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阳公主从自个儿宫里带来的黄门起唱票。
听着黄门尖细的声音一票一票的唱着,倒发现,这,这定远侯姑娘、武安侯哦姑娘和这左都御史的大姑娘三人票数竟是不相上下。
众人多数既不想得罪武安侯大姑娘又不想得罪宋五姑娘,自然把票放在左都御史家的庶女身上了。
唱到一半,两人的票数竟让白婳超了过去了。
绿意:“......姑娘”
绿意见姑娘也不念着现在还在外头了,脸上的淡然都有些隐隐挂不住,暗想不知道回去要被怎么吃罪。
程妩气急,去年便只有这白婳跟她撞头选了牡丹,但最后只有寥寥两三人投她,她的那些贵女好姐妹们里好一阵笑话白婳自取其辱。
今年她还是跟自己选了一样,但签票竟比自己多,难堪的是她,她能不气吗?!哪怕是输给宋晏宁,也好比这个身份低下的庶女好。
但若不是这宋晏宁,其他人怎的避嫌选这庶女,暗暗看着坐在角落一身茶白襦裙,打扮的楚楚可怜又惺惺作态的姑娘,此时正半低头,妄图掩着一脸喜色,程妩眸色渐沉,这个庶女真是把她得罪了呐,其他人她发作不了,这庶女她还治不了吗?
众人看这黄门手上的票签越来越小,只剩一签的时候,竟是宋晏宁与白婳同票,莫说其余人了,便是嘉阳公主都有些着急了起来。
黄门硬着头皮念完最后:“白婳姑娘,一票签。”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有的耐不住还暗自瞟着三人,这......这,哎。
竟是白婳多了宋晏宁一签票,多了程妩十签票。
嘉阳在上头主局也暗自头疼,这一庶女怎的骑到了两嫡女头上,看着下方面带浅笑的程妩,嘉阳心下发苦,方才唱票一半就隐隐可见这武安侯大姑娘有些沉沉的脸色了。
再看这五姑娘,小小年纪,倒有些宠辱不惊,现下还在跟钦阮说着小话。
转眼目光放在席面在角落一点的这白婳,倒是白婳一见嘉阳看过来就有些慌忙的站了起来。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茶白的身影。
“........回,回嘉阳公主,小女子自知身份德不配位,没有两位姑娘这般才情身份,自愿让出魁首的位置送予宋五姑娘。”
“..........”众人一时噤声,连乱瞟来回打量的幅度都小了不少。
这庶女压在两位侯府嫡女头上,心下就不好受了,白婳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一些因不想得罪两边而投了白婳的人暗暗叫苦,谁曾想大家都这般想,都投了白婳呢。
白婳旁边的白姝脸皱的像包子,现在后悔答应父亲带着大姐姐出来也于事无补了。
这下,嘉阳公主见这原本宠辱不惊的五姑娘都皱眉了,一手还压着想起身的钦阮。
“这倒是不必,白姑娘赢了自然是赢了。更何况,区区一个花神位置,本姑娘何须你送予。”宋晏宁暗自压冷的调子仍是有些软糯娇气。第一次讨厌自己说话这软糯的语调,不然气势肯定更盛。
众位公子姑娘一听,对啊,虽说这五姑娘将花神当做‘区区’,但想到人家父亲乃是手握兵马的侯爷,嫡亲哥哥也是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京都还有陆家兜底,平时堆锦碎玉的娇养生活,可不是区区吗,这白姑娘真是不会审时度势的。
若是说“让”虽也让人火大,这白婳直接说了个“予”,真是笑话,她混到需要一位庶女施舍的地步了?
白婳:“五姑娘误会,我没这个意思......”
见白婳听着五姑娘一声,着急了起来,眼上蒙上了层水雾,朦朦涟漪,真是梨花带雨,“宋五姑娘和程大姑娘身份高贵,我——”
“你这姑娘好好说话不会吗,哭哭啼啼作甚?”众人没想到,倒是一旁赢了梨花花神的祺云郡主插腰起来说话,她最讨厌这种无缘无故就哭哭啼啼的姑娘,跟她父王后院的小蹄子一样,真是恼人。
嘉阳算是看明白了,正要开口斥声,要得话便受着,既不想要了就重新再投一轮,她自然是倾向后者。
没等开口,台后雕着麒麟踏祥云的楼梯处传来走动,一玄黑劲衣腰佩长剑,面貌俊朗的男子快步走到嘉阳公主旁边见礼。
一见这人,连方才乐得看这两人较劲的程妩都抬头了,脸色渐缓,面上挂上了往日的标准的微笑。想来是他都见不得一庶女跟他宴游,才来说罢,转头看着角落还站着,梨花带雨但眼含喜色的看着台上的白婳,心下轻蔑。
众人常常交友出行,自然知道这是丞相大人的侍从长幕,这时不约而同的拉长了耳朵听着。“我家大人听闻大家还没选出个所以然来,”这是说出白婳不算选出来的意思,程妩一听面上一喜,莫不是要替她出头?
长幕见各人脸色各异,多瞟了几眼同钦小将军妹妹坐着的姑娘,虽两个时辰前在甲板上见过,眼底还是不住暗暗划过惊艳。
敛了神色,继续说道:“大人同几位主子想着正好这桃花签还没使用,就派在下过来,问问公主还算不算得数,是否过了时效。”说着,将手下上的几根签子递给了一边的黄门公公。
嘉阳接过来,看了两个上面是“宋晏宁”,无白婳,又递回了黄门手中,顿时如及时雨一般看着长幕,直道:“算,算,方才唱票完,还没正式宣布呢,自然算了。”
程妩见嘉阳公主这神色,一听是江昼写的签,喜上眉梢,这三人中,就她跟江昼关系好,况且去年两人还一起得了牡丹魁首,暗自翘首以待。
只闻第一票签为“宋晏宁。”想来应该是钦展选的罢。
再听第二签,第三签,第四签......
程妩面上的喜色荡然无存,怎的全是宋晏宁?!她知道她弟弟在上面,她怎么也不该是没签票。
江昼怎的会投宋晏宁?!这两人分明没有任何交集。
宋晏宁心下一咯噔,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旋即心上划过一丝放松,江昼选了她,说明印象应是没有多差吧。
一般江昼等人在花朝节很少投选,这算是江昼第一次投选花神,竟然选了宋晏宁,无怪程妩现在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青白交加就能形容的了。
这边嘉阳一看全是选的五姑娘心下也是暗暗称奇。不过看着程姑娘脸色难看的样子,再看方才即便被这庶女哭哭啼啼说着冒犯的话,心下如何倒是不知道,只是娇俏的面上依旧一脸淡然,只是呛了这庶女几句就没多往心上了,也能理解这五姑娘为何签票多了。
遂缓和的出来说道:“既如此,那便恭喜宋五姑娘获得了这桃花花神了,见五姑娘灿若三春之桃,倒是极为相配呢。”
话音落,笑了笑,像是才想起还站在一遍角落的白婳,笑意不改的朗声道:“既如此,白姑娘,那倒是劳你多费心了,统计完票签,那倒是不用白姑娘再让贤了。”
听着嘉阳公主笑有所指的话,白婳身形有些站不稳的闪了闪。
方才是她糊涂,只是在游船上,见宋家姑娘赚足了一帮人的眼,她身子弱被说难持家难生养,这宋晏宁病弱倒成惹人怜惜,娇弱了。
故方才才想着那样说着,见她软软弱弱的,不会怎样计较她。谁知她竟会让别人难堪也丝毫吃不得亏。
白婳知道丞相大人选了桃花作诗,心下自然是暗喜的,心下也认为,定是他们有缘,不然那怎的去年都选了牡丹,今年都选了桃花。这么一个霁月清风的人,与他一起魁首是多少京都贵女的美梦,今年正好眷顾到她了。
只是去年花朝节后,她被程妩和几个贵女这般羞辱,今年好不容易将她俩都压在身下,便想在言语上也讨些便宜。
“......回公主,我并非——”
“公主,我这庶姐往日甚少与人打交道,行为多无礼,还望公主莫要再计较。”白姝忙打断白婳要说的话,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转头又向前面坐着的姑娘说道:“晏宁姑娘多担待,长姐无礼了。”
总归还是一家人,她这庶姐名声坏了,虽然与她无关,但到底是同一府里面的,她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实在见不得她再丢了左都御史家的脸面,莫要让外人都觉得左都御史家的姑娘都是这般无礼耍横,哭哭啼啼的样子。
嘉阳公主见这白三姑娘出来说话,念着是左都御史家的嫡女,倒也不好在说什么,只道:“既如此,那等花朝节回去之后倒是要请嬷嬷多多学学规矩,现在倒好,都是咱京都里知根知底的,来日要是来了个外地的,莫让人知道咱京都的姑娘教养不好。”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傅青浅身为中宫的嫡女,自小长在后宫,这些不够看的把戏早见了不少,身份低微妄想飞上枝头,旁的摔坏了。便是庶女,只要是宽和待人,为人谦逊,何愁生活不如意?
此事暂歇。
既然十二花神选了出来,接下里便是祭花神仪式了,索性没耽搁多少时间,没错过吉时。
嘉阳公主走上台前,泠泠朗声唱祝:“今日恰百花生日,邀众公子小姐一游。一愿百花娘娘福泽延绵,二愿百花春雨勃生万物,三愿巧巧手芙蓉貌泽信女,清风福泽撒信男。”
说罢十二花神手捧鲜花,投入火炉,再由嘉阳在腕间系上丝带,才算完成仪式了。
结束后,嘉阳公主领着众人前往半山小榭,到了别院,正好申时正。日头将要西斜,霞光一片,再加上半山小榭全是绽放的花树,渡上洋洋洒洒的霞光,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