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冷凝成冰,除了傅棠舟和顾新橙,其他人均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个皮带,一看就很特别。”傅棠舟一本正经道,“颜色大气,款式新颖。”
顾新橙一声不吭地用小叉子将盘中的香蕉切成了两段。
林云飞不怕死地追着问:“我送的皮带就不大气、不新颖吗?”
傅棠舟冷冷一瞥,未予置评。
旁人哄笑:“你小子就别自取其辱了,你送的跟人家送的能一样吗?”
林云飞碎碎念道:“今天我可算见识了,什么叫中国驰名双标。”
这时,顾新橙放下小叉子,问:“蛋糕呢?”
林云飞立刻将这个话题抛诸脑后,说:“蛋糕来了!”
一只精美的蛋糕被搁上桌,表面铺了一层棕色的可可粉。
林云飞熟练地拾掇着盘子和蜡烛,他非得让傅棠舟戴上纸王冠,还说:“傅哥,过生日要有仪式感。”
傅棠舟:“……不用。”
他从不戴这么幼稚的东西,掉价。
顾新橙觉得傅棠舟这生日过得未免太简单,好歹也得张罗亲朋好友吃顿饭吧。
转念一想,他向来不注重这些仪式,今年这场生日已经算是大操大办了。
林云飞插上三根蜡烛,说:“一根蜡烛代表十岁,傅哥快许愿。”
顾新橙一看,顿时无语。
她立刻上手把那三根蜡烛拔了,说:“不能这么插……”
林云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傅棠舟对此倒是了然。
看来顾新橙还是在意他的,想到这里,他勾了下唇,问:“那你想怎么插?”
顾新橙倏然脸红,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林云飞望着那三根蜡烛,恍然大悟,他居然犯了这么个常识性错误。
他在袋中翻找片刻,蛋糕店并没有送“3”和“0”的蜡烛。他只能一根一根地点蜡烛,凑满三十根,插在蛋糕上蔚为壮观。
灯被熄灭之后,整个房间内亮着一簇烛火。
林云飞从点歌机里调了一首《生日快乐歌》出来,在欢快的背景音乐中,大家起哄,让傅棠舟许愿。
傅棠舟闭上眼睛,但并未合掌。
顾新橙侧过头,注视着他。晃动的烛光映着他英俊的侧脸,剑眉斜飞入前额的黑色碎发下,睫毛根根分明。
少了那双锐利的黑眸,他的五官在橘色光芒下显得格外清隽。
忽地,傅棠舟睁开双眼,短暂得像是根本没有许愿一样。
顾新橙来不及转移视线,直愣愣地撞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的唇角翘了一下,这才将三十根蜡烛吹灭。
这家蛋糕店送了专门用来切蛋糕的线,倒是别具一格。
傅棠舟把蛋糕均匀地切好,他先盛了一块给顾新橙,然后又往自己的盘子里放了一块,接着放下铲刀,说:“你们自己拿。”
众人:“……”
看得出来,他们没那个资格享受傅棠舟的服务。
顾新橙用小叉挖了一块,入口是浓郁的可可香和清甜的酸奶味。她惊讶道:“这不是奶油啊?”
林云飞说:“傅哥说你爱吃酸奶,我就订了这个。”
顾新橙略窘,对林云飞说:“谢谢啊。”
林云飞咳嗽一声,提醒道:“谢我干嘛?要谢得谢傅哥。”
顾新橙转过头,傅棠舟眉梢轻抬,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只得说一句:“谢谢。”
吃完蛋糕,有人提议:“人多,玩德州丨扑克。”
傅棠舟问顾新橙:“会玩儿这个吗?”
顾新橙摇摇头。
“你坐过来,”傅棠舟说,“我教你。”
林云飞一边发牌一边吆喝着:“来来来,性感荷官,在线发牌了啊。”
顾新橙会心一笑,拿着包往傅棠舟那儿坐了过去。
她看到傅棠舟的底牌,是一对3。
傅棠舟给她讲解德州丨扑克的玩法,两张底牌加上五张公共牌,选出五张牌,牌型越大越好。
大家依次押注,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若不能分出胜负,便进行摊牌,持大牌者获胜。
规则很简单,但这游戏拼的不光是运气,更是一种心理博弈。
顾新橙安静地嗑瓜子看戏,这一把公共牌里一张3都没有,傅棠舟这对3显得有些鸡肋。
傅棠舟跟了一轮,将牌扣到桌上,忽然问她:“瓜子好吃么?”
“还行。”
“给我一颗。”
她摊开掌心,他拿走一粒瓜子,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瓜子剥好,又放回她的掌心,然后重新回归牌局——又到他的轮次了。
顾新橙望着那颗尖尖的瓜子仁,简直莫名其妙。
这一轮,傅棠舟选择弃牌,他没说什么理由,可顾新橙猜他肯定有自己的判断。
她见识过他在酒吧玩吹牛,这种游戏他向来游刃有余。
果然,这把对面手里有大牌,竟然凑了三个K。
“会玩儿了么?”傅棠舟问。
顾新橙吃完最后一粒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会了。”
他往旁边又挪了半个身位,说:“试试?”
“嗯。”她点点头。
林云飞再次发牌,顾新橙手里握了一张9和一张2。
她不禁唏嘘这牌也太小了,谁知公牌一翻,她发现里面竟有一对2和一张9。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牌能凑成一副3+2的葫芦牌型。
这无疑是一副超好的牌,顾新橙顿时胸有成竹。
筹码加到顾新橙这里,她果断地说:“跟。”
接下来是傅棠舟,他的神色隐在黯淡的灯光下,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手里的两张牌,说:“你跟我也跟。”
牌过三巡,场上的人渐渐弃了牌,只剩下傅棠舟和顾新橙。
顾新橙选择继续加筹码,傅棠舟淡道:“继续跟。”
场上的筹码已经很多了,顾新橙面前也堆了不少。
根据傅棠舟上一把的打法,如果他的牌不好,这时候就该扔牌了。
可他到现在还在和她加砝码,莫非他手里的牌很好?
顾新橙产生了一丝犹豫,轮到她的时候,她再度看了一眼手里的牌。
没错,是个葫芦,不至于比他小吧?
顾新橙顿了几秒,说:“跟。”
气势比之前稍微弱了一点儿。
傅棠舟这会儿却格外自信,他将一摞筹码押到面前,说得干脆利索:“跟。”
再度轮到了顾新橙,她怀疑人生。
傅棠舟适时提醒说:“来钱的。”
兴许是他怕她第一把玩,没摸清规则,愣头青一样往前冲。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顾新橙的自信,她猜他手里的牌肯定很大。
押出去的砝码已经是沉没成本了,她得及时止损。
她说:“我弃了。”
傅棠舟成为本场的赢家。
两人牌一开,顾新橙的的确确是大牌,而傅棠舟一手散牌,最大牌就是公牌里的一对2。
谁敢相信他手里握着那么烂的牌,还敢和顾新橙叫板到最后?
傅棠舟将筹码捞了过来,顾新橙这才回过神来,小声埋怨一句:“你上把不是那么打的。”
他笑得很坏,说:“让你摸出规律来,我还怎么玩?”
他从自己那堆砝码里挪出一摞,摆到顾新橙面前。
她疑惑,他却说:“我不赢你的钱。”
顾新橙望着那堆砝码,推辞道:“这样不好。”
“新橙,”傅棠舟的眼眸像静谧的深潭,他不温不火地说道,“游戏玩输了,我什么时候让你掏过钱?”
只要他这么叫她的名字,她总是会沉溺于他不动声色的温柔里。
她的心跳陡然失了速度,他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玩游戏给她兜底,已经成了习惯。
她只需要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赢了,她拿走。输了,他买单。
顾新橙没再回避这种亲昵的示好,她将那一摞筹码单独放到一边,打算游戏玩完再还给他——说不定她能把这些筹码赢回来呢?
大家玩牌玩到了十一点多,顾新橙是个新手,算上傅棠舟的那一摞,她不输也不赢。
而傅棠舟是全场最大赢家,她正好欠他一摞。
傅棠舟洗着牌,光滑的纸牌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在他指尖飞速地动着,发出悦耳的“刷刷”声。
明天是周六,大家想通宵玩个尽兴,顾新橙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她有点儿累了。
傅棠舟将洗到一半的牌搁下,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他把牌放到桌子中央,对其他人说:“你们玩儿,记我账上就成。”
顾新橙本想强撑着继续玩,见他这么说,倒也不坚持了。
傅棠舟拿了外套,两人走出包厢,走廊里明亮的顶灯照得顾新橙一下子又清醒了。
“我还可以跟他们玩的。”她说。
“跟他们有什么好玩儿的,”傅棠舟倏然压低声音,“跟我玩儿,不好么?”
顾新橙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轻笑:“逗你呢。”
她继续往台阶下走,他似叹非叹地又说了一句:“还不是时候。”
顾新橙:“……”
这三句话被他说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她的心荡来荡去。
她决定无视。
两人走到拐角处,傅棠舟忽然拉了一下顾新橙的手,将她拽过来。
这里灯光昏昧,她的后背靠着墙,他高大的身躯整个笼罩着她。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她的鼻尖儿都快贴上他胸前的第二颗纽扣,她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气。
说来,顾新橙并不喜欢人抽烟,她总觉得那味道很刺鼻。也许是傅棠舟抽的烟比较好,她竟有点儿沉迷于这种味道。
“新橙,”他湿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新橙思忖几秒,说:“我忘了给你钱。”
她指的是玩游戏时输掉的那堆筹码。
“我不要你的钱,”傅棠舟低笑,“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送我皮带?”
他将那个橙红色的纸袋拎了起来。
顾新橙想到刚刚傅棠舟的大型双标现场,顿时替两人尴尬起来。她说:“我随便买的,不喜欢的话——”
傅棠舟打断了她的话:“你送的我都喜欢。”
顾新橙:“……”
等等,这话好像是她以前说过的。
“你知道送男人皮带,说明什么吗?”傅棠舟又逼近了一小步。
顾新橙不得不贴着墙,她小声问:“……说明什么?”
他将她的手轻轻地握住,然后带到他的腰上,皮带的金属扣很凉,可他的身体却是滚烫的。
他难掩唇角的笑意,说:“说明你想脱掉我的皮带。”
顾新橙疑窦丛生,这说法是谁发明的?
冤枉啊,她真的只是逛街时随便买买而已!
顾新橙稳住自己慌乱的心跳,镇定地说:“林云飞也是这么想的吗?”
傅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