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刺激到安稞敏感嗅觉,睁开沉重的眼皮将窗户打开了条缝。
夜晚的风很凉爽,抚过发丝,到烧糊糊的脸颊上,曲畅好受了许多,蹭了蹭旁边熟悉的肩膀,嗲了一声:“回你家吗?”
“你家我家都可以,你想回哪?”安稞轻声细语问。
曲畅抬了下眼皮,冷冽的目光瞪回了瞄着后视镜浮想联翩的司机,呼出口酒味,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回家,他又哪来的家可回。是公司宿舍还是满地狼藉冰冷的出租房?
那种孤独感融进了骨髓里,害怕厌恶。
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好了,这样可笑的想法又出现在了脑海里,一遍又一遍。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出息。
怀里的人直贴的更紧了,安稞有些疑惑:“怎么了?”
曲畅红着脸瞄着难得温柔的安稞,多么想是她该有多好。一见到他,就会联想,这么多年,没得变。
“我想......见她。”
这么唐突的一句,安稞也没多问,他已经预料到了。
从他扭扭捏捏开始。
“确定吗?”
曲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路,换来了此时此刻的坚定。或许,准确来说,这种情绪,徘徊了十几年。
等等。曲畅看了看自己这身吊儿郎当的穿着,才瞧身边公子哥正经的黑色西装,这差距大的自己能忍受,但是一会儿就要见到她了,这样对比,有失体面。
一辆宾利驶入进了安家豪宅大门,绕了两圈花园。曲畅扯出细金链子放在胸前,套上西装外套,男士香水遮盖了些烟酒味。
“有口香糖吗?”
“有。”安稞笑着嘴里嚼了嚼,吹出一泡泡,“这里。”
“......”曲畅扭过头去,可以写标题了。
#金榜题名的才子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安家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几位阔太太看时候不早了便想起身告辞离开。
“再坐会儿吧,我们家稞儿一会儿就到了。”叶青连忙起身,又让女仆给她们续上杯花果茶。
看着茶壶又满上,几位阔太对视着,各自内心是拒绝的。
喝了一下午的茶,哪还有心情继续。要不是想看安家有名的二少爷,估计中午吃完饭,拍拍屁股走人。
“安太太这话都说一下午了,也没见着人,可看得出安少爷多么优秀,是公务太多忙不过来吧,也是正常。改天选个他不忙的日子来瞧吧。”阔太太们都说着说着走到了门口,叶晴只好跟去送客。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稞儿今天刚回国,就要处理着公司方面的事情,他呀,年纪轻轻的就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期望,压力自然大不敢松懈,我也是怪心疼他,这不准备了一堆补品,也等了一个下午呢。”叶晴语气里掩盖不住的炫耀,看她们要走,尽量拖着时间。
这么好的儿子,得让大家亲眼都看看。他又多优秀,多有魅力。
“诶,是不是安少爷回来了?”一位眼尖的阔太看一辆宾利行驶而来。
叶晴放下心,温柔似水看去,车停了下来,等了一下午的儿子终于回家了。
做母亲的自然开心着上前去亲自迎接。
叶晴踩着高跟鞋踏下阶梯,两修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接着一声“妈”传到了耳朵里。
这不符合的声音使得叶晴骤然停下脚步,甚至往后退了退。
不。
“妈。”曲畅扯了扯领带低声叫她,眼神动荡,希望能到的回应,又靠近了些,“妈......”
叶晴脸上只留下了惊讶,说不出话来,看着曲畅委屈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怜悯,淡淡的扯出苦笑。
几个阔太太不明所以:“安太太,您原来有两位少爷呀!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呢?”
“是呀,安家不是只有安大小姐和安少爷吗?这位是?”
叶晴回过神来,淡定从容的微笑:“那是当然,这位是我们家安稞的朋友,从小两人玩的好,他没有妈妈,我看孩子可怜,便让他当我干妈好了,所以……”
所以,所以不惜咒自己也不愿意去认亲生儿子。
曲畅喉咙渐渐发紧,呆在外面很冷,她说的故事情节,真容易让人信服。
“这样啊~”几位阔太太看向一旁一表人才的安稞少爷,外面暗看不出他脸色铁青,“安少又帅了,忙到现在才回来,累着—”
“累,脑细胞死亡,编不出凭空捏造的故事文案,还需要上楼整理资料,就不奉陪了。”安稞一口气说完,拉着快掉下眼泪的曲畅进了大厅。
“好的哦,叫你家稞儿不要太累,身体最重要。”阔太太没发觉什么异常跟发神的叶晴说道。
叶晴不自然的笑着,赶紧终止话题送客,焦急进门去。
“曲畅!”叶晴叫住楼梯间的人。
曲畅得到了信号燃起希望之火,擦了擦眼睛边:“妈妈。”
叶晴看着周围下人的眼神,黑下脸:“我不是你妈妈,这里是安家,你最好赶快离开。”
“那我妈是谁?”曲畅幽幽的盯着她。
“你妈已经死了。”这句话,刺痛了曲畅,也涉及到了安稞。
安稞的亲妈已经走了好多年,叶晴对着两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一团火冉冉升起。
“别以为进了安家的门就是安家的主人。”安稞半垂着眼,毫不留情,扶好了曲畅往楼上走,“就算我妈走了,你也永远代替不了她。”
“砰”随着关门声,曲畅被扔在屋内的沙发上,眼泪跟决堤一样。
安稞喘了口气,抽过纸巾低下身擦了擦他通红的眼睛,冷淡的脸配合着毫无感情的语调:“哭能解决问题吗?”
“不哭能解决吗?”曲畅按住纸巾,浸湿一片。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爆发这种委屈。这么多年来,还会幻想她是有难言之隐,还会想着自己,结果一次次的被伤害。
那没有温度的眼神,比路人还冷漠。
“我去给你弄醒酒汤。”安稞擦了擦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准备下楼,手臂忽然被一双手给握住。
嗯?回过头……
沙发上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男人,花衬衫揉的凌乱不堪,胸口大敞开,红润诱人的嘴唇还闪着水渍。
他长了一双自然下垂的眼睛,拥有楚楚可怜的技能,他就那么紧紧抓着手臂带着哭腔:“安稞,你教教我吧……怎么让妈妈像喜欢你一样来喜欢我。”
这一幕,安稞心猛然抽动,他用力护着的这个人,究竟受了多少委屈?现在的曲畅跟初见时判若两人。
记得那时候的曲畅,无忧无虑做事不考虑别人的目光,成了班级中的“拔尖生”,不管是给同学还是老师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点上他人生中的第一盏灯。
那一刻,这个世界,忽然有了色彩。
“大家好,我叫曲畅,曲奇饼的曲,畅快的畅,今年十一岁,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爱好,要说一个,那就是电玩,有喜欢电玩的朋友可以找我。”
台上的女老师听着走向不对及时制止:“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啪啪啪啪”学生们敷衍着鼓掌。
那时候的曲畅不受同学们待见,因为他没家庭背景,用的东西都是便宜货,贵族学校的小学生们从小就受大人们的影响,对这个世界上低等一级的人事多多少少会带着偏见。
因为他们不同。
小安稞也不怎么合群,喜欢私人空间,厕所是他安心学习的地方。
单间厕所一关闭,从书包里抽出一叠本子来,上课所记得笔记以及一些资料铺在马桶盖上,就能畅游知识的海洋。
“砰”门外大声响,打乱了他的思路。
“干嘛?放开我。”
“你还挺横啊,就这德行,还玩电玩那么老旧的东西,你个土包子。”
安稞放下笔仔细听,是同班同学,那总爱欺负人的傻大胖,目标对准了转校生。
“啊!”傻大胖叫了一声。
“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小曲畅的声音软糯起来,“大家都是同学,打架不好的,外面都有摄像头,你们要是打了我,出去准被录到。你们想被老师请家长吗?”
“请家长,不行!但你踢了我,我不打回来,我就不叫陈大龙!”
“好,你可以明天打回来,不过得安排好计划,这样摄像头也就不会查出来。”
“......那你给我想出来,明天别想逃。”
“好。”小曲畅被松开了,接着听着陈大龙等人出了厕所。
安稞把资料装进包里,将门打开了些,看着小曲畅靠在墙边上,咬自己的嘴唇,一下血从口里流出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揉乱了头发,把衣服领口揉成褶皱,扶着墙走了出去。
那时候这个人便走进了心里,产生了兴趣。
跟上他的脚步,就看着来上课的老师来慰问怎么回事。
在走廊上,小曲畅往后退了两步:“没事的老师,我在厕所摔了一觉,陈大龙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我不小心弄的,你不要告诉他们,我害怕,呜呜。”
那女老师的表情闪过了诧异后,又觉得平常,陈大龙家背景强大,老师们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委屈这个转学生。
“老师,你不用管我。”曲畅捂着眼睛颤抖,“如果有一天我抑郁跳楼,请告诉我的爸爸妈妈,我爱他们,我不想打架,可是每天都被......身上疼。”
女老师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凝重,吓得连课都不上跟校长反映这个情况。
目睹全过程的安稞,躲在墙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好可爱。
这个印象就这么留了十几年。
直到今天,才觉得他如此脆弱。二十三岁的曲畅竟然敌不过十一岁的小曲畅。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安稞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曲畅停止哭泣,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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