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似无意

陈墨的视线暗涌。

一种极复杂的情绪,像稍有不慎能要了他的命。

她没死,却又像死了,她本来一直在他身边,她走了,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

楚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在心里说。

带着恨意。

可渐渐他的视线又变淡了。

空气寂静,墙上秒针有节奏走动。

躺着的楚怜忽而睁开了眼,看他,看到陈墨那张隽然平静的脸,张扬起来肆意十分的脸。

她说:“有病?”

声音打破寂静。

大半夜的出来就盯着她看,不是有病是什么?,要不是以为他站一会儿就会走她都懒得开口。

陈墨嗯了声:“是啊,病犯了。”

楚怜仰靠了点,调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有病就治,别在我这儿晃眼。”

男人却没走,反而是沙发那边陷下去了些,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无药可救,要我拿什么?治?”

一如平常懒倦的声线,楚怜睁开眼,侧眸,发现陈墨倒还靠了下来,像是准备在这儿过后半夜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那你还真有做无赖的潜质。”

“多谢夸奖。”

这人看着没什么?文化程度,时不时嘴里出来的话还挺文质彬彬。

端着架子反讽别人,这事他特别会。

楚怜没了睡意,索性也跟着坐了起来,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好是足球频道,后半夜的球赛开了。

陈墨胳膊后抬枕着头,看着屏幕。

她问:“经常这样?”

“这样什么?。”

“失眠。”

“也不是,偶尔吧,睡不着了就出来看看球赛。”

“因为病症?”

“什?么?病。你?一直都是以看病人的眼光看我的么?。”

“差不多。”

陈墨枕着胳膊,眼神淡了些:“那大概要拂了你?的愿,单纯睡不着,这年头谁没点心事呢。”

“什?么?心事。”

“你?平时都这么?直接打听一个人的底细?”

“还好吧,做心理医生做久了,更何况我遇到过的抑郁患者里,确实没有你?这样历史症状这么?严重的。”治愈新的病人也是对心理医生的一种挑战,楚怜就喜欢挑战。

陈墨轻嗤了声,不知道是笑她的行?为还是笑自己。

“一点儿小事,也不算什?么?。倒是你,睡觉都这么?警觉,我没出声你?就知道了?”

“也不是,一直没睡着过。”换了新环境,楚怜还没那么容易睡着,至多闭目小憩。

“哦。”

陈墨了然,视线盯着电视屏幕,进了一球,他却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看。

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的坐直身在茶几上拿过烟盒,抽了根出来,拿打火机点燃。

火光有瞬间照亮昏暗的客厅。

他吐了口烟,掐着烟的手搁沙发边上,道:“那你这么?厉害,平常没人欺负得了你?吧?”

“还成。”

“那我刚刚要真做什?么?,你?会怎么样?”

“要是你动我,或许,我能扭断你手腕。”

她那张脸看着小巧,说的话却狠得紧。

陈墨挑眉:“这么?厉害?”

楚怜不置可否。

过了会,男人的手腕伸了过来,骨架挺细,但看着很有劲,手腕皮肤也挺白,直接伸到她眼前。

“现在试试?”

楚怜侧眸,对上他视线,发现陈墨还真不是说笑,来真的,那双眼盯着她,像准备做什?么?实验似的。

她真觉得陈墨跟有病似的。

他也是开玩笑的,不真的逗她,把手臂收了回去。

他笑说:“真睡不着,咱俩就好好看个电视吧。”

球赛后半夜两点一直有,电视屏幕的光照亮沙发前端,光影绰绰,两个人就那样一人一边靠着看电视屏幕,陈墨还点了外卖,烧烤炸鸡的点了一堆,放了满茶几。

之后他端着啤酒喝,看电视上了劲,时不时会为一个球而喝彩。

楚怜吃了点外卖,一边不动声色地侧目看他。

陈墨穿着黑色单衣,盘着腿,撑着胳膊靠沙发边上,一个人坐那儿也不冷。

居家时的他其实并不孤僻,甚至还很好相处,偶尔会笑,会调笑,会反讽,甚至偶尔还很有烟火味儿。

他能很好地融入每个圈子,并不似圈外人说的那样性格嚣张脾气坏。

但是,往往这样的人藏得也是最深的,七面玲珑,哪里都吃得开,哪里也瞒得下。

那么楚怜猜测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能一个人的时候很孤单,可能很自私,毕竟圈子里的商人都这样,没什么?区别,可能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爱人。

婚姻,对于楚怜来说又是什么??换个地方过日子,多了个人一起吃饭,没什么?平常。

其实她和陈墨一样,大家都是披着一个壳子的。

不能交心。

时针慢慢走着,楚怜的困意慢慢也上来了,她得走了,不在这睡觉,还是回自个儿的住处睡去。

走之前她问:“所以接下来我们是怎么样?”

她也没结过婚,不知道领证后两个人该是怎样的流程和?状态,要干什么?,没想过。

他说:“随便。”

“外边呢。”

“一个结婚证的事么?,到时候两家人见见面,走个过场,也就是这么?个事了。”

楚怜哦了声。

两家人,她这边怕是没什?么?家人,裴家算什?么?家人?最多算个她背后的壳子,裴厌大概也不在意她这边的,随便了。

“那平常呢。”她问两个人的状态。

陈墨语气很淡:“你?想怎么样?”

“井水不犯河水,咱俩各过各的。”

“好啊。”

“这么?好?”楚怜意外。

“是啊,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楚怜思量着,忽的想到了什?么?,颇带着点笑意看向他:“搞外遇都可以?”

陈墨抖着烟的手不明显地一顿。

他沉眸,又知道楚怜在看着,所以抬起眼笑:“是啊,别说外遇,你?外头有谁都没关系,是不是很好?”

她说:“确实。”

他又往后靠:“不过你?也可以试试,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

楚怜倒是不怎么想试,反正也是打嘴炮随口说的,开玩笑聊的,还能当真不成。

况且,以他的性子,大概也不会管她吧。

楚怜站起身收拾自己东西,又将上次遗留她这儿很久的打火机丢给他。

“你?的东西。”

陈墨说:“给你?了。”

“用不上,给我点火的人还是有的。”

-

深冬过去,年后,立春。

陈墨给了楚怜自家的账本,算是让她以后管着家里。

陈家关系其实也不复杂,没什么?所谓的豪门斗争。早些年陈墨一直在外边混,他年轻时候用陈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混账,年纪轻轻就不认家里人出去了,那些年也不知道在外头怎么样,一屋子人脾气硬,不去找不去认。

他家里有两个姐姐,早些年嫁人了,两年前老爷子撒手归西,陈墨才回来认祖归宗。

因着个人名声,让人说好点是“太子爷”,说不好点就是疯狗,颇为声名狼藉。

现在生意都是陈墨在做,钱也是陈墨管,可现在结婚了,直接交给楚怜,那等于是交权。

知道的时候就连柯繁都瞪大了眼。

他胳膊刚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到这会儿是正正好好快一百天,他瞅了眼楚怜手里掌握的一些账,简直是快要被上边的一些天文数字惊呆加羡慕掉大牙。

柯繁惊:“这啥意思,陈墨那之前不是跟咱们对不上吗,人看着也挺孤僻,说交权就交权?”

还有婚后协议什么?的,好处都在楚怜这儿,等于占了大头。

可是陈墨明知道只有两年,知道他们是一定会离婚的,却还这样做。

真不懂,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不知道。”楚怜道。

到现在为止她也搞不懂陈墨这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似敌似友。

有时候她都感觉他是不是哪方面病重了准备找个机会把自个儿了结,要不然怎么一副不管世事寡到极点的样子。

不过两个人也是套个壳子过日子,他怎么样,和?她没什?么?关系。

初春应酬多,裴厌那边约了好几次,楚怜推过几次,也有些实在推不了的场合,楚怜就直接去了。

姿色明艳的女人换了一身初春小长裙,淡雅那挂的,她身材又高挑,配着那张冷淡谁也不理的脸,直接素颜出面也能艳压一众。

怎么说呢,没个准确形容词,反正整个就一仙子似的。

今个儿有外头的大腕来,约着大众们一块儿看戏,前头是舞台剧,下头的是贵宾坐席,分了好几个圆桌那种的。

场内大灯没开,戏开场了安静得很,只有台上的打光照着下边人的脸。

楚怜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双腿交叠坐在一处圆桌边上看戏的裴厌,旁边是人小声说着话,大抵是在谈生意,裴厌淡淡听着,视线在台上,仿佛在认真看戏。

可楚怜又知道他是没在看的,眼镜都没戴,今个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还看得进呢。

场内黑压压的有一拨人了,她一时也没时间看清都是些谁,就踩着高跟鞋进去。

刚进去就有人道:“楚小姐。”

声儿刚出,位置上的裴厌看了过来,狭长眼眸夹着淡漠,似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