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坠落

知道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顾朝青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他甚至有很长的时间没有缓过?劲来,沉浸在方才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

“有孩子了......”

他的脸上闪过各样的情绪,对于这?个天降的小生命,顾朝青有一丝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他的避孕措施一直做的很好,因为许逐月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他们对待这?件事上十分谨慎,但百密一疏,或许是哪天突破了防线。

许逐月被安置在里间的床上,还在休息,顾朝青探头看去,透过布制纱帘,一张苍白的小脸浮现在眼前,女人很虚弱,因为多了一个小生命的缘故。

晨间的日光明晃晃地照在许逐月的脸上,将她轻微颤动的睫毛、拧起的秀眉映衬地无比清楚。

顾朝青心里一紧,“医生,我媳妇人还难受,有什么药能让她不难受的吗?”

老大夫和蔼一笑,“这?是正常的,孕前期的孕妇普遍都会这?样,而?且你们不是这里的当地居民吧,过?来游玩的?”

“是,前些天来的,玩了有几?天了。”

“这?就难怪了,一直奔波,孕妇也会累的,容易刺激胎儿,先让姑娘好好休息一下?,药我不能乱开,对于孕妇用药很谨慎,如?果休息之后还疼,最好去大医院做个B超检查。”

顾朝青想到这几?天许逐月吃不下?饭,苍瘦的脸色就不禁自责,回去要带人好好去做个检查,之后就向?研究院请个产假,在家安生躺着。

老大夫家里突然遇到了紧急的事情,和顾朝青说了句,先去处理了,就急匆匆走了,留下?他照看许逐月。

男人把老大夫出门后忘记合拢的纱帘粘上,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两扇挂墙的电扇,呼啦呼啦地转悠。

他缓步走近简易的病床边,把收起来的塑料凳子搬到许逐月身边。

坐下?后先给顾朝澜回了个消息,阐明了事情的经过缘由,顾朝澜回了句,要不要先回北京。

顾朝青顿了顿,孕妇不能过度疲劳,还是不要立刻启程,先在这个岛上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他收起手机后,就把手肘支在一旁的橙黄桌面上,注视着一脸不适的许逐月。

现在的她,无比脆弱,就好像随风摇曳的花骨朵,随时都会被风折断了花茎一般,她的手始终紧攥着被沿,另一只手埋在里面,或许拖住了腹部。

顾朝青轻轻把她的那只手解开,放进了被子里,然后重新把被子掖好。

不大的房间里,陈设十分单调,两张床,一台老旧电视,上面还有天线,以及在两张床之间的一面窗子,时不时传进夏日独有的蟋蟀嚣叫。

一团团热气蕴进来,许逐月的被薄被捂着,白净的脸上泛出潮热。

顾朝青拿起一旁的干毛巾,从外面的洗手台接了一盆水,轻手轻脚地打湿、拧干,小心翼翼地倾身用毛巾擦拭去许逐月脸上的虚汗。

怀孕对顾朝青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事情,他对待这?类从未接触过的、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抱有一种?异常的虔诚。

特别是看到许逐月难受的劲儿,他把所有的柔情和温情都表露出来,仔细地给她缓解暑热。

这?般细致他很少有过?,现在的许逐月需要这?种?细致,她需要被更加细心的呵护。

这?里的娱乐设施很少,顾朝青也不想靠手机打发时间,同?样也没兴趣打开老旧的电视,只是依靠在桌子旁,观察着女人隐痛的表情,时不时亲吻她的额头,帮她揉揉腿、腹部、手,希望以此抚慰。

他也恨不得把许逐月此时忍受的痛苦,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但事实是不能。

许逐月在传出热气的被窝里,仰了仰脖颈,呜咽一声。

她渴望得到更多的凉爽,身上的衣衫被汗洇湿了,可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似乎是因为多日未曾睡个好觉,此刻睡了个舒坦,便不愿起身,就算半清醒了,也不愿抬起眼睑。

许逐月还未如此犯懒过?,她把这?个理解成是因为累的。

脸上跳动着火红的亮光,耳边是乡间的人语、飞驰而过?的自行车铃铛声、还有滴答滴答的时钟。

她察觉出脸上的亮光消失了,瞬间变的灰暗,凉爽。

“顾朝青?”

许逐月小声说了一句,这?句话里有疑问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肯定。

黑影一顿,许逐月的头被一只温凉的手触碰着,“嗯,醒了?”

她嘴角漾起一个笑,贪恋地把这?只手抓住,继续发问,“我们在哪里啊?我怎么了?肚子有些难受。”

顾朝青任她抓着手,抿了抿唇,拖了一个很长的音。

“你先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什么啊,我怎么会知道。”许逐月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开始打量起四周,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但她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看到目光所及的很小空间。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一会儿让我猜,一会儿让我听这个,你能不能说重点。”

顾朝青咳咳两声,“可以啊,不过?你不要被吓到,坏消息是你不能去研究所工作了,”

还没等顾朝青说完,许逐月突兀地生出一股力道,嘭得坐了起来,然后肚子瞬间一疼,她忙不迭地靠在床头,顾朝青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连忙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在腰后放了个软软的枕头。

“为什么啊...我到底怎么了...”

“别动气,月月,我们有孩子了,所以现在你要好好养胎,不能去工作了。”

许逐月消化这?个信息,用了点时间,不过?不像顾朝青那般迷茫,她对这?个早有准备,简单地哦了一声。

她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就算怀孕后,极力保证能够正常工作,也不免有时会力不从心,也会给团队带去影响,所以必须早点和领导解释清楚。

她编辑了一条得体的邮件,发送了过?去,内容大体是,她怀孕了,需要休产假,对于手头上的项目,需要找到合适的转接的人,在还没找到之前,可以继续一段时间的工作,等找到后,就立刻离开工作岗位,等生完孩子后,再请求回归岗位。

两个人在小病房里待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才和顾朝澜、蒋玫会合。

四个人找了家宾馆,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才出发回了北京。

*

对于许逐月怀孕这?件大事,顾家全家上下?都紧张得不行,特别是两个老人,尤为重视。

顾母让顾朝青把许逐月接回家里来住,自己亲自照料,家里保姆多,也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顾朝青也同?意了,把许逐月一个人放家里,他的确不放心。

收拾了几?样两个人的常用物,就住进了顾宅,顾朝青也开始尽量早点工作完下?班,好亲自照料许逐月。

许逐月一直都挺坚强的,她不是柔弱的小女生,研究所人性化地不让她工作很久,只让她把自己的项目转接好就行,所以每日的工作时长不会太久。

回家后,晚饭已经做好了,顾母也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位没经验的孕妇。

饭桌上,顾母小心叮嘱着小儿媳妇,“很多孕妇都不注意刚怀孕那段时间,其实刚怀孕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出问题,月月你不要乱吃东西和药,特别是少用手机和电脑,周六妈陪你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许逐月乖巧地应下?了,她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会有些心情压抑,只需要多接触外界就行。

她也说不上来对突然多了一个孩子,高兴或是不悦,她接受得很平淡,似乎她早就知道自己要面临这?件事情。

或者说,许逐月把这?件事想的很简单,她觉得生孩子,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和一个项目没有区别,需要悉心呵护,有一个艰难孵化的过?程,更有最后验收的期待。

她小口咀嚼着有机蔬菜,“知道了妈,你和爸不必太紧张我,等所里的工作交接好,我就安心在家里养胎。”

“没事儿,我们都是一家人,就是担心你会不会工作太辛苦,毕竟研究院也要做实验什么的,会不会影响孩子。”

许逐月咬住下?唇,抬眼看顾母,“我会注意的,放心吧。”

许逐月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在保姆的搀扶下先上楼了,纤瘦的小腿比保姆阿姨的手臂还要瘦弱,顾母在后面看的心疼。

“老顾,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月月多吃点补品,燕窝什么的?昨个陆家不是还送来一些。”

顾父也赞同?地点头,不过?又沉思一会儿,“还是问问家庭医生,看看吃这?个对孕妇有没有影响。”

*

许逐月趴坐在顾朝青的书桌前,她觉得自己自从怀孕后,被顾家当作了一块捧着怕碎,含着怕化的宝贝。

生活也没有以前来的舒适,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盯着。

她吃完饭,就犯困,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就懒洋洋地睡了过?去,连什么时候有人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身子被人抱起,许逐月惊醒。

“唔......”

“怎么坐在这里等,不是说了先上|床休息。”

许逐月顺势把头埋进顾朝青的胸膛,软糯地道:“那你今晚不要工作了,陪我一起睡觉吧。”

“嗯,先去洗个澡。”

“我可以自己洗,你不要进来,现在肚子有点凸,不好看。”

顾朝青一愣,低声笑出来,亲了下?许逐月咬住的下?唇,“好看,怎么样都好看,我都喜欢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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