蓝血头陀突然走了过去,端起了一杯酒。
可以看出这酒杯做工很精细、很漂亮。釉图的线条,也画得很均匀,绝没有丝毫粗细不均之处,是典型的青花瓷。
蓝血头陀用两根手指捏着这酒杯,很仔细地看了两眼,才将酒慢慢地端近嘴前。
“吱”的一声,如一道飞泉。
酒已被吸进嘴里。
蓝血头陀慢慢地将空了的酒杯放过去······
地狱魔王和李嫚站的地方虽然离大树还远,但他们站在暗处。李掌柜和蓝血头陀每一个动作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地狱魔王用眼神问李嫚:“用不用过去?”
李嫚却摇头说:“用不着,我爹爹一定有办法将他们送走的。”
她说得很认真,很肯定。但现在地狱魔王却发现她的手已变得冰冷,而且还似乎在微微地颤抖。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紧张。
酒壶距李掌柜咽喉只有两尺距离。现在蓝血头陀的手距离李掌柜已只剩一尺,他随时都可以袭击李掌柜的咽喉。
他现在没有动手,只不过在等待机会而已。
李掌柜的手还握着酒壶,没有收回去。刚才地狱魔王看见李掌柜一清一糊,就是他在用内力驱赶扑来的风雪。在最后那突然一清晰中,他已将身边两丈内的风雪驱走。
也不知是因为酒的味道不行,还是因为不想再添,酒杯许久都没有放到石头上。酒杯却已慢慢地变红了。
蓝血头陀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酒杯,其余的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李掌柜的食指和中指距离他的膻中穴还不到七寸。
火红的酒杯在蓝血头陀的手指间快要熔化了。
蓝血头陀却仿佛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酒杯终于放在了石头上。
蓝血头陀的三根手指似乎动了动。李掌柜的食指和中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不仅快,却更轻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于是蓝血头陀开始后退。
李掌柜开始喝酒。
两人从开始到最后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直到这时,地狱魔王才松了口气。
在别人看来,大树下的两个人只不过在喝酒而已。但地狱魔王却知道那其实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蓝血头陀一直在等着机会。只要李掌柜的神志稍有松懈,手腕稍有不稳,他立刻就要出手。
但他始终找不到这机会。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弯曲着的三根手指已跃跃欲试。他每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中都暗藏着精微的剑招。
怎奈李掌柜的食指和中指立刻将他每一个剑招都化解掉了。
这其间变化之细腻精妙,当然也只有地狱魔王这样的高手才能体会得到。因为那正是武功中最深奥的境界。
两人虽只不过将手指动了动,但却是千变万化,精妙绝伦。
现在,这危机总算已过去了。
蓝血头陀后退三步,又退回来时的地方。
李掌柜慢慢地喝了口酒,才微微笑着说:“你来了?”
蓝血头陀说:“阿弥陀佛!”
李掌柜说:“你错过了。”
蓝血头陀说:“阁下在此等候,莫非已算准了这是老衲必经之路。”
李掌柜说:“我只盼你不要来。”
蓝血头陀说:“为什么?”
李掌柜说:“因为你来了,还是要立刻走的。”
蓝血头陀吸了一口气,一字字地说:“我若不走呢?”
李掌柜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走的。”
蓝血头陀的手,突然紧紧握了起来。
苟炳凡的目光也在他握紧双手的同时,变得阴冷而充满杀气。
大树下立刻就充满了杀机。
李掌柜却只是慢慢地喝酒,又慢慢地换气。
自他口中吐出来的热气,本来是一条很细很长的白烟。但这白烟慢慢地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弯曲和变化,突然一折,射到蓝血头陀胸前!
蓝血头陀似乎吃了一惊。
但就在这时,白烟已突然间散开消失了。
蓝血头陀突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佩服!”
李掌柜说:“不敢。”
蓝血头陀说:“你我二十年前一会,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见?”
李掌柜说:“相见不如不见,见又何妨?不见又何妨?”
蓝血头陀沉默着,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李掌柜又开始喝酒。
蓝血头陀缓缓转过身,走了出去。
苟炳凡影子般跟在他身后。
地狱魔王目光却还停留在番旗消失处,看上去仿佛有什么心事。
蓝血头陀走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曾抬起头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他第一次看到蓝血头陀有这样一双眼睛。
他以前看见的是一双慈善的眼睛。
他现在看见的却是如此阴森,如此锐利的目光。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从这双眼睛,已可判断出蓝血头陀的内力武功比传说中还要可怕!
李嫚却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她正在凝视着地狱魔王。
这是她重新认识了地狱魔王。
虽然在风雪中,但地狱魔王那双眼睛却表现出仍是那么聪明。尤其是他的沉着和冷静,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充满了智慧。他目光中虽带着一些锐利,一些冷漠,却又充满了同情。
他虽然不会说人的话,长相也很凶恶,却更有吸引力,更有安全感。使人觉得完全可以信任,完全可以倚靠的。
这正是大多数少女们对他日久生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