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看图。”她兴致勃勃地从手机里把效果图找给我看:“怎么样,不是那种很浓郁的绿色啦,是很淡很清新的,近似于浅薄荷色的感觉,还有一点点蓝在里面,这样看起来不是很舒服很放松吗?”
“恩比我想得好得多。”我居然还挺中意的。
“他不同意呢,他想做的是这样的。”她刷刷刷又找出一组图。
“这个风格,有点像老一辈人……重新装修会喜欢的那种……耐看大气型的。”我斟酌词句:“原木桌子,红木柜子,大理石台面,厚实,耐用。”
“要耐用干什么啊,要轻便一点休闲一点呢。”
“你们为这事吵架了?”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我们达成了协议,客厅厨房洗手间阳台归他设计,卧室书房客房归我设计,”林晓希掰手指:“总之就是两种方案割开。”
“那岂不是风格很混杂?”我咂舌。
“没关系啦,”她嘻嘻一笑:“住家的是我们两个,我们开心就好喽。”
“是这个道理,到时候我一定去观摩。”我心悦诚服:“姐妹要不要传授一点顺利迈入婚姻殿堂的成功恋爱经验,我好学习学习。”
“恩……”林晓希极其认真地思考着,眼睛黑亮黑亮的:“求同存异?”
“有周大师的风范。”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她热情地邀请我婚礼那天帮她化妆,我自然是一口答应,问她能不能把过程录下来,视频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做“新娘闺蜜的仙女妆容”。
林晓希害羞地说好呀。
伴娘的衣服要三套,全交给林晓希花销她有些为难,所以她打算租,到店里以后却发现这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各种各样的伴娘服应有尽有。
“如果陈默的店里有这种礼服,她就给你提供了,”我惋惜道:“可惜她是走日常风的,还有点少女过头,我总觉得粉色不太合适。”
“我觉得浅蓝或者浅黄比较好。”林晓希提议。
“这个怎么样?”我让店员帮忙拿我的号,那是一套修身的水色长裙,旗袍上襟设计,领口和裙摆有一点不起眼的绣花,但是又融入了一点现代礼服的影子,收腰显腿……
“哦等下,换一套吧。”我拍拍脑袋:“路乔嘱咐我别搞这种显身材的,毕竟婚礼重点是你。”
“我不介意哦,我希望我的伴娘都漂漂亮亮的,多有面子。”
“不,是她介意,她说要是显身材就全程离我远远的。”
“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啦……”
于是尽管店员盛赞那件旗袍有多么适合我,穿上以后多么含蓄撩人杀人无形,摆出你们今天不带走这条裙子就白瞎了我眼光了的架势,我们最后敲定的还是一套米黄色的连衣裙,荷叶裙摆俏皮可爱,最关键是为了蓬松设计了三件衬里,正好抵二月春寒。
然后我们一人一杯奶茶一边晃一边上楼挑喜糖,好在挑喜糖容易得很,也不急了。
程观就在这个时候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哪。
我说我在逛街。
他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他请。
我想着对呀他们不是很早的小学同学吗,突然一下见面肯定很意外吧,于是说在你家广场逛呢,确实该你请客,快到饭点了,你到千通国际城A区东口上来找“甜嘟嘟”,连我姐妹一起请吧。
程观一口答应,说没问题。
我和林晓希刚挑完巧克力,寻思是不是应该加两根果味棒棒糖,还有现在不总是喜欢设计那种小抽屉拉伸式样的盒子吗?也许可以挑那种能变形的,小孩都喜欢玩。
“哪有那么多小孩来婚礼哦,”林晓希哭笑不得:“这看起来哪像喜糖盒子,根本就是变形金刚嘛。”
我看见她身后远远走来的程观,拍拍她:“正好程观来了,让他评评理,我可觉得变形金刚挺好。”
林晓希一愣,转过身,程观一愣,停下了脚步。
“程观?”林晓希先反应过来,走上前笑道:“好久不见。”
*
程观好像卡住了一样,光顾着眨眼,回过神来才笑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啊你在和林晓希买糖呢。”
“我们是小学同学,”林晓希解释道:“啊,好像五六年都没见过啦。”
程观只僵硬地点头。
“我就两天前看你赞了程观朋友圈才知道!”我叉腰道:“好啊你们都瞒着我!我感觉心里很受伤。”
程观没接话,老实地站在一边,我一句吐槽抛出来无人应答,颇有些尴尬。
还是林晓希又开口:“怎么说呢,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没提。”
话里委婉地表示他们不太熟。
也是,程观也说不太熟,像我这种破记性,小学同学名字能想起来几个都不错了。
我突然有些愧疚,心想老同学见面也不都是亲亲热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有些时候只会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岁月如梭人生无常。
是我太草率地就把程观喊上来了。
但我转念一想,一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那,额,一起挑挑喜糖?挑完正好吃饭,正好老同学见面随便聊聊?我也旁听。”
“啊对了,喜糖。”林晓希把刚刚挑的两款盒子拿起来给程观看:“你看看哪个好?”
“哦你们是在买喜糖。”程观反应一直慢半拍似的,我甚至怀疑他没睡醒,他苦笑了一下,没走上前,就隔着好几步的距离疏远地望了望:“右边那个吧。”
是林晓希看中的那款。
“好啊他胳膊肘往外拐,”我回头跟林晓希笑:“那好吧就这款吧。”
“这款好看的呢,这个盘扣多好看。”林晓希去和店员敲定款式。
“进来啊。”我招呼程观:“怎么了你今天,隔那么远唱山歌吗?”
程观揉了揉眉心:“苏苏,你也没跟我说是和林晓希在一起……我以为是陈默。”
“你又没问,而且我早就和林晓希约好了呀。”我撇嘴:“来看看我们挑的伴娘服?我是伴娘哦。”
“不看了。”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有些焦虑地原地打转:“我想起我还有点事,要不然你和她吃,我就先走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刚来就走?”
“什么走?”林晓希付完钱拎着包跑来挽着我:“吃饭吗?程观一起吧?”
“诶好。”程观站定了,笑笑。
“你刚刚不是说有事吗?”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悦地反问他。
程观僵硬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把锁屏打开,然后他又把手机放了回去:“没什么事了,走吧?”
“走啦走啦,小叶子你好凶啊。”林晓希戳我的脸:“你晚上想吃什么?程观想吃什么?”
我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我在这边吃了好多次了,嗯五楼一圈儿除了那个羊肉锅有点腥,还有法餐有点华而不实,其他四川火锅呀自助呀徽菜粤菜茶餐厅都很好吃。”
“我最近还在保持体重啦,”林晓希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小叶子,有没有吃了不胖的?”
“你在做梦,”我笑死了:“什么吃的不胖,哦要不吃点日料?生鱼片什么的应该还好吧?”
我扭头问程观,见他走在我左边,离我还隔着一臂的距离,一把把他拽过来:“广场主别想心事啦,问你家日料呢,走那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能。”程观老老实实回答。
“广场主?”林晓希念了一遍:“这是什么昵称?”
“不是昵称,是我瞎喊的,这不是他家广场嘛,主,主人的主。”
“他家广场?”林晓希困惑地看着我。
“诶你不知道吗?”我说:“千通呀,他家的呀。”
“哦对哦,”林晓希看看我又看看他:“好像是跟我说过,我忘了来着。”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我右侧探头问程观:“……所以广场主,这里日料好吃吗?”
程观欲言又止:“……还行。”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说到吃他还是很在行的,再怎么说也是全世界到处吃的人,和我聊起来头头是道,就算不喝酒,也会在吃西餐的时候因为红葡萄酒和干白葡萄酒的上酒顺序反了而影响了品尝口感,不高兴地小声跟我科普。
他这个“还行”,到底是个行还是不行。
我一时有些语塞。
“你别催他啦,”林晓希拍拍我:“都是小叶子嘴太快了,就见你欺负程观了。”
“我哪欺负他了。”我撅嘴:“都是他成天欺负我。”
“程观从小就嘴笨呢,”她摇我:“你瞧瞧话都被你说啦。”
“他哪嘴笨啊?”我讶异:“捧我也不必这么捧,就数他会说话了。”
我歪头看程观,他笑着看我两调侃打闹,一句话不说,轻手轻脚地陪在旁边点头。
“他就今天安静。”我盖棺定论。
*
松上日料氛围很好,灯光有些暗,服务员安安静静地穿梭其中,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三味线琴声,墨色的屏风分割开空间,屏风上用金线寥寥几笔勾勒着松竹迎风不挠的韧劲。
林晓希翻看菜单,我干坐着刷手机,程观好像盯着屏风在出神。
“你今天怎么了?”我凑过去小声问:“心不在焉的。”
程观摇摇头,给我和林晓希倒茶。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呢。”林晓希听到我在窃窃私语,抬头道:“看到你们在一起我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好像又在小学又在大学。”
“他小时候成绩可不好吧,”我吹吹茶:“他之前给我看过小时候的一些录像,听说是个吊车尾的差生。”
“哈哈也不至于吊车尾啦,”林晓希笑得眼睛弯弯:“我记得好像你语文还挺好的?”
程观不好意思地握着水杯,坐得端端正正:“没……没有吧,确实挺差的。”
“哦?”我好奇起来:“他小时候可调皮吗?打架吗?等等难道是那种小说里的套路,上下学要加长版的迈巴赫接送,后面跟着墨镜保镖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