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战神墨玉?
沧雪不明白自己怎么尽是和这位仁兄过不去了。
回想起刚才梦里的那锅糊粥。如果那个梦是成立的……
那江衍不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沧雪一想到江衍的娘居然是那个自称是罗睺的人,不由觉得一阵寒颤。
沧流见沧雪听后非但没有震惊,反而还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又觉得头大,在喊了两声“阿雪”无效后,沧流毅然决然地喝道:“沧雪!”
“额,啊?”沧雪一转头,正对他老爹活像要杀人的眼神,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老人家,脱口而出道:“那他没事吧?”
沧流:“……”
沧流曾经一度为自己这野丫头的终身大事烦忧。
这丫头天生野性难训,实在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再加上毁了脸,不要说神界,只怕妖界都没人敢娶。
按理来说天帝和沧流关系很铁,太子殿下也曾倾心过沧雪,应该算是个合适的人选,奈何沧雪不乐意。沧流又拗不过她。沧流每当看到妖界其他帝姬大婚,总是一脸愁容地看着沧雪,能把沧雪看出一身鸡皮疙瘩,生怕她爹一个不爽把她称斤卖到神界。
也不知这心高气傲的丫头要嫁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沧流总觉得自己怕是看不到姑娘出嫁了。
却没想到,他那张狂得不可一世的丫头竟然载在了这么一个复杂的小子手里。
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沧流的语气中有些恼怒道:“他贵为神界战神,自然有药神和天帝关照,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沧雪听出了她爹的不高兴,只好不再提江衍的事,乖乖看着她爹。
沧流难得看到这么乖巧的沧雪,一时间竟也有些不习惯了,只好随便道:“总之,你先休息吧,待身体恢复了,我还有事交代给你办。”
沧雪可能是这些天也有些累了,没力气和她爹较劲,也就温顺地点了点头。沧流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沧流前脚刚走,沧雪后脚就一改方才的乖巧,把门关起来,还设了个结界,确保她爹一时半刻是打不开了,然后,就开始拿出之前从慕寒卿那儿顺来的朱砂笔和符纸。
她得知江衍是什么战神后,确实有很多疑惑,但她不愿意听别人口中那些以讹传讹的东西,她想听江衍自己的说法。
在有模有样地照着慕寒卿的画法画了一个符后,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临时改变了主意,在符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没事吧?
然后她将江衍的名字附上,也不知他人在哪儿,但既然之前烧过符纸信给他,他这次就应该可以收到。
沧雪将那符纸匆匆烧掉,然后就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来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就是按照沧流的安排,先去人间,将洛桑帝国的麻烦解决了,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出血辉背后的那个一切的推手。
可是……
她什么都知道,却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她总觉得江衍那天说那句“让我来吧”,让她感到很不安。
沧雪掐指一算,血辉造反的当天,并不是月十五。也就是说,江衍是不可以使用灵力的。
但是青丘赢了,血辉死了,他却在这之后就被神界的人接走了。
神界的人不是饭桶,既然知道江衍是战神,他们肯定早在天上人间各处寻过了,不可能放任一个伟大的战神大人在人间到处乱跑。但很明显,江衍在躲着他们,他排斥着神界。
并且这么久以来,他逃得很成功,不然他早就被神界的人抓回去当吉祥物了。
但是青丘赤狐叛乱一战后,神界的人突然间就找着他了。
那么,江衍肯定是动用了某种力量,而且是很强大的力量,大到足以惊动九重天上的神仙。
沧雪把一切的事情都联系起来,得到了一个清晰的猜想。
江衍是战神,并且从他的父亲墨玉那里继承了很强大的力量,但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他那股强大的灵力被强行封印住了,并且只有每月十五可以动用。
那个封印虽然强大,但这么多年下来,他肯定也研究过,加上他身边还有个喜欢研究符咒结界的慕寒卿,他可能也找到了一些办法可以暂时缓解那封印。
但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李代桃僵。
江衍身上的封印很明显不简单,想要缓解,必定会对自身造成一定的伤害。
沧雪有些恍惚,她突然间发现,其实她并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已经朝夕相处好久的人。
他既是蜀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又是洛桑的大理寺卿,还是现任战神。
他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江衍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她动了动身子,觉得已经不那么痛苦了。反正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与其在这儿发呆,倒不如去神界转转,指不定还能将那擅长躲藏的家伙找出来。
一念涌现,沧雪当即决定付诸实践。
她在青丘乖乖躺了一个白天,总算让沧流打消了一些防备。到了晚上,她给沧流留了一封信,就要开始准备翻墙偷溜了。
她为了不引人注目,故意化身了原形,从窗户翻身出去。夜幕下,一只小小的白狐正在万籁俱寂的荒原上奔跑。
青丘的夜,是真的很美。星河璀璨,浩渺无垠,生灵安乐。沧雪在人间晃悠了那么久,又经历了一系列变故,难得的对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生出了无限的眷恋。
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再见到这些熟悉的风景了。
不对,现在不是来感慨这些的时候。
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她希望下次回来,还能看到一样绚烂的星空。
九重天之上,东荒。
同样在看星空的江衍的手腕上白光一闪,然后浮现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没事吧?
江衍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刚好被过来的神胤看到了。
神胤将手中的药放了下来,同江衍并排坐到了一起,看到了他手上孩儿体一般的字,笑道:“你的女人?”
江衍将那白光拂去,摇头笑道:“朋友。”
神胤也不再多问,将药用酒碗盛了,递给他,江衍皱了一下眉,却还是一口闷了下去。
“胤叔,我不想待在神界。”江衍忽然道。
神胤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长辈才有的动容,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让你回到这个地方。”
“只是,这次你擅自动用灵力,破开那个封印,你的性命已有危险。目前,神界对你来说是休养生息最好的地方。”
神胤说的很有道理,但江衍苦笑道:“胤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最多再撑个几十年,不会再多了。”
神胤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震,表情复杂。
“几十年,也挺长的了。”江衍却微微一笑道,“凡人一生,爱恨匆匆,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十年,我该知足了。”
“你要我将这剩下的几十年全部拿来在神界养老,也不怕憋坏了我。”江衍的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边际,似乎是想让他这忧心的叔宽心一点。
神胤一点都不想笑。
“衍,听叔一句劝。”神胤难得如此认真道:“无常印虽然霸道,但也并非就没有破解之法,只要找到那五件东西,说不定……”
“谁去找?”江衍忽然不客气地打断了神胤的话,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天帝那老儿打的什么算盘我不是不知道,他将青丘拖下水,利用青丘在妖界和人界的势力来寻找那五样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儿东西,自己却坐在椅子上等现成的。”
他的话越来越锐利,语气也是不同于以往的沉重:“找得到,便是神界的功劳,找不到,便是青丘的罪过。还可以顺便用青丘来挡住那些躲在暗处的强盗的偷袭。”
“他这一盘棋,下得可真好。”江衍冷笑道。
神胤默然,原来他什么都清楚:“那你当初还答应……”
“即便我不去,他也会找别人去,青丘总归是躲不过去的。”江衍摇头道,“原也是我的错,觉得事情没多严重,还能顺便还了那老儿提供无常印克制方法的人情,也就一时自私答应了。”
神胤不是傻子,他知道江衍后悔的是,当初是他把青丘拖下水的。
他始终觉得亏欠了某个人。
神胤也不想再聊这些沉重的事情来伤他的心,便转移话题道:“话说,那个人会不会来找你?”说罢指了指他的手腕。
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江衍的注意。他看了看那已经渐渐消失的白光,苦笑道:“她么,她这次也伤的不轻,一时半刻怕是来不了的。更何况,狐帝本来就不喜欢和神界的人扯上关系,他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更加不可能让他的女儿再靠近我了。”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能再靠近她了。”江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我对她来说,是个时日无多的人,好好的,干嘛去耽误人家姑娘。”
神胤在东荒待了许多年,也四海八荒游历了许多年,却始终对这个情字无法理解。
他没有经历过,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接受着万灵的朝拜,但时间久了,他也会觉得迷茫。
原来神作久了,也会感到孤独呢。
他虽然不懂得这些情,却尊重江衍的做法,点点头道:“即便那丫头真为你上了神界,最多只会到昔日的战神殿找找,也不会知道你在东荒的。”
是吗?江衍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悬。如果沧雪真的想要找一个人,哪怕是上天入地挖地三尺,她也会把那人给掘出来。
看看当初她威逼利诱慕寒卿来找自己的架势,就知道她的字典里是没有“放弃”两个字的。
江衍果然很了解沧雪。
沧雪这狐狸,一生学不会两个词,一个是放弃,还有一个是认输。
此时的沧雪,到了神界,但她留了个心眼,刻意没有从南天门走。
开玩笑,要是从南天门走,势必会惊动天帝,然后,天帝必定会满脸笑容地让众神款待青丘帝姬,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神界就都知道她沧雪大摇大摆地来找战神大人了。
最后,这消息就会轰轰烈烈地传到她爹耳朵里,而她就会被她暴怒的爹拎回青丘。
沧雪故意绕过了南天门,决定先从最远的花神坛过去,然后抄小路溜到战神殿。
沧雪不知道那些神仙会把江衍带到哪儿去,但江衍既然是战神,那就应该待在战神殿吧。
她一念至,便立即动身前往花神坛。
花神坛可以说是整个神界最荒芜的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天帝老儿要建这个花神坛,更没有人知道这花神坛祭奠的到底是哪任花神。总之,这地方就是个摆设,长年累月也没有人来,估计那个被供奉在上的神仙一定感觉很孤独。
夜幕里星河万顷,在花神坛看不到月亮,那点点星光也就越发映衬得这偌大的花神坛冷冷清清。
沧雪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她看着这空荡荡的花神坛,手指拂过那些蒙尘的物件,总会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她走进里面,只见一个女子的石像伫立其中,女子手托莲花,面带微笑,温柔中却又有几分淡淡的哀愁,目光低垂,似乎在眷顾着前来祭拜的后人。
不知怎的,沧雪总觉得这花神好像在哪儿见过。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忽然就听到花神坛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什么人来了!
不是吧,这神坛这么多年都没人过来,怎么今天她一来就有人来了?!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沧雪一个转身,就躲到了神像的后面。那脚步声不密集,看来来人应该不多,要是实在躲不过去,沧雪就打算直接动手解决问题。
那人来到神像前,似乎只是来祭拜的,沧雪躲在暗处,听着那人道:“花月上神,今日本应当是衍叔亲自过来,只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暂时就不能过来了。我是承父君之命,特地来祭拜您的,希望您有灵,可以保佑衍叔渡过这次劫难。”
父君,衍叔……这小子难道是……沧雪还没将这声音的主人和当年那个涎皮赖脸套近乎的神界太子联系起来,手中的明河镯突然间就开始发出盈盈的白光!
不好!沧雪想要把镯子的光遮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边的人好歹是神界太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什么人?!”他很快就发现了神像后面突然亮起的白光,心中大惊,还以为神界中混来了刺客,小心地向神像后走去。
忽然,一个青色的影子从神像后向外掠过,太子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一个转身正打算去追,就被人从身后定住了!
“大胆!你究竟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太子自诩法术不低,却被来人一下定住,可见那人灵力之深厚!
“知道,你是神族太子穹宇殿下。”一个不客气的女子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不知怎的,穹宇觉得这个声音听着很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那刺客见他没有反应,终于叹了一口气,走出来露了个正脸。
看清了那个青衣青面纱的女子后,穹宇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脑中有无限的回忆“轰”的一声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