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姐?零姐!”
连着叫了好几声羌零还是没反应,终于,陶陶忍不住上手戳了一下她。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羌零一惊,“做什么呢!”
陶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被恼了也不在意,“嘿嘿,零姐你皮肤真好。”
羌零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下回过神来,此时还在例行早会,咳嗽两声正色道,“还有三周时间准备设计方案,时间很充裕,之前说了采纳有奖,但同时,交水稿也有奖。”
设计师小黄熟门熟路的接嘴,“有倒扣年终奖~”
引起一阵哄笑。
陶陶一边笑一边打断道,“但是零姐,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下周末seventy发布会要不要去的事情吗?”
额……
羌零原本就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罕见的难堪,“去,我亲自去。”
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
解散间许欢不掩诧异,“零姐开会居然走神了,你们说到底是多大个事能让我们零姐上班开小差啊?”
陶陶捻捻下巴,不怀好意的笑道,“大概是,春天快到了吧!”
这话说的直男许欢更是一头雾水了。
整整一天,羌零都有点魂不守舍。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样普通平凡的日子,她经历了怎样一场翻天覆地。
大年过后,宣市的阳才有了一丝暖意,很快到了周末,这周早就和陈落约好了去逛逛悦高的线下店。
一提到积木,首先想到的绝对是悦高,悦高更是业内鼎鼎有名的大牌,所以羌零才忙里过来偷偷师,企图能获得一星半点的灵感。
一路上先是听了大半天陈落抱怨工作上的事,又开始说教她们共同的高中同学,也是陈落现在的男朋友侯明,最后莫名其妙的扯到了高中时候的事情,“好怀念啊,一转眼都这么久了,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在万千帅哥中看上侯明这个臭直男的!”
俩人已经到了悦高店内,羌零喝了一口手里的四季奶青,嗤笑道,“附中哪来的万千帅哥。”
“怎么没有啊,别的不说,就难哥一个人都能甩他个十万八千里了!”说完陈落才意识到不对,真是嘴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
果然,一提起这个人,羌零的表情又不自然起来了。
说到这,陈落终于想起来今天要告诉她的大事了,“零儿,那个,难哥……好像回来了。”
羌零触碰积木花束的手一顿。
“我是在侯明手机里看见的,他转班前11班的班群没退,查他手机的时候正好弹出消息来,就……看见了。”
空气停滞了两秒。
羌零收回手的动作有些迟钝,声音轻飘飘的,“我知道,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早在几天前,她就知道了。
***
小区门口,棒球帽下的何难,见羌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自顾上前也朝老人讨了跟红绳,“大爷,我能许个愿吗?”
老人慈眉善目,笑意盎然的给了他一根细红绳。
何难没敢靠太近,离她半步之距停下。
俩人都面对这百年活物。
羌零虽一动未动,却也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注视。
半响后,那股熟悉的慵懒调打破了死寂,“老树老树,愿,我有幸能请身旁的女孩共进晚餐。”
说完后他将红绳系了上去,准确的说,是系在了羌零的红绳上。
男生不停的瞟向身侧犹如被冰冻住的女生,然后,再次陷入了死寂。
最后,老人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么冷的天还冷战,再年轻也不能瞎折腾啊。”
羌零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冲老人解释道,“不认识的。”
随后微微颔首以示告别。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人截住了,何难高她半个头多,将前路挡的死死,羌零不得已,抬头猝不及防撞入帽檐下那双沼泽一般的眼眸,她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小短毛,真不认难哥了?”
回忆似晚浪瞬间汹涌澎湃。
眼前的何难,不再年少,却仍旧少年。
所幸,夜色已深,看不清她泛红的眼眶,只能听到疏离的提醒,“麻烦别挡路。”
看着羌零渐行渐远的背影,何难无声的叹了口气,“就知道没那么好哄。”
毕竟,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是朝夕,是两千多个日夜。
回去路过老树的时候,还不忘冲老人抱怨一句,“大爷,你这百年老树还没还不如我做的梦灵。”
老人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羌零到家的时候外卖已经凉了,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给手机冲上电后,才注意到通话记录第一排上那串倒背如流的数字。
原来,他没换号码。
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的电话。
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仿佛过了七年的只有她一人。
她一直置顶,怕自己误删掉的微信记录,突然间就成了个笑话。
-2014.06.13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06.15你在哪?
-06.17说好以后不骗我的,要是被我找到了,我一定找我哥揍死你
-06.19你考了678,过宣大录取线了
-06.21该填志愿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读不了大学了
-我报了宣大,我就留在宣市,我不揍你了,你快回来吧
…………
-2018.06.06原来,你真的没打算读大学
-宣市真的……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念的吗
……
-2020.02.15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啪嗒一声,一颗晶莹泪珠滴落在“何”字备注上。
羌零哽咽着抹去痕迹,同时,也抹去了这段没有回应的痕迹。
她的微信,没有置顶了。
***
“以后关于他的消息,也别再告诉我了,我不想听到。”
陈落见她一脸严肃也不好拆穿是谁年年生日都跑人家楼下跟望夫石一样,嘴上附和着她,“对对,和咱没关系,咱还是好好看积木吧!”
悦高今年的新品是‘花园宝宝’,还是碎拼积木的风格,但这次采用的色调和搭配明显和以往的不同,不仅层次更丰富,还出现了一些罕见的颜色。
明明积木构造丝毫未变,可就是生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就是色彩的力量,也是为什么羌零对seventy那样执着的原因——seventy的色彩搭配,在业内做到了断层的水平。
羌零思考的太过投入,一直到陈落抱怨说肚子饿了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陈落不干这行,对玩具方面也兴趣平平,一向话痨的她一整天下来却也没有抱怨一句。
羌零有些过意不去,“想吃什么,我请客。”
陈落瞬间眼球轱辘一转,“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
考虑到羌零有些晕车,俩人就近选了一家看起来就很有格调的中餐馆,简单吃过后,羌零到前台结了账。
返回去找陈落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好几个多年不见的老相识。
还有……气得当众揪侯明耳朵的陈落,“你不是说你在加班吗!”
侯明一边捂着自己通红的耳朵一边解释,“我当时是在加班!后面黄些知道难哥回来了,直接打了个飞的过来,然后我才跟着来的。”
羌零这辈子见过话最多的男人——黄些,眼镜男李福,和一个羌零没见过的男人正笑的前俯后仰。
还有,不掩笑意的何难。
他还是带着帽子,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和他戾气外形完全不符的小虎牙。
她才刚说了没有关系,就又见到了他。
黄些也看见了她,热情的冲上来打招呼,“小羌校!”
然后果不其然噼里啪啦接着说了一大堆好多年不见,变漂亮了,头发长长了之类的。
羌零客套的回应了几句,“你倒是没怎么变,废话还是那么多。”
黄些知道羌零这嘴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也早就习惯了,不由自嘲道,“我这是该变的不变,不该变的脸却长出了皱纹,哪像难哥!我今天看见他的时候我人都呆了,七年了啊!还跟我高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三言两语,话点就又被扯到了那人身上。
不过也对,这些以前的朋友就连陈落当初都是因为何难的原因才会和自己有了交集,像他这种人,好似无论到哪里都会被人围在中心。
而自己只不过是人群中的附庸者。
一群人简单叙旧后又推搡着来到了KTV,羌零不好推脱便也跟着来了。
陈落和黄些俩人仍旧是KTV麦霸,不过是唱得人汗毛耸立想当场去世的麦霸。
毕竟在坐的五个人脸上没一个不是五官皱在一起的。
好几首歌下去,陈落已经罢工,见台上的人还没有让麦的意思,那位新面孔徐生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偷偷冲何难说了句什么。
羌零坐的和他们四个有些距离,自然是听不见的。
不过,下一秒何难就出声打断了他们,“大黄!我们是无所谓,你好歹尊重尊重新朋友的耳朵。”
黄些这才收敛的挠挠后脑勺,“哎呀,今天高兴过头了一时没收住,来来来新朋友来唱一首!”
随后话筒给到徐生,不过徐生大概是有点放不开,又把话筒传给了何难,何难现在也没心思唱歌,顺手就递给了旁边的侯明,侯明又递给了李福。
最后话筒被递到了状况外的羌零手里。
黄些又自作聪明的将另一只塞给了何难,起哄让俩人来个男女对唱,气氛一下子就被他烘托到了顶点。
但俩人都不为所动。
黄些不解,“都认识多少年了有什么好扭捏的啊!”
然后又开始提议让何难再唱一次他高中时候在文艺汇演上改编的那首歌,不过具体叫什么名字他想不起来了,他追问道,“小羌校,你还记得吗,叫什么名字来着?”
明明正主就在对面,却偏偏来问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羌零突然站了起来,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
随后,何难长腿一收,也跟着站了起来,慵懒的语调下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果断,“我送你。”
“不用麻烦,我晕车。”
他嘴角带了点弧度,“摩托车你也晕?”
一瞬间,ktv里安静的诡异。
大抵是看出来俩人之间的异样,大家都没过多挽留,只是提了两句注意安全。
机车斜靠在路灯之下,黑色漆面在灯光反射下有些刺眼,这车貌似才刚拿到不久,连地撑子都是崭新的。
何难递给她一个白色头盔。
还是以前她戴过的那个。
她不禁在心底冷嘲:连车都换新了,偏偏给她一个好些年的旧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