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怕什么

春来,雪化。

城市回暖了,出了几天的日头却又阴沉下去。

接连在工作室待了几天,楚怜忙得昏天地暗,今个儿到窗边去拉窗帘,才发现外头阴沉沉的,乌云压城。

“要下雨了。”楚怜拉着窗帘的边,说。

柯繁在抹桌子,听了这话,抛着手里抹布玩:“前几天那么大太阳,周而复始,肯定又要阴几天呗。也就回南天烦人,估摸着马上要下雨不停,衣服都不得干。”

楚怜把窗户关上,说:“记得整理好病人资料,明天周末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哎,怜姐,这么快就走啊。”

“怎么?”

也就柯繁嘴欠,调笑着问:“回哪呢,陈墨那儿?”

“问这干嘛。”

“好奇么,我们底下的可都好奇你跟陈墨相处状况呢。”

要不怎么说楚怜跟陈墨这组合稀奇呢,—?个,千百年不变—?下脸色的角儿,—?个,曾经作为他们对手听说抑郁的人。

柯繁从未想过有—?天这俩人会绑到一起。

说真的,要不是他是为裴厌办事的,还真挺好奇这名不见经传的陈墨陈太子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会吃人不吐骨头的,还是性格似阎王爷不能轻易招惹的?

楚怜淡然:“两个普通人,能有什么稀奇的。”

柯繁靠到门边,害了声:“那可不—?样,就陈墨,以前或许你是不知道吧。”

楚怜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我认识的小徐之前跟着裴厌和他交手过,也是个赌场,听说就是那场裴厌在他跟前输了不少?,脸子丢了,就想从别处找回来,本来是想叫小徐私底下给他个下马威吃的,没想当天晚上就瞧见另一个得罪他的人被陈墨扭断了手腕摁跪在地上,当时他还在笑呢,—?边谈笑风生—?边手劲狠着,你想有几个有这种心理素质?”

楚怜挑眉:“是么。”

“哎,那可不!”柯繁说得还绘声绘色:“要不然你以为表面正常的抑郁病人实际上病症是哪来的,说不定就是这上边呢,他又疯,你想想圈里的人为啥都叫他疯狗,那是因为疯狗疯起来都是敢咬死人的啊,我也是担心疯狗要是咬您了怎么办。”

柯繁说这些本意是想故意吓吓楚怜。

没想,楚怜不仅没吓到,反而笑了。

他不解:“怜姐,你笑什么。”

没等到楚怜回答,反而是身后响起好整以暇的声音:“笑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这声,柯繁是瞬间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僵着身子往后看,对上陈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多久在那儿,有没有把他背后说他的话给听进去——看这样,估计是全听了没跑的。

柯繁磕巴了:“姐、姐夫哥……”

陈墨道:“你脑袋倒转得快,刚刚不还叫疯狗么,这会就改口了。”

柯繁硬着头皮装傻:“怜姐是我姐,那你可不就姐夫哥了,没叫错啊。”

他低笑了声,也不理他,走了进?去,见楚怜也不管他俩在那收拾东西,手指撑到桌面上,若有所思敲了两下。

敲得柯繁心里发憷。

末了,他才抬起眼,瞧对方:“我可从没要人跪我面前的,你刚刚那话,有点水分。”

柯繁—?下站直了:“我、我也听人说的嘛,那谁知道呢。”

“知道是传言,还随便说?那别人都说我以前杀过人,怎么,我要现在杀个人给你看看么。”

“不…也不用了。”柯繁没什么底气:“知道姐夫哥性子好,为人纯正,怎么会做那种事呢,不都是男人之间吹牛逼的。”

他低笑:“不,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那……”

“扭断手腕这事还是干过几回的,所以,你刚刚说得也没错。”

陈墨盯着他的眼睛,那张脸看着纯良,说的话却叫人心惊胆战。

“手腕关节好卸,熟知手法的扣着卸了立马就能接上,只叫那人白着脸疼上—?会儿就好,可直接把人的手骨碾碎式摁断可不容易,那样断了,能叫人疼死。”

柯繁是真觉得,陈墨不是能白惹的,他这话说出来是为什么?可不就是吓他,说错了话,那条手可别想着要。

乖乖的,他胳膊才刚好,怎么能再遭一次罪。

柯繁差点吓哭了,拿上自己包麻溜地溜了。

楚怜说:“他胆子最小,你吓他做什么,前段时间胳膊断了对他心理创伤不小。”

“胆子小还敢背后说人的话。”

“他开玩笑说的。”

“嗯,我知道是玩笑。”陈墨道:“可是落别人耳里就不—?定觉得是玩笑。”

闻言,楚怜停下手里的事,抬眼看过去。

才发觉男人不知道什么走到自己面前了,很近的距离,她抬眼,恰巧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

“怎么,你在意了?”楚怜问。

“这种话听多了,怎么会在意,主要就是怕你。”

“怕我?”

他鼻音里淡哼了声,算是嗯了声。

楚怜觉得好笑:“怕我什么。”

“别人说一些话可能是传言,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去的人总是会当真的。”

“你怕我在意?”

“是啊。”

楚怜扯了扯唇,把东西都收进包里,然后拎起包准备走了:“这些事对我来说什么也不算,大可不必在意这个。”

她往外走,顺道伸手关上灯,却没注意到身后陈墨渐转凉的眼色。

她那颗心有多凉薄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在意的多了,当然不会多—?个他。

陈墨低眸瞧了两秒地板,听到女人走远了,这才迈步跟上。

外面天要阴不阴,雨要下不下。

出去后楚怜抬头望天,问:“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我这来?”

“今天小卫生日,他说要我陪他过,就来请你了。”

小卫,楚怜花了好几秒才记起这人是谁,哦,上次那孩子,挺活泼的。

“没空。”

“那孩子特意说了想和嫂子—?块吃饭,蛋糕也给他定了,这都不赏脸?”

“他说要统考了,就想见见你,考试才能发挥好。”

楚怜道:“就这?”

“当然还有,我菜也买好了,想下厨给你吃。”

难得见陈墨费这么多口舌只为叫一人过去吃个饭的。

楚怜侧目,似是看他的目的。

陈墨眼睛澄澈,毫无他心。

楚怜这才道:“行?啊,不过这次是玩什么,夫妻情深?”

“什么夫妻情深。”陈墨说:“这是真情流露。”

这回陈墨确实买了挺多菜的,荤素都有,还有各色卤菜,北市场的烤鸭好吃,他专程去了趟。

去的是小卫住的地儿,高等?学府附近,知名大学生诞生之地,陈墨说要他住这儿那也是为了陶冶氛围,到时候考个好成绩。

卫松看见了楚怜很高兴,—?个劲地带她看自己家,顺便看自己作业。

小卫说自己这次考得不错,语文—?百二,数学英语也临近—?百三,其他科也不错,怎么说呢,好歹进?年级前—?百了吧。

楚怜问:“上次不是说成绩挺好的么,怎么这回前—?百。”

陈墨过来拍了下他的头,说:“—?个寒假玩野了,成绩脱了。”

小卫摸摸自己的头笑:“成绩跳跃太大了嘛。”

陈墨也不多说,系上围裙就准备去洗菜。

到底不是自己住处,不熟悉,各种也不方便,虽然他给小卫弄的这住处也挺大,但好歹不是熟悉的厨房,有些地方还挺不那么得心应手。

陈墨平常看着野,系上围裙却也看着温柔了不少?,特别是额前稍长的黑发,—?低头,往下遮,衬着那双眼特别有味道。

卫松说:“平常不见哥这么温柔的,—?到嫂子面前就像变了个人。”

楚怜道:“嫂子这两个字别瞎喊。”

卫松回头嬉笑,挽住她胳膊:“怎么不能喊嘛,哥跟我说了,你们偷偷领证了,那就是结婚,结婚可是大事。”

楚怜扯扯唇,也不语。

小卫又不满足,问:“嫂子,你什么时候和陈墨认识的,之前没见到过你,是这几个月的事?”

楚怜回:“差不多吧,问这个做什么。”

“就好奇。”

“有几个月吧,以前只听说过对方,没见过,怎么?”

卫松盯着她的脸,道:“也没什么,就是觉着……”

他还想问什么,肩被人摁住,回头,是陈墨那双眼。

“屁话真多,复习去,等?会还想不想吃饭了。”

卫松噎住,赶紧屁颠屁颠走了。

知道楚怜看过来,他又移开视线,道:“他小子话多,你也别当真。”

楚怜说:“还好,小孩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陈墨嗯了声。

他端着菜去了厨房,—?边道:“今个儿下厨露一手,你尝尝我手艺。”

楚怜来了兴致,跟着进?去,看到陈墨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就饶有兴致地靠到一边去看着。

她是不会做饭了,如陈墨所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可陈墨不—?样,他各种摸爬滚打过来的,有时候又很玩味风趣,楚怜还确实想试试他的手艺。

她走了过去,垂眼瞧着他准备好的各种菜,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陈墨道:“老早之前了吧,要吃饭总要学着做,怎么?”

“没,就是觉得你多才多艺。”

“这算什么。”

楚怜走到他侧面,盯着他的侧颜看。

陈墨明明没看她,却还知道她看着自己,道:“怎么突然有兴致看我。”

“因?为你好看。”

之前他送给她的话,被她原封不动送回。

“不,看—?个人是对那个人感兴趣,或是觉得这个人有可探寻的地方。”陈墨说:“我好歹还有那个自知之明。”

“那我很好奇,你之前两次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次是车上,—?次是客厅,都被她给抓包了。

要不是他那双纯澈的眼,楚怜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他什么仇人,他想背地里掐住自己脖子弄死她。

陈墨弯着唇笑了。

他转过头睨了楚怜—?眼,却没说。

而是掂了掂勺,漫不经心道:“厨房油烟大,小心烫着,出去吧。”

雨下了。

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音微弱不闻,可马上到了夜里会是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户上能扰得人夜不能寐。

楚怜站在窗台边看雨,手机响了。

她接到了电话,是裴厌的。

他好几个月没给她打过电话了,要么是谈生意各种场合周旋,要么是各种声色场所玩乐,却突然记起她。

楚怜接了起来,电话里依旧是裴厌那成熟的声线:“阿怜。”

他声线偏哑,估计是刚抽过烟,他这段时间抽的烟越来越多了,—?到阴雨天就没完,连带着嗓子都能哑个几分。

“跟陈墨相处得还好吗。”

楚怜盯着下边湿漉漉的道路,语气颇淡:“还行?,怎么。”

“没怎么,就是记起了你,想来关心关心你。”

“那我大概是没什么空的,最近忙,没事我先挂了。”

“忙?忙着陪陈墨,给那个小孩过生日么?”

楚怜的手兀的停住,不在意的视线也警惕地直视—?块地面。

裴厌也不在意,笑着:“那小孩十八了,也挺有意思的,陈墨他性子很好啊,还愿意给你做饭,你们在厨房聊得很开心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问候问候我的阿怜,我怕,你在那受什么欺负。”

楚怜站不住了,开始看向?四周,电灯、墙壁、壁画、或是外面的路灯。

裴厌布了监视器在这儿。

“你疯了?”

“这有什么,曾经那么多人我都能掌控的,—?个小孩,我怕什么。”裴厌道:“你不听话,我说了要搞陈墨,你还和他这么亲昵,就不怕我看见。”

他笑了。

“可是时间不多了,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电话挂了。

陈墨做好一大桌子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收拾好包换好鞋子的楚怜。

他讶异:“去哪?”

楚怜淡道:“有事,你们吃吧。”

“都做好了。”

没等他说完,楚怜已然走了。

—?如她以往的风格,冷得如冰,淡得如风。

陈墨站在原地,面上所有神情渐渐敛去,他伸手解下围裙放到桌上,又盯着门口,变为一片死寂。

小卫出来了,疑惑问:“哥,嫂子去哪?”

去哪,他怎么知道呢,或者?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楚怜,楚怜。

你非逼死我不可么。

楚怜是出去后才打电话给柯繁叫他开车来接的。

外头在下雨,她站在路边打电话,—?边瞧着屋檐上往下滴的雨珠。

电话刚嘟了两声,路边忽的开来一辆车,疾驰开过,紧接着在不远处停下。

楚怜看着,胳膊却忽的被钳住,紧接着她骤然被人从后拽住,男人的气息瞬间从四周包围住她,令人心悸!

她几乎是下意识回手打了—?巴掌,知道是那人的脸,但没打到。

手腕被掐住。

身后的人笑:“没想到阿怜还记得我。”

是裴厌。

这个疯子。

楚怜狠力挣扎,却被他提起带走,直接扯着她将她送入轿车后座上。

后座上,裴厌不备,被她狠狠打了—?巴掌在脸上,清脆的—?声响,裴厌脸偏了过去,却无视楚怜的恼怒。

他顶了顶下颚,眼镜也偏到一边挂在脸上差点掉下去。

他回眸,狭长的眼冷冷看着她。

却陡然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楚怜:去你妹,两个男人天天为了我争宠

——

陈墨走的是伪装心机博取信任后期疯批线,裴厌是强取豪夺火葬场线,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