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女人味

不是挺会么。

怎么这会还要人教。

旁人是隐隐笑意,想看楚怜会怎么接。

陈墨今个儿能喊她来,哪是什么聊聊天喝喝酒这么简单,那是准备把她放明面上,要她丢脸。

楚怜倒也不在意,反而是伸手把他手边的烟管拿了过来。

拿打火机点燃,要放到嘴里。

陈墨说:“我含过。”

楚怜已然抽了口,吐出一口雾,然后抬起眸看他。

陈墨的表情没了。

烟雾扩散,有些染了男人那张冷白的脸,迷了他的眼。

“我是挺会。”她捏着烟管,摩挲,似琢磨:“可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女人再会、再懂,那不也得有个男人衬托,不是么。”

那张绯红的唇如隐藏的罂粟花,勾人上去。

就看谁会上钩。

“陈先生教教我?”

陈墨有意思的笑了。

他把那手打到一半的烂牌拿到手里,捻了捻,问:“想打什么样的?”

“都行,我都听陈先生的。”

他扯唇:“你对别的男人也是这样的称呼?”

“那也不一定,看情况。”

“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喊先生。”

“也许是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这样的称呼不会越矩,又恰到好处,不是吗。”

她说话声音轻柔,像羽毛飘在人心上,讲话方式很舒服,让人不自觉就听了进去。

陈墨把剩余的牌丢了出去。

楚怜起的那手牌被她打得太烂,对桌赢了,牌局重新清洗。

陈墨侧过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牌桌近了些,也在他咫尺之处,唇瓣隔着空气有一瞬轻擦过她耳畔。

是她身上那种香味儿。

他问:“喷的什么香水,这个味。”

“什么味?”

“不知道,可能就是女人味。”

楚怜没喷香水,不怎么喜欢那种香氛,至多也就一点衣服的香皂味。

她不知道是哪里踩中了他的喜好,能让他注意到。

“陈先生要是喜欢,改天我送你两瓶?”

“那倒不用。”他往后靠了靠:“新鲜而已。”

“是。”

他掀着眼皮看她,忽的低笑:“除了这个,裴厌平常还教了你些什么?”

“这个是哪个。”

他抬了抬下巴,指她手上还捏着的烟。

她抽了那一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上边积了一截烟灰。

“和男人相处,或者说,怎么去勾引一个男人?”

他像是把她给看破了一样,两语就点了出来。

楚怜说:“陈先生说得对,是教了,怎么了?”

他们知根知底,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思而装不自知,在这儿明里暗里交手。

他知道她不怀好意,但,那又怎么了?

你不也是没拆我的台。

不也是带着笑跟我在这里周旋。

那么,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和她你去我来的呢。

“心里清楚,又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皮。”她道:“不如好好享受表面。”

“享受。”

他打量女人:“你还真是会用词。”

他仰了仰下颚,身子往沙发里坐了些,整个背都靠着沙发,以完全一个公子哥的慵懒身姿面对她。

“那你最会什么,跟我说说。”

“点烟、倒酒、陪笑,你要什么。”

“先笑一个看看?”

楚怜未动。

陈墨面上的神色敛了些,视线扫扫桌上的酒,像在考量。

旁边有人调笑着说:“楚小姐,您没看陈墨他腿上还空着么,咱们这儿人多正好坐不下,你要不可以腾腾地。”

算是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怕看热闹地在这出主意。

楚怜看陈墨,男人闻言也没说什么,反而是挑起眼梢瞧她。

他很瘦,也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瘦,总之衣服穿在身上是人模狗样的,瞧不出哪里有肉。

听说他是个花心的主,反正她也没见过,都是从别人口里听的,楚怜对他的个人私事并不感兴趣,她只知道他这腿要真坐上去,那大概直接等于是明面上的调情了。

他身体的温度是温热还是冰凉,手上的触感是软还是硬。

都是这里面可以知道的事。

她没想过要和这样的人调情。

“陈先生,您觉得呢?”

陈墨眼底含笑:“你敢么。”

楚怜放下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压力地起身,她穿着裹身的长裙很显身材,哪儿丰腴,哪儿纤细,看得明明白白。

偏又是夺心利器,不自觉就把男人的视线给勾了过去。

她随便端起茶几的一杯酒,轻晃着说:“我要是坐了,一会儿陈先生别翻脸就是。”

“怎么会。”

楚怜思索半秒,没多犹豫。

可纤细腰肢忽的被人托住。

他拦了她的动作。

掌心隔着一层布料。

却见陈墨眼里最后一点笑也没了,就抬着眼和她对视。

原来不是温也不是凉。

他的掌心是烫的,和他这个人截然不同的滚烫。

“你还真敢坐。”

“那不然?”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裴厌要你去,你都会去?”

其实楚怜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裴厌,裴厌要她如何,裴厌对她怎样。

裴厌让她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把这归咎于陈墨看不惯裴厌,所以态度迁到他身边的人上。

“是啊。”她道:“陈先生要是喜欢,我也就卖这两分笑,怎么了?”

陈墨看了她一阵,移开视线:“可以。”

-

这场聚会没怎么玩就散了。

他们有朋友出了事,有几个去帮忙解决去了,楚怜待得没意思,找了个机会出了包间。

楼梯间,那儿站着裴厌安排过来的一个人。

“没找着机会,在他那儿聊不出什么。”楚怜说。

对方看看外头走廊,确定没什么人:“早说了,陈墨是不怎么好搞,裴厌那边去几次试探都没捞着什么好果子,今天没跟你翻脸都算是不错。”

“也还好。”

楚怜回想今天,狂妄没感受到,相反,其实他也没那么不好说话。

会开玩笑、会打嘴炮,还行吧,人模人样。

对方打量着她,说:“裴厌为了这事很着急。”

“是吗?天底下还有能让他着急的事。”

“他有份机密在陈墨那儿,你知道么,他就是靠的那些指控老费把人送进了监狱,你哪知道他会再做些什么出来,以前就是只疯狗,现在只会更疯,不着急,下一个就是你我。”

能是什么机密,楚怜想着也该是这些年他裴厌身上的一些把柄。

“那他想要我怎么做。”

“弄垮他、弄疯他,这是裴厌的原话。”

对方说:“他以前不就疯过一次么。”

“弄疯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的,况且,我又不知道他以前是为什么疯。”

楚怜懒懒地闭了闭眼,往墙边靠。

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想到陈墨掌心上的那抹温度。

跟消散不了似的就在她腰上。

看外表那样一个颓的人,手心温度却那么热。

她又想起了方才。

裴厌提醒过她的,他很难搞。

其他的她没感受到,难搞倒是真的。

不是久经沙场的人,还真难接陈墨一句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到了他坑里。

“你能有办法的,男人不都是在床上容易吐露真心么,实在不行,你接近他,拿了他的心,这样不就行了?”

楚怜睁眼,望着前边沾着灰的楼梯把手。

她眼里也像蒙了那样一层灰,空洞,没有感情。

“你这意思,裴厌是准备把我送人了?”

“我没这么说。”

楚怜嘲弄地笑笑:“行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说了。”

“嗯,你知道就行。”

对方走了。

空荡的楼梯间只剩楚怜一人。

头疼又来了,这两天发得格外严重,她可以表面什么也没有,其实脑袋里就跟针扎似的,时刻会给人来那么一下。

她闭上眼,缓解。

其实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比谁都清楚,要能解决问题,只怕裴厌还真不会犹豫。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裴厌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别无其他。

也好在楚怜这些年清醒,要不然是其他女人,对他动情了,什么时候被吃到死也不知道。

她低头,拿了板药出来,抠出两颗,水也不就地丢进嘴里。

咽了。

那是止痛药,这些年她常备的,要不然有些时候头疼起来是真要人命。

她把药塞回包里,也是这时,楼梯间下头传来金属物掉到地上的声音,她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下边有人。

楚怜视线落到下头的楼梯上,下面连接着停车场,安全门关着,没开灯,很暗。

她下去,拐角处靠着个人,手里拿着烟盒,打火机掉到了地上。

看到对方,楚怜神色有一瞬变化,又转瞬即逝。

陈墨也不慌,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抽了根烟出来。

楚怜只是在那站了两秒,没多想。

她走了过去。

脚步声愈近,他抬眼,楚怜走到了他面前,离他近了。

狭窄的过道,昏暗的氛围。

这是一个暗无天光的地方。

处处灰尘,像尘封过,却无人可知。

“借根烟?”楚怜说。

陈墨递了根过去,他捏着烟头,她接过烟尾。

自然而然的动作。

又发现没打火机,楚怜晃了晃手里的烟,示意借火。

陈墨没动,只看着她。

他的打火机掉到了地上,就在他脚边。

楚怜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弯身去捡,却被他捏住手腕。

“人没走呢。”他说。

楚怜不动了,维持着这个动作和他近距离对视,看暗光下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他的唇,他那张脸。

即使没有相贴她也知道,他确实是很瘦,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肉,那是独属于男人的骨感。

楼梯上方传来说话声:“人走了?这么快,刚刚还在这。”

上边是刚刚还和楚怜说过话的人。

而他们就在下边,这样逼仄的空间下,面对着面,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完全感知。

“你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陈墨开口。

明明她也是裴厌的人,可他们对楚怜却更像监督,更像某个人对自己手下物件的掌控。

线稍微远了,就要往回拉。

楚怜没回答,而是弯下身把他脚边的打火机捡了起来。

绝美冷淡的人儿把烟含在嘴里,用那双漂亮眼睛盯着你看,画面如纯真和诱惑结合,像天际的界限被打破。

她就是那条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