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又见白霜

山匪这个职业,在修士横行的九荒,混得其实很艰难,大部分都是一些实在混不下去的修士扎堆组成。

也就导致了这些人,修为都不会高。

眼前这一窝山匪,人数在二十多人。

只有两个筑基境,一个后期一个巅峰,年岁都极大,身上气息也无比孱弱,甚至比不上陈夜先天境的时候。

剩下的杂兵,都是些先天境,甚至还有毫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扛着把刀就敢站在路中间去劫道一队镖队。

但古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山匪挑选目标之前,往往都会很谨慎,特意挑选那些和他们实力相近的商客。

高一点低一点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过分离谱,呈现碾压之势,都在他们的选择范围之内,就算对方能赢,也要付出代价。

减员甚至只是负伤,对于一个镖队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加上这些山匪,索求之物,只是一些灵石。

所以镖队往往会选择破财挡灾,交出过路费,山匪们得了好处,也不必冒险出手厮杀,这样一套流程,已经成为彼此之间的共识,这样的场景,往往不会出现厮杀。

今日也本该如此,陈夜原本都不愿多注意这边,但是就在镖队的两个老镖师与对方的头目交涉,将一袋灵石交给对方后……

异变突起。

陈夜是最快抬起头的那一个,紧接着是严师及。

两人的神识,是时刻笼罩在周围的,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山匪之中的异样,从他们所在身后的山上,有道倩影疾冲而来。

严师及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扯了扯嘴角,咂咂嘴道:“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这也能碰到她?”

身影白衣,手中持剑,修为在金丹境巅峰,那张绝美的面容,可不就是陈夜此前见过一次,而且缘分不浅的那位白霜么?

此时他的出现,不仅是山匪,就连一众镖队的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女子身上,有凌厉的杀机,直奔那帮劫匪而去。

至于那帮修为最高也只有筑基境的山匪,已经是个个吓得腿软,还不等白霜仗剑逼近,已经个个跪倒在地。

一时间,哀嚎声遍野。

陈夜苦笑不已:“这位倒是不怎么变。”

也幸亏这些山匪足够果断,求饶够快,不然以白霜的修为,一剑一个杀干净一窝,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也没有赶尽杀绝,只从那个山匪的头目手上抢回那袋灵石,便一脚踹在后者身上,这窝山匪便麻溜滚蛋了。

宁家那位老镖师,看着手上失而复得的灵石袋,好半晌也没有缓过神来,其实他们往返这条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袋过路费本来也是在支出之中的,不过不用交,也不全是坏事。

老镖师露出恭敬:“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白霜一如既往清冷,本来是想离去的,扭头时余光不知道怎么就瞥到了最后那辆马车上的陈夜,眼里露出一丝异样,竟然从这张陌生的脸庞上,感受到一份熟悉的气息。

她咬了咬牙,转过身对老镖师道:“你们要去哪?”

老镖师看着这位忽然又转过身的女剑修,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禀前辈,我们此行是要去往临渊城。”

白霜道:“方便让我一同随行?”

听到白霜这话,老镖师就更疑惑了,只是白霜一身修为,心有不轨的话,自己这几个人,压根挡不住,没有必要做这些多余之事,而且不管怎么说,白霜都刚刚救了他们。

想了想,老镖师没有立刻应承。

“前辈稍等片刻,由于我们只有一辆空出的马车,而且是另外一位客人的,所以我们得先去问下那位客人的意见。”

白霜眼眸闪烁,没有说话。

老镖师便看向宁绍,后者顿时识趣跑到陈夜的马车旁,轻声问道:“白公子也听到了,介不介意和那位前辈共用一辆车马?”

陈夜看了一眼白霜,心里叹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只要那位姑娘不嫌弃,白某一个男人,自然是不介意的。”

宁绍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男人之间才懂的神色,不过因为忌惮白霜,并未说话,走回去复命。

没有过多久,这支镖队,便继续了开始它的旅途,而陈夜的车马上,也多了一道白衣身影,坐在车厢里头,四目相对。

陈夜露出苦笑:“姑娘这是?”

白霜仍旧不说话。

外头严师及窃窃偷笑,陈夜叹了口气,挠挠头,短暂撤回脸上的伪装,“一段时间不见,白长老还是这般眼尖。”

看着那张在记忆里头才刚刚朦胧,但是因为今日这场遇见,又陡然清晰起来的脸庞,白霜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咬着殷红嘴唇,白霜眼睑微垂:“果然是你。”

陈夜问道:“白长老要去大夏?”

白霜嗯了一声。

其实女子不会告诉陈夜,就在这之前,她刚刚从大夏回来,在更之前,她去了圣武宗旧址,去了西尧大泽,去了一趟京都。

没有什么意义的行为,但是白霜心里是有一份侥幸的,在这些陈夜去过的旧地,会不会在某一刻,就能再次看到他?

毕竟天地太大,她能去的,只有这里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走完一遍,失落绝望中走上归程的时候,远远看到一双就算改变了样貌,也同样刺痛记忆的眼眸。

她也知道,就算再相见,陈夜还是那个陈夜,而她白霜,也不能变成陈夜心中那袭红衣,永远不行。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希冀着再见。

白霜是一个勇敢的女子,也是一个怯弱的女子,可以跨越千山万水去找寻一个男子的踪迹,也会在某种时刻沉默。

陈夜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吴长老和许池他们怎么样了?”

白霜答道:“都还不错。”

“白长老是要去临渊城?”

女子眼神躲闪:“嗯。”

陈夜沉默下来。

白霜鼓起勇气问道:“你呢?”

“我也是,去救人。”

白霜脸上透出紧张,“救人?兴许我可以帮上忙……嗯……毕竟你也救过我,这个人情是要还的。”

陈夜想了想,刚想拒绝。

眼前女子看见的犹豫,脸色肉眼可见的黯然,陈夜大呼头疼,赶紧求救严师及,后者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

“公子,我们正好要有人帮衬着。”

这一次,陈夜是神魂进去,肉身会留在外面,严师及的任务就是帮衬陈夜看着肉身,陈夜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个女子的这般眼神,只能由着去了,点点头:“那就劳烦白长老了。”

女子的情绪便是这样,刚刚有转阴的迹象,因为这一句话,顿时变得晴朗动人,罕见多出了一抹白霜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容。

陈夜叹了口气。

一行人继续往前。

多了白霜这么一个金丹境巅峰,可以看得出来,方增是不太高兴的,大概是已经超出他预想之中,可以绝对掌控的局面。

只是不敢真的对此公开说什么,那么这对于陈夜三人来说,便无所谓,从前如何,现在就继续如何。

陈夜继续趁机修炼冥河反神诀,白霜也一样坐在马车里头,闭目养神,其实更多的,是不时用余光怔怔看陈夜脸庞。

少年仿若不觉。

接下来几日,都风平浪静,陈夜大多时候都在修炼,晚上镖队停下来的时候才会露面,和逐渐熟络下来的宁绍偶尔聊几句。

让这位青年诧异不已的是,陈夜这么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不知道他娘的使了什么魔法,新新加入队伍的白霜,看向陈夜的眼神,竟然已经带着暧昧不明的迷恋。

宁绍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因为白霜那么一个冷傲如冰霜的女子,若非是看向心上人,绝对不会有种眼神!

这位情场失意的青年,在这晚终于趁着白霜提前回马车这个时机,拿出两壶米酒凑到陈夜身边,嘿嘿一笑:“白兄弟喝酒。”

陈夜也没有想这么多,随手拿过酒壶灌了一口,说实话,这米酒倒是无比合陈夜的胃口,不算太烈,醇香留齿,材料的拙劣并无法掩盖这米酒的味道。

“可惜我这次出任务,没有带太多,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我娘酿了许多,下次白公子路过登江城,别的不说,酒管够。”

陈夜一笑:“有事说事。”

宁绍直接道:“也没别的事,白公子你一表人才,这卖相天成,我是求不了了,但是招数,白公子能不能教我两招?”

“招数?”

陈夜一愣,笑道:“宁大哥说笑了,哪有修士向文弱书生请教招数的道理?”

“再装就过了!”

“宁大哥说的我不明白。”

一旁的严师及笑道:“公子,人家向你请教的,是这个。”

说着,严师及双手拇指碰了碰。

陈夜这才恍然,哭笑不得道:“这方面我更是白纸一张,如何教你?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你找老严,他经验丰富。”

宁绍显然不信。

“白公子,你就别推辞了,我宁绍脑子不聪明,但是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那位白霜姑娘,看着你的时候,眼里头都快流出水来了,这份眼神,我就在我娘身上见过。”

严师及火上浇油:“不止呢,别看我们家公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追他的姑娘是半点不少,个个都愿意掏心肝那种。”

陈夜一阵无语。

也担心宁绍待会说着说着,就该惊动白霜了,这是陈夜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陈夜始终认为,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倾心,不是某种挂在墙上的战利品。

加上不久之前,陈夜还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彻夜畅谈,学了一招。

“也罢,我倒是知道一招。”

宁绍凑上来,“是啥?”

陈夜斩铁截铁:“写情书。”

“写情书?”宁绍微微皱眉,“这招会不会太老土了一点?白公子你可别藏着掖着啊,这关系到我终身大事呢!”

“那能叫土么?这叫经典!”

宁绍继续问道:“那咋写啊?就我这文化水平,一个个字都还认识,这要合起来之后,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不会写还不能抄?”

“抄?”

“自古文人墨客几何?那些个殷殷情思,你就找适合自己的抄上去!”

“会不会缺乏诚意啊?”

“你对人家姑娘好,人家能不看在眼里?心啊肝啊都掏出来给人家看看,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就行,抄不抄的有什么所谓?”

“也是哈。”

“文字只是情感的载体,重要的还得是你的行动,也先别急着去写,先用行动表示,别把告白当成开始,当成胜利之前最后的会心一击,是不是好一点了?”

宁绍如梦初醒。

“白公子,你说得对,你们读书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一席话十年书的。”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还不知道你喜欢哪家姑娘呢?”

宁绍说到这,脸颊一红。

“是个猎户的女儿,比我小一岁,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俩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宁绍说到心仪的女子,话语也变得柔和起来,这位壮实的青年,眼眸如水。

喋喋不休。

陈夜忽然沉默,静静的听。

看此时的宁绍,如仰头恰见春台。

纯净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