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雪巅的风,吹得脸颊生疼。
耳畔却温温润润让人感觉无比温存细软。
顾诗筠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视线,偏头看去,却在转眸的一瞬间,没有寻觅到一丝一毫的余光。
她笑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恭喜啊。”
林彦霖也“哦豁”一声,拉开一个无比同情的笑容,拍了拍程赟的肩。
“没事,忍忍吧,我记得谢睿那小子备孕的时候,他老婆直接跑到部队来突击检查,但凡能点着火的全部清剿、连放大镜都没收了。”
气氛得当,转场顺利,
也没觉得哪里尴尬不妥。
因为顾诗筠压根就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程赟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大言不惭地跟他说她要生孩子,怎么今天再做提点,就直接变成了“恭喜”?
顾诗筠,你当真没觉得我在你身边出现、亦或者你在我身边出现,是意外的刻意吗?
既然如此,他再也不想再做任何试探。
他倒要看看,等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这女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见房车的门打开,有人出来,便道:“顾医生,洗洗睡吧。”
接下来两天,整个世和医院的救援营地都有条不紊、风平浪静。
余震依然每天有五六次。
但都很小,甚至根本感觉不到。
择期手术的外伤病人在医护的照料下,都得到妥善的休养恢复,当地两个村长特意赶过来感谢。
虽然语言不太通,但热泪盈眶还是看得出来的。
作为一个顶级高端的外资私立医院,“伺候”富商巨贾多了,眼下这些古圭拉贫困灾民更能让她感受到发自肺腑的感激。
比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颤颤巍巍献上洁白的哈达。
比划一通,才知道她就是第二天做截肢手术的年轻人的母亲。
她差点就朝着满是碎石沙砾的地面“噗通”跪下了。
好在程赟一把拉住了她,才避免又造成一个重伤。
说实话,他挺心疼他老婆一个接一个的手术。
“顾医生。”麻醉医生薛薇恩走过来,将声音压得极低,“那个股东儿子这两天太折腾人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我跟他说好几回了,麻药不是随便打的。”
忙了两天,顾诗筠才想起来营地里的某顶帐篷里还住着一个VIP呢。
她眼一瞥,若有所思:“我去一趟。”
到了落星洲的帐篷,那年轻的小男人正让护士长端茶送水。
宋艳爽年纪大了,满脸疲惫不说,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但面对股东的儿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诗筠走过去,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宋艳爽先离开,然后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伤势。
年轻人,恢复力确实强。
待宋艳爽走远,她冷冷道:“落星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熊?护士长的岁数当你妈都绰绰有余。”
落星洲吊儿郎当地抬眼看她,说道:“我是熊孩子,但我至少是个知法守法的熊孩子。”
顾诗筠冷嗤,反问他:“你知法守法?”
落星洲不以为意地挑起唇角,“那当然,我熊归熊,但我不会像别人一样处心积虑地破坏军婚。”
听得这话,顾诗筠不觉愣错,半晌才问道:“……谁处心积虑破坏军婚?”
落星洲朝帐篷帘子瞥了瞥,确认严实了,才抱着胳膊讪笑道:“那个程队长,他对你,可不是一般二般地热情。”
顾诗筠一听,无语透顶地上掀了个白眼。
她还以为什么事,搞了半天就这?
她朝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这孩子,成天在这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人家有老婆了好不好?”
落星洲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有老婆又怎样?不影响他觊觎别的女人啊。”
本来嘛,顾诗筠长得就漂亮。
世和医院的院花名不虚传。
谁见了都会倾心喜欢,不差零零星星一两个,更不缺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顾诗筠无奈地耸肩,不想与他多说,“我跟他也就认识几天,半毛钱关系没有,还没跟你认识时间长呢。”
她将床头的水递过来,“瞎想什么呢,快,多喝水,好得快!”
这话听起来简洁利落,几乎是不假思索,眼眸里更是透着清澈见底的坦坦荡荡。
落星洲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自己当时脑袋发懵、看错了?
想了想,
哎,拉倒。
他怏怏“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了晚上,顾诗筠做完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才从房车手术室里缓缓走出来。
她疲惫困极,眼皮都快要打架,但还是硬撑着去洗了一把脸。
古圭拉水资源非常丰富,而且这里大多都是直接取用冰川雪水,冷得刺骨,一下子就能让人精神起来。
“我数纱布的时候,两眼都在冒金星。”
蒋乔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也擦了一把脸。
她缓了缓,突然问道:“刚才我数的是17块吧?”
顾诗筠将脸颊的水擦干净,“我确定是17,我也数了一遍。”
她把毛巾放在盆里,忽地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遽然黑了一下,几乎都快站不住脚。
蒋乔赶紧扶住她,“顾医生?顾医生?你还好吧?”
顾诗筠阖了阖眼,估计自己也是累得不行,眼皮都在打架了,她用力揉了揉眉骨,说道:“我没事,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早上王医生不是还有一台手术要上?”
蒋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困倦地点点头,转身就朝生活区帐篷走去。
待她走后,顾诗筠将自己的袜子和内衣洗了洗,正准备回去,抬眼就看见程赟也往这边走来。
夜晚的风,带着沁骨的凉意。
二人目光猝然相接,像是烟花绽放般满含炫目的暖意,又转瞬之间凋零不见,仿佛昙花一现似的分不清虚虚实实。
待再看去,人已经到了面前。
她困极,不太想开口说话,只能应付道:“是程队长啊,晚上好。”
程赟凝神看着她,在她疲倦的眉眼间打量了几秒,“嗯,晚上好,顾医生。”
他从她身边走过,伸手去洗手。
出于职业习惯,顾诗筠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手腕上的伤痕。
她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这手怎么伤的?”
程赟愣了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腕有伤,似乎天比较冷,表面已经凝结了血痂,周围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还好,只是普通擦伤,对飞行员没什么影响。
“可能刚才帮忙搬医疗设备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吧。”
他淡淡说道,便要拿水去冲。
顾诗筠一见,赶紧关上水龙头,将他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别随便用水冲,这里的冰川水不是很干净。”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敷料,盖住伤口表面,然后示意他去房车那边。
房车的左侧有一个伸缩式的遮阳棚。
正下方是供人休息的桌椅。
“喏,坐下。”
顾诗筠指了指椅子,然后便回车上拿医药箱。
程赟的视线追随她进了车门,略有些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顺从她的话坐了下来。
顾诗筠回来,将医疗箱打开,眼也不抬地说道:“手,给我。”
程赟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垂摆的双睫,然后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腕子上的血迹比较斑驳,看着狰狞,但擦拭掉之后,却是两处比较浅的划伤。
“我帮你处理一下,这样好得快些,放心,不会留疤。”
顾诗筠说完,便熟稔地帮他清洗伤口,上了一层药,然后盖上敷料。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却在指尖和手腕的缠绵中让男人觉得无比漫长。
他只字不语,从她让他坐的下那一刻开始,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种前半生从未有过的贪婪让他更加想迫切地企及属于他的一切。
似乎,只要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
甚至呢、一秒钟都不需要,
就可以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桌上那把剪刀会直接戳他手上。
作为一名资深的战斗机一级飞行员,永远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转瞬便被扼杀。
他收回手,淡淡说道:“谢谢。”
似乎已经听习惯了这两个字,顾诗筠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点了点头,礼貌道:“不客气。”
她收好桌上的东西,把医药箱整理干净,便准备送回车上。
程赟微微侧身,伸手拦住她。
顾诗筠不觉迟疑愣住。
……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掌,带着军营里历练出来的老茧,微乎其微擦过她的手背,从她手上缓缓接过医药箱。
“我来吧。”
程赟眼眸深邃转瞬,在她微微怔住的侧脸停留一秒,便拿着沉重的医药箱转身上了车。
他不太熟。
本以为一打开门就是手术室,但没想到还有一个缓冲区,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医疗用品和消毒设备。
他找了个比较空阔的地方,将医疗箱塞了回去。
等再出来,就发现顾诗筠已经疲惫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穿得比较单薄,又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后脖颈敞露在外面,月光下冷白如玉。
程赟赶紧走过去,“顾诗筠?”
但顾诗筠实在困得不行,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喊她,眉头一蹙,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程赟低下头,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唤:“筠筠,醒了,别在外面睡,太冷了。”
耳畔隐隐涩涩地发痒,顾诗筠艰难哼了一声,又转头继续睡去。
这种高原地区入了夜,温度会骤降。
这么在外面睡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程赟轻声走到她身边坐下,轻柔地揽起她的的双肩,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遽然而来的温暖引诱了她,还是本身她就在寻觅安全的港湾,顾诗筠闷闷一吟,顺势就将脑袋靠在了他的颈窝处。
她颤颤地啜了一声:“程赟……”
心中怦然一悸,程赟大脑涣散紧缩,赶紧低声道:“嗯,我在。”
他垂眼去寻。
然而,顾诗筠依然双目紧闭,两只手在他胸口攥了半个拳,呼吸浅浅均匀。
好吧,做梦呢。
她什么都没听见。
程赟无奈地摇了摇头,空出一只手,将她耳鬓的碎发理好,又把她的脑袋朝自己怀里按了按。
“好好睡,我陪你。”
雪山的白,耀眼刺目。
连连翻飞的经幡在风中呜呜诵语。
顾诗筠就这么依偎在他怀里,乖得像只温顺的猫。
她习惯涂厚厚的润唇膏,温润樱红的嘴唇半开半合,鼻尖蹭过他的喉结,气息袅袅,湿湿漉漉。
挨得那么近。
程赟忽然很想知道,那层晶莹的唇膏是什么味道的。
于是,他低头,慢慢靠近,
在漫天星辰中,吻上了那层柔软的唇瓣……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清清甜甜的味道在唇间流淌。
很香。
顾诗筠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眼珠轻轻转了两圈。
她意识模糊地半睁开了眼睛。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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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求一下预收《夏虫若有冬》,新开的文案,暗恋文。
夏茗十六岁那年,在放学的路上捡了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伤、气息奄奄,却怎么也掩不住那双桀骜不逊的眼睛,“小孩,敢捡我?”
夏茗心生畏惧,但还是义无反顾将他送去了医院。
为表感谢,霍允冬问她:“小孩,说吧,想要什么?”
夏茗想起家里两个吸血虫似的姑父姑母,咬牙说道:“帮我交学费,我想上学。”
于是从那天起,每天来接送她上下学的都是一辆挂着黄牌的限量劳斯莱斯,她这才知道,这浑身是伤的男人叫霍允冬,滨城霍家的长房次孙,有钱、却不受待见。
后来,夏茗跟在霍允冬身边,与他出入上层社会的名流会所,与他一起结识世界各地的商界精英、名媛贵族,一跟就是三年。
本以为在霍允冬的心里,自己已经是云中之巅,却不曾想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多年的暗恋和陪伴,换回来的不过是一句:“哦,她只是妹妹。”
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恋,夏茗直接选择离开。
从此,霍允冬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昔日里那个安安静静的女孩。
兜兜转转一年,他满脑茫然,故地重游,踏上夏茗高中时常走的那条小路,在巷口的拐角树洞里,翻出了730颗写着他名字的星星。
那一刻,他再也受不住,恨不得翻遍整个滨城找她回来。
终于,时隔一年的电话被接通,面对夏茗,这个自恣纨绔的男人第一次哽咽了。
“小孩,我在你学校门口,能不能,再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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