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她怕生

楚怜看?着他,不吭声。

陈墨轻笑,说:“你想想最开始,是谁先主动接近谁的?你当初想勾引我,接近我,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你才是妄图诱导的那个。”

“你说我不好,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同时你也一样。你跟在裴厌身边的这两年背着他做了?什么,恐怕你最清楚,是你起了反水的念头,到现在却又为了?他犹豫,带着表面的面具在所有人面前周旋,明明是个那么冷淡的人却也要陪笑。”

他声音忽而轻柔:“阿怜,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吧。”

陈墨眼里没有笑,静静盯着她的眼睛。

可那种平静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语气,更让人心悸。

可是楚怜却记得,阿怜这两个字,是裴厌叫自己的。

她想到了雨夜里掐着她的脖子摁着她出去的那个人的脸,他残忍,决绝,不管什么时候对谁下手都是狠手,她也不例外。

他骨子里是骄傲的,却在盛怒的时候也能低下气问她一句:阿怜,你就不能向我低低头?

就不能……稍微对他服一服软。

可能,这样他们就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可能会有新的开始,可能就是拉他回头的最后一根弦,也不会至于到现在再也回不了?头的地步。

楚怜的视线从恍神到聚焦。

最后,落到他的脸上。

“裴厌给?你留了?最后的净土,他保了?你,他私下干了这么多的坏事,却没叫你沾染一点进来,所以你才能没事。”

陈墨忽而觉得没了意思,松了手。

他低下头,抽了根烟出来。

“其他的人呢,现在都在接受审讯。包括柯繁,反正结果怎么样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不好呢,了?不起一个死刑,好点的呢,最多就是坐几?年牢。”

清脆的一声响,打?火机点燃香烟,火光有一瞬在这天光里照亮他脸。

紧接着烟雾飘出来,他抽口烟,指间夹着,淡淡盯着对面。

生死到他这人嘴里说出来都多了?股淡泊味儿来。

可相反,他哪是淡泊的人,他处心积虑还差不多。

楚怜说:“你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不是他这段话,而是接他前边说她的话。

陈墨手指微顿,紧接着笑了?。

“你也别这么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总要承担责任。裴厌做的事,不死刑都是便宜他吧?”

说着,他动作轻慢地吐了?口烟出来。

“我能保你,是因为你本来也没犯什么事,可那些人就难了,我劝你最好也别去沾染。”

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忠告。

谈话不欢而散。

天光大亮的时候楚怜披进衣服离开了?那儿。

-

审讯室,暗无天光。

“诈骗的事,我都有参与,一些数据库……后台运维都是我来搞的。”柯繁戴着手铐,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将事情全交代了。

警员拿着记录出去,正在本上写着,不留神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是个容貌清冷漂亮的女人。

她站在边上,透过门沿边的缝隙看?着里头。

“你好,你认识里边那个人么?”警员问。

柯繁是前段时间来的,听说是一个地下团伙负责诈骗运行的,作为一名程序员,给?这个团队做了?不少事。听说,背后大佬还搞了?条地下黑暗链,警方根据不久前的诈骗案和走私案,顺藤摸瓜查了好久,在两日前破获。

这是个大案子,所有相关人员都逃不脱,包括那个幕后大佬听说也进去了,他搞了?很多事,现在掌握了证据跑不了?。

所以其他关注的人,这边也会进行清查。

门关了,柯繁的身影再也不见,楚怜才回神,收回视线:“以前的一个朋友。”

对方记起了她:“哦,我记得你。裴厌他妹妹对吧?”

“嗯。”

对方多看?了?她两眼。

一晃眼当初那件地下链事件从沸沸扬扬到现在进行收尾,也过了?十几?天,尾声工作都收得差不多了?,犯罪人员和证据都进行了?记录与移交,就看什么时候进行公诉。

听说裴家老爷子在三日前得知自家儿子这些年干的事,气得在病床上吐血一命呜呼,裴家没了做主的人,全线崩盘,加上裴厌现在的恶劣影响,他们家算是要完了?。

摊上这么个哥,她也挺惨的。

对方安慰了两句:“好好请个金牌律师吧,虽然现在这情况请律师也没多大作用,能给减两年也差不多了?。”

楚怜嗯了声。

她没站多久,也不想等柯繁被人带出来让他看?见自己,他求过自己,可是她没能力保他。

楚怜走了出去。

外头大厅的人来来往往,有人闲聊谈话的声音,是几个男人,他们在笑。

楚怜一眼看见其中的陈墨。

他单手撑在桌边,懒散倚靠着,侧低着头随意翻着桌上的台历听对方讲话。

“还是感谢你这些年的努力,如果不是你递证据,我们还真没那么容易一网打?尽。这条地下链裴厌作为主导者做了?不少亏心事,当初他骗了?多少人过来,手上又有多少条人命,真数不清。”

他淡道:“没事儿,该做的。”

“害,这不是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嘛,以后就不用查了,你也是,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总该暂时放下了?吧?”

“没呢。”他扯了扯唇,道?:“哪有那么容易放的。”

“要我说,你要不好好休息一阵,看?这段时间瘦的。”对方拍了?拍他削瘦的肩:“其实当初那事要我说也是,你也清楚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咱们直接走法律程序不就好了?,知道是个火坑还要跳,白让自己坐两年牢……”

“过了?的事,就别提了。”

正说着,他直起了?身子,往这边看了?眼,恰巧瞧见站那儿的楚怜。

来往人群里,两人的视线无声碰撞。

恰巧这时有人进门瞧见了?陈墨,唷了声,喊了?声老陈,走过来拍拍肩递了?根烟过去。

陈墨移开视线,垂眼接过。

对方道:“好久没看到你啦,最近怎么到这边来了。”

他捏着烟丝,道?:“有事儿。”

“哦,我懂了?,是你一直查的地下链那事是吧,我也知道,最近闹得挺沸沸扬扬,那姓裴的我昨天才看?他资料,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亏心事挺多。”

“是么?”

“可不,诈骗、赌博、走私,他什么不干?咱们现在抓的就是这种,他也是撞严整的枪口上,线拉那么长,搞了?那么多年。听说他爸前两天也没吊住最后一口气去了,结果儿子都不能在床前尽孝,害,罪有应得。”

旁人问:“裴厌他家世其实还挺好的是吧?”

“是啊,金融界大佬呢,就他们圈子里都拿什么词说来着,操盘手?老陈不是也会那些嘛,咱们外行不懂,你说好好做做生意也挺好啊,非要整那些边缘线的东西,有些人是不是就这样,犯罪性人格。”

“听说他还是蛮惨的,这也是我们这几?日走访了解到的。”

“听说不是他爸亲生的,以前几?岁的时候被他爸查出来,大雪天拉外面差点打死,可他爸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生育能力了?,就留了?下来。后来那些年他童年生活都挺凄惨的,这不是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么,估计就是这样才养成这么个性格吧。”

“害,平时看着还挺斯文的一人。”

“谁知道呢。”

几?人私下说着,楚怜也在那边听着。

听他们怎样讲述着裴厌的过去,这些她都知道,兀的从别人嘴里讲出来,还颇有点感慨。

她有些失神。

陈墨捏着烟丝,将她这抹很淡的情绪落入了眼底。

“也还好。”他看?了?眼楚怜,忽而出声:“谁没有不幸的时候呢,要这样说,大家都挺惨的,难道都要靠犯罪来治愈自己?好笑。”

他语气嘲讽,在一行人感慨的声音里显得很不同。

楚怜下意识朝他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点燃了?烟,一边抽着,一边抖了?抖烟灰。

别人瞧他那懒散样子,一点也没个正形,又好奇问:“哎,老陈,一直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见你太太呢?好像你们也没办酒席啊。”

一说,大家都惊了?声,记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陈墨害了?声,笑:“这有什么好办的,最近忙,也就没办,就去领了?个证。”

“就领证?没谈什么彩礼什么的,还有不办酒席那怎么行呢,你老婆也能答应?”

他鼻音里淡嗯了声:“是啊,就领了?个证,把?自己嫁了?过来。”

“哪里娶的好媳妇儿啊,直接领个证就把自己嫁啦,我当初谈的媳妇儿没两套房都不嫁呢。”

“那你好歹也把?太太领出来给我们看看?嘛,我们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陈墨眼角余光瞥见某道?身影的离去,也失了聊天的劲头:“见就算了?,她怕生,不太喜欢见陌生人。”

临近清明雨纷纷。

楚怜出去的时候外头又下雨了,她披紧身上外套,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雨。

没了柯繁,再也没了开车和她闲聊唠嗑的人,一时都不能习惯。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肃穆庄严的建筑,微微恍神。

她没注意到路边雨里疾驰而过的轿车。

车内,熟识的朋友感慨说:“楚怜对裴厌,其实还是有一点怀念在的吧。”

陈墨冷眼看着。

低头,捏着手里铁皮质地的打?火机。

“没关系,不管是怀念还是什么,只要是希望,总是要一点点摁碎的不是么。”

喜欢谁,那他就弄谁。

爱谁,那他就把那份爱给弄碎。

总有一天,她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