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彦生万万想不到,
在刚满二十七那年,
竟当上了和尚。
唐,武德九年,六月四日,
玄武门上演震撼之极的血腥惨剧,
他是少数知情者之一。
真相为上层一只巨手掩盖了。
也改写了他下半生的故事。
一个月之前,
石彦生还以为黄金岁月正开始……
他使的是“夸父追日”。
剑虽为双刃短兵,却是百刃之君。过柔则卷,过刚则折。能拥有一把好剑,等于得到另外一只手。自黄帝采首山之铜以铸剑后,一直以来,它都是兵器中之上品。武官侠客,山野沙场,稀世名剑总是伴随它的主人,忠心不变。
剑从不辜负人。
石彦生的佩剑由他父亲传下来。
在前朝,隋大业十二年,炀帝南游江都。他骄奢淫逸,民心思变,太原留守李渊,派长子李建成指挥左路三军,次子李世民指挥右路三军,沿汾水、渭水进兵。人强马壮,次年十一月,打下长安,建立唐朝,改元武德。
石玮于此役阵亡。
他的宝剑,由儿子石彦生继承。九年来,石彦生已成为东宫太子李建成极其倚重之一员虎将。
今日,长安城南的郊野,正举行祭天。
仪式盛大而隆重。
李渊安于王座。
他的儿子与部属均列席。建成资质平平,因居长,封为太子;次子世民,才识过人,雄心勃勃,虽不服气,也只能眼巴巴地尊兄为主,退为秦王;四子元吉,一向机灵暴躁,被封齐王。三子玄霸早死,看不到大唐盛世。
《破阵乐》响起了。
女声为祭天之舞作致语:
“卫王入场,咒札获圣,神皇万岁,孙子成行。”
一百二十个舞者,披甲执戟,排作“鱼丽阵”、“鹅鹤阵”……
主跳者出场了。
见不到他的脸,只见一个金蓝怒彩的木刻面具,顶部刻有龙形,锐鼻,眼睛突出,下颚吊垂,形象威武而丑陋。
这是《兰陵王》假面舞蹈。
兰陵王原是北齐高祖的孙子,名高长恭,是性格勇敢胆识过人的军士,可他容貌秀美,上阵不足以威吓敌人,故戴上假面以慑众。
流传下来,乃著名的演舞。
舞者穿着杏黄色长袍,紫衣,金带,手中执鞭。舞姿英武而威风,腰、腿尤其有劲。全场为之吸引。
几案上,香烟袅绕上升。
李渊踌躇满志地坐拥天下。
大局已定,三个儿子都在身边,嘉宾满座,都是文武百官,还有来自日本国的遣唐使,身穿和服来观礼。
李渊喝着酒,向世民道:
“数次重大战役,世民功不可没,封为‘天策上将’,亦未足相称。”
又望向建成和元吉二人:
“惟因‘立嫡以长’,朕希望你们兄弟相扶持,安我大唐江山。”
世民不语。建成和元吉互望一眼,亦不语。
三者对立,冲突已非一朝一夕。
世民功大,声势在太子之上,早存夺嫡野心。建成对他非常忌讳,常谋削权,并与后宫后妃建立特殊关系,伺机在父王跟前挑拨,还曾设计调拨其精锐于自己麾下,好剪除股肱羽翼。元吉之所以站在长兄一方,是因为建成许诺立为太弟,即皇权继承者。
建成开腔了:
“二弟,‘天子自有天命’,以后,我定会重用你的。”
世民从容地漠视他对高位的强调:
“大哥长居东宫,恐怕你对战况不甚了解。平定薛举薛仁杲、平定刘武周、平定王世充窦建德、平定刘黑闼……这些,还是由我向你报捷吧!”
这位年方二十九,相貌堂堂,天庭饱满,眼神尤其精锐的秦王,其军事才能一向为朝中文武百官所钦佩,石彦生也不例外。
但基于国法,他绝无机会成为君王,即便他身边有着出色的谋臣,但不可能改变兄长地位。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因而忿忿难平。
还想继续他战绩的炫耀,元吉及时道:
“两位王兄,猎鹿开始了。”
太子建成向他身畔侍卫的石彦生颔首。
“霍达,”秦王世民道,“瞧你的了。”
石彦生又听得这名字。
他望向自己的对手。霍达,卅多岁,身躯魁伟,扇面似的宽肩,臂上立了一头鹰。这臂鹰,一身乌黑油亮带紫,倨傲地静定凝视前方,深沉如同它的主人。
第一回见过霍达,在一个黑夜。当日二人各为其主。
秦王应太子之邀约,参加夜宴。不久,忽闻宫中有李世民之召唤:
“马上传霍达来!”
原来他喝酒后,心疼如绞。
霍达及其左右,即护送李世民返回西宫承乾殿。石彦生在东宫守卫,一个照面,只见这员护主大将,矫捷地匆匆来去。
事后,传闻李世民回宫,竟中毒咯血数升。他喝的什么酒?一直成为疑团,却无从追究。父王李渊,只向太子李建成下令:
“秦王不善饮,日后勿再夜聚喝酒了。”
此时,一头野鹿放出,一跃飞奔,窜下山林去。
太子、秦王及齐王,部属中精锐将士亦策马逐鹿。一时间马嘶人叫,非常壮观。
他们都穿明光铠,胄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目光芒。看不清你我。
所有人都站在高岗上欣赏,隔着滚滚飞腾的黄土。
隔着那“兰陵王”假面,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和马。各人力阻对手,又求先中目标。
假面缓缓移开。
此来为了看人。
那是一位年方二十的美女。她傅粉,极白,一张雪脸。时尚胡妆,只扫了青黛眉,眉间贴了金色花子,如豆大小的点饰。还有是红唇浓点。
女子饶有兴味地追踪着二男。久闻大名:一个是大王兄的虎将,一个是二王兄的心腹。她灼灼的目光,时而落在这个,时而落在那个。心情兴奋而复杂。二人正面交锋……
她是李渊后宫一群妃嫔所生下近四十名子女中的一个。男的都封王爵,女的言行骄纵,不让前朝。此中以十九公主红萼,性烈如火,最为放任。
只见她双眉一扬,手中的木刻面具也扔掉。
看得分明。这沉稳的石彦生身手好极了。他脱颖而出,一道映日长虹,电光石火间,比对方先刺中惊窜的野鹿。鹿受伤、受惊,痛苦不堪地急跳。就在石彦生剑落未再起,霍达的剑也来了,他飞快地斩为两截,鹿张大嘴巴迅即死去。
先发者勇。后至者狠。
霍达见他真人露相,抱拳道:
“好身手!佩服。”
石彦生忙还礼:
“承让。”
“我俩虽各为其主,亦是大唐一家。石兄,何时得空,可否畅聚一宵?”
石彦生爽快地:
“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好剑。”
两骑驰近。
石彦生此时方才发觉,刚才那威武的舞者,原来是“她”。
她用目光迎接他,一点也不逃避。
红萼看中他了。
同日,李世民也看中他了。
来到秦王“天策府”赴约时,也是一个黑夜。出奇地静。
他被迎入。经过长廊,到了一个厢房。
门未敞开,先闻茶香。
霍达盘膝而坐,面对一个棋局。
侍女正在煎茶,用水在一沸末二沸始。水如鱼目、连珠,声微响。炭火令室内暖而昏晕。霍达紧锁的眉目因石彦生的到来而略舒。他忙起而迎客。一壁笑道:
“石兄果然守信,来来来,备了好茶款客。”
侍女奉茶,只见银绿隐翠,茸毛如雪花飞舞。石彦生呷一口,香气袭人,鲜醇甘美。他道:“是洞庭珍品,碧螺春。”
“想不到是会家子!”霍达大喜。
“家母对煎茶之道才有研究呢。”
霍达望向棋局:
“我俩下一盘棋如何?”
侍女退下。门随即被严严关好。侍卫无声地驻守。神秘而木然。
石彦生有点奇怪。他戒备地望向霍达。
“石兄,我有一奇诡残局,想向你请教。”
棋之所以为棋,虽只黑白二子,却以围剿及杀戮而成局,“必斗”、“争雄”为目的:即是尽可能增加自己的地盘,减少对手的地盘。
石彦生一瞄,沉思:
“观此局,应先封锁,再切断。当然,切断并不一定能吃掉这几个棋子,但,它亦因此而部分变弱,从而有利吃棋。”
石彦生走了一子。
霍达跟进。忽地道:
“石兄,你不发觉此乃天下大势么?”
石彦生一愕。
霍达示意少安。胸有成竹地在棋局上分析形势:“你看,白子便是世民,黑子代表建成和元吉。而我俩,不过观棋者。”
他先放白子。
“秦王世民,平乱建国,功劳有目共睹,乃人心所向。”
再拈黑子。
“太子建成,并无作为,且有淫乱后宫秽闻。”
黑子放下。
“齐王元吉与他,二人早有诛杀秦王之意。”他望向石彦生,“关于在酒中下毒的传闻,想你亦有所知吧?还有,太子利用服药后难驯之烈马,企图把秦王摔死;又以迎战东突厥为名,齐王竟要求秦王把心腹精锐收归己有……”
白子被重重围困,步步进逼,已到背城借一局面。
在空寂的厢房,霍达越说越激昂有力:
“如今兄弟结怨日深,一旦大难爆发,岂止血流满地?甚或颠覆国家,祸及万民。生死存亡,不容耽误,应当机立断!”
石彦生抬头望定霍达。
宫中斗争,他不可能不知悉。身在太子麾下,尽忠职守为己任。他双眉一皱。
霍达的说服力更强了。他慎重地一字一顿:
“秦王世民,将于明六月四日,在玄武门,设下伏兵。他志在逼太子让位。这是惟一生路。”
石彦生一听此言,怔住。
“兵变?”
“对!秦王只想收拾大局,不想流血。”
对方把如此重大的机密告诉他,一定是推心置腹,全盘信任吧。石彦生又想,但,知悉了大计,他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霍达鼓其如簧之舌,向这心摇意动的,自己惺惺相惜的虎将道破切身问题了:
“石兄,你知道你所追随的太子是怎么样的人材吗?——他可懂用人?”
稍顿,又问:
“你又知道秦王是怎么样的人材吗?”
观石彦生容色,他道: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丈夫以大局为重——”
见石彦生沉默三思,他非常体己地:
“秦王是明主,我俩助他一臂之力,里应外合,他定知才善任,异日你我成就必不止于此。”
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彦生亦知箭已在弦上,终下定决心:
“大势如此,石某便知进退。”
“好!我俩情同知己,一言为定!”
霍达举杯,以好茶代酒,对饮而尽。
窗外见金星划破长空,天象奇异。石霍二人,但觉全属天意。
陡地,传来一阵喧嚣人声。
一面铜镜,已破窗而飞入,把棋局捣乱了。黑白子四散。
铜镜未落地,石彦生与霍达双剑一劈,镜裂为三,堕于厢房外。
是大于手掌的圆镜子。背有绮丽纹饰,雀绕花枝,中央有弓形钮,系了红带。
二人矫捷地破门飞身。迎面几与一女子互撞。面面相觑,听得侍卫拦阻不及:
“公主,你不能——”
红萼硬闯而至。
她已改穿轻薄透明纱罗,外披水红披风,袒了领子,里面不穿内衣,装束十分随意,似是浴后光景。一个堕马髻,还有几绺游离的发丝散乱着。绕成三圈以金银丝编成环套之“跳脱”在腕间晃荡。
霍达一怔:
“原来是红萼公主。”
“我一听他来了,”红萼骄纵道,“便赶至观棋。”
她大胆地望着石彦生:
“还想与石将军见个高下。”
石彦生不解风情,有点倔拙,视线下望,只见红萼一双赤足。他道:
“不巧与霍兄刚平一局。红萼公主,后会有期吧。”
因有要务在身,欲一揖而去。
红萼伸手一拦:
“还我!”
“什么?”
她拾起破镜,横蛮地:
“砸了?哦,这是扬州贡镜,看你用什么来赔?”
石彦生不知所措。他决计赔不起的。
“武德五年岁次壬午八月十五日甲子扬州总管府造”,镜背的铭文是:“照日花开,临池月满,龙盘丽匣,凤舞新台。”真的赔不起。
他即时把佩剑双手呈上,递予红萼。
“石某身无长物,就赔你这个吧。”
红萼瞅着他。这个沙场壮士,一窍不通,二话不说,用他最贵重的东西赔给她。她慧黠一笑:
“哈哈!将军没了剑,还是将军吗?”
带着暗喜:
“算了——”
石彦生也不多言,抱剑致意。又向霍达:
“告辞了。”
他转身走了。她目送背影,直至他整个人也看不见。
露寒霜重,此时方觉脚趾有点冷。
石彦生一夜都睡不好。
他在房中踱着步,时而把佩剑抽出。“夸父追日”,菱形花纹的剑身,长三尺,重三斤十二两,乃祖上之宝。想那夸父,是远古时代一个勇士,他直奔千里,追求光明,企图捉住太阳,好使大地不再黑暗。他的意志促使日复日,年复年,直至倦倒……
他的剑,重、急、勇,追风逐日。
“早晚之间,灾难斗争也得出现。不过先行发动,以正义之军武力平息……”
正想着,望向天空,是一个美妙苍茫的时刻,深邃微白,曙光险露,大地未醒——相信这当儿,几个关键人物,也是一夜不寐地等待着重要的一刻吧。
石彦生的娘已起来,念诵早课毕,张罗了餐点。
“彦生,何以今日心神不定?是工作不如意么?”
“不,只是夜里练剑睡不足。”
“军人杀敌为国,原是天职。只要正直、平安,娘便放心。”
她是军人的妻子,也是军人的娘亲,深明大义。但晚年信佛,因“战场上刀枪无情,必有伤亡。杀敌为公,然谁无父母,所以为死去的人念经”。
娘带点疑惑:
“听得宫中不甚平稳。皇上的诏书,跟太子令秦王令,都并行于世,官员不知应遵从哪个好,只得以传达先后顺序来办理。你们是为此为难么?”
“娘,”石彦生不想她担心,顾左右言他,“这种情形不可能长期如此,你放心吧。”
在晨光熹微时,他出门了。
他没信佛,也不念经。正如秦王李世民,在不眠长夜,未免患得患失。他蓄养的武士只得八百余人,比起太子东宫的卫队,加上齐王元吉部属,力量相差太远。此举若不成功,肯定成仁,是存亡之秋。
是以布局不容有失。
李世民的野心写在脸上,但还是忐忑的。正要命卜卦,他的幕僚力阻,把龟甲都扔掉:
“占卜的目的是要请神明决断是否可行,但大王若已无怀疑,亦无退路,何必占卜?如结果不吉,难道就停止发动么?”
李世民遂下了死心。先布诱饵。
一封先发制人,告发太子和齐王淫乱后宫及图谋暗杀自己的密折,给送到父王李渊手上。
李渊大吃一惊,下令三兄弟于六月四日晨进宫,查明此事。一切如李世民计划中所料。
后宫的妃嫔与太子关系微妙,探听到密折内容,派人飞马报告。
齐王元吉一听,有点趑趄:
“王兄,不若我们动员军卫早作备战,然后称病,不要入朝,以观察形势变化吧。”
李建成反而好整以暇:
“这样逃避岂非自认有过?你放心,玄武门守将过去曾随我出征河北,乃我心腹。而且我的部属一向神勇,他们会严加防范,怕什么?我们自玄武门入宫参谒父王,不会有事的。”
——他们怎也想不到,玄武门的形势,一夜之间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石彦生和他的得力部属郭敦、赵一虎、万乐成等人,于东宫整装待发。先在马厩给马喝足了。
郭敦舀水给马,自己也粗鲁地喝一口。石彦生过来,脸色凝重地吩咐:
“太子奉召进宫,待会你们一干人等,听我命令就是。”
众应道:“是!”
如常服从,不虞有他。各人纷纷上马,整齐的军队护送太子出发。
“玄武门”。
它是长安太极宫的北门,宫廷卫军司令部的重地。据有这所在,等于控制了整个宫廷的兵力。
玄武门屯军将领,原属东宫的人,但今天,他们不动声色,已被李世民暗中收买。
早在太子建成到来之前,玄武门四下伏兵。由霍达带领。
绝大的一轮红日已高挂,它也不动声色,发出一片浓紫深黄的辉芒,叫人不敢发出呼吸,静待奇变。城墙的脸,亦由灰亮渐渐涨红,它平定、牢固、睥睨天下。
皇城之内,称为“海池”的湖泊中,有一艘彩船缓缓漂游。在等。
李渊与几位大臣,正等着这令他左右为难的三个儿子。但已过了两个时辰,还未见踪影……
玄武门外,却出奇地平静。
只有几名守卫侍立大门两侧。
李建成与元吉的人马,缓缓前行。入城门,前面是临湖殿了。
而负责护送的石彦生等,故意放慢了缰绳,与部属稍堕后。
只见临湖殿侧有人影闪动。
李建成一怔:“不好了!”
石彦生等此时才策马走近玄武门外。
殿侧,突然冲出数十骑人马,狂奔而来,建成与元吉措手不及,大吃一惊。情况不对劲,立即拉转马头,欲向宫外驰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世民拍马追上,高喊:
“王兄,停下来!”
城头弓箭手,即时现身布阵。
玄武门外,石彦生伸手一拦,示意: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
部属无人上前,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面面相觑。石彦生静待“兵变”,心想,俘虏的策略费时不久,一切大局已定。
忽见宫门开始关闭。
石彦生望向前方。
——宫门内发生的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一生的阴影!
李元吉举弓射击突袭的世民,因紧张过度,三次都无法把弓拉满,眼瞅着建成一声惨叫:“哎——你竟亲手把……”
稳稳一箭,正插他背心,他应声落马。世民意犹未尽,瞄准元吉。而乱箭亦四面八方射至,元吉身中一箭,堕下马来。
世民坐骑受惊,失控,往树林狂奔,被树枝挂住,他也摔倒在地,元吉负伤夺下他手中的弓,打算勒死世民。
霍达与部属跃马冲来,把剑抛向世民。元吉徒步逃命,在至武德殿途中,终为他兄长所杀。
濒死,只听得世民补上一句:
“逆贼,好大的胆子!”
太子死了,齐王也死了。骑兵全军覆没。
人命只在一瞬间消亡。但石彦生隐约见到里头的激战,有血。快如闪电。
神秘而恐怖。宫门缓缓关闭前,石彦生决意闯入。他厉声喝问:
“是太子出事了吗?”
策马狂冲。那沉重无比的两扇宫门,形同幕闭。马头勒不住,起蹄,人立。
一阵惊啸。
石彦生几乎栽倒。
还没坐定。
一滴血自城头滴下来。
抬头,红日已当空。他眯起眼睛细看——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的嘴微张,如未完成的惊呼。目不瞑脸未僵。建成和元吉的人头,高悬在玄武门之上……
石彦生目瞪口呆。
所有部属也目瞪口呆。
这不是他想象中止戈息斗的结果,这是一个骨肉残杀的血腥惨剧!李世民为了夺嫡,他不惜亲手把兄弟干掉!
那密不透风的布局,也许除了他本人,世上没有人知道,也猜想不到。
石彦生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事实,他在玄武门下狂喊:
“呀——”
太迟了。
幕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