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书生垂钓

雪是极美的。

虽然九荒常年寒冷,但是很少有雪。

所以虽然这两日落雪,反倒是让京都的街巷之中,多了很多身影,如陈夜和赵拢月这样的并肩而行,漫无目在雪地上乱逛,那一把把各色的油纸伞下,是各色的少年少女。

以及千篇一律的微红脸颊。

陈夜还是沉默,只是步子走得很慢,从偏城南的客栈,去到城西那边城中湖,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之久。

这期间两人偶尔开口,大都沉默。

可是陈夜却觉得,这样的时光,最好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以至于远远看到那座湖的时候,陈夜的声音之中都带着淡淡的失落,“前面应该就是那座湖了,我听说湖中心有座亭子,是整个京都观雪最好的地点。”

赵拢月嗯一声。

往前几步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两人心头涌现,原本略显低沉的风景,也变得雪白一片,恍惚里竟是有种刺目之感。

整座湖都结了厚厚的冰,雪白的冰面上,稀稀拉拉站着很多道身影,在湖边也有,那座湖心亭更加。

赵拢月看向一株俏立在风寒中的柳树。

“那是柳树吗?”

陈夜循着赵拢月所指看去,发现这竟然是一棵活着的树,尽管看起来光秃秃的,但是枝干上微微泛着绿芽。

九荒万年不见日光,一棵活着的树,反倒是稀奇事。

而且是一棵柳树,不同于外头那种天地陷入黑暗才进化出来的一种松树变种,不需要阳光也能存活,像柳树这种习惯喜光喜湿的树种,能活下来,不失为一个奇迹。

当然,这当中有人为干涉就是了。

看着赵拢月脸上露出的如孩子一样的欣喜,陈夜忍俊不禁道:“没想到神通广大的赵姑娘,竟然也没有见过柳树。”

赵拢月不服气道:“见过的嘞!”

接着少女缓缓说道:“我娘亲的家乡,就在坠仙洲的南部,那里不似蜉蝣洲那般黑漆漆的,有光,还会下雨,沿河的两侧就种满柳树,一到春天,沿岸都是翩飞的柳絮,美极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陈夜能感受到,现在的赵拢月跟往时他认识的那个赵拢月全然不同,说话的时候,眼眸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那为什么赵姑娘……”

陈夜是想说,为什么赵拢月认不出这棵柳树的,但是他很快看到了赵拢月脸上的淡淡失落和缅怀,言语顿止,有些不知措施。

赵拢月没有在意,解释道:“三岁开始,我就没有回去过了。”

陈夜不知道怎么安慰少女,便转移了个话题,指着湖边那排长椅,提议道:“赵姑娘累吗?”

赵拢月扭头看了看,湖心亭那边正有几对良人依偎低语,少女的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雪势渐大,对于陈夜和赵拢月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而且这雪也说不上暴烈,只是湖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两人并肩而坐,由陈夜撑伞。

肩膀抵着肩膀,远望湖面。

湖的另外一侧,房檐上积着的雪越来越厚。

从这里看去,不仅有铺满世界的雪白湖面,就连远处原本低沉黑暗的街巷,也变得白茫茫一片。

那些偶尔显露出来建筑的原本的颜色,反倒更像是一笔笔泼墨山水画里头的刚劲笔画,更显韵味。

长椅的另外一侧,有一对良人坐下。

他们撑的是一把雪白雨伞,伞的披身的富贵小姐。

陈夜多看了那边一眼。

书生并无修为在身,看着也瘦弱,那身压根只有一层麻布的轻薄衣衫,显然也抵挡不了这腊月冬寒,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但是还是能发现其身体在微微冷颤。

富家千金也注意到书生的窘况,便说了句热,要把那狐裘摘下来给书生披上,但是那书生说什么也不愿意。

千金小姐只好收回狐裘,不过因为此举惹得她不高兴了,嘟着嘴不说话,那书生便低声去哄。

陈夜没有偷听人家的隐私的习惯,收回目光来。

赵拢月像是没有注意到那边,盯着湖面。

少女忽然起了兴致:“陈夜,我想吃鱼。”

陈夜倒是难得领会了赵拢月心思,提议道:“那我去找根钓竿,咱钓鱼吃,赵姑娘你看怎么样?”

少女娇憨道:“要两根!”

陈夜应了一声,跑出去找鱼竿去了。

好在是平时在湖边也有钓友,故而有几间售卖钓具的店铺在湖边,所以陈夜很快就抓着两根钓竿回来了。

那边赵拢月已经跃跃欲试,踩在湖面上,四处寻找钓点,衡量许久,终于找到了似乎令她极满意的地方。

抬起头正看到陈夜的身影,赵拢月招手催促道:

“你快点!”

少女本来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加上这等新奇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做,等陈夜应声跑回来的时候,赵拢月已经以剑气开了一道口,陈夜便将蚯蚓穿好,把钓竿递给少女。

两人就依着一口冰洞,两根鱼竿,一把红伞,蹲在这雪中的冰面,凝视着那水面上的浮标。

这一幕,竟是吸引了那对良人的注意,把目光投向陈夜那边,那千金倒还好,没见过这种场面,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那书生就不一样了,对陈夜这两个新手,看得直皱眉,那千金偶尔撑起头来问几句,他就在那里解释。

说什么陈夜两人选的位置不好,鱼饵不是这样上的,哪有人这样钓鱼之类的。

倒也不是陈夜有意去偷听人家说话,实在是这个书生说起钓鱼的时候,语气太激动了,以陈夜两人的耳力,想听不到都难。

甚至在半个时辰之后,赵拢月这个急性子都不着急没上鱼,那书生却急了,在湖边大喊道:“兄台!兄台!这个位置不行!你得去找草窝,那种地方才会有鱼!”

听到书生这么说,负责选位置的赵拢月脸颊一红,但是又拉不

陈夜站起身来,抱抱拳,“多谢兄台提醒,向你请教一下,你看我们去哪合适?”

书生扫视一圈,指向不远处的冰面,“那啊!多好的钓位!今儿个下雪没人跟你们抢,换平时抢这个钓位都能打起来!”

陈夜便朝他所指的大概方向走去。

“这里?”

“不是,往右一点!”

“这边?”

“不是……哎呀!让我来!”

说着,这个书生竟是起身走向陈夜身旁一处,以脚掌在冰面上画了一道圈。

“这儿!光线充足,而且你看,底下有好大一团水草,天气严寒,鱼儿也怕冷,所以这种温暖的草堆,鱼最多。”

陈夜露出恍然。

书生继续说道:“您那饵料也不对,俗话说得好,这夏天是鱼找饵,冬天饵找鱼,这雪天,鱼都不愿意动弹,所以这饵就得能把鱼引出来!”

赵拢月倒是没想到钓鱼也能有这么多学问,走近这边儿问道:“那怎么才能用鱼饵把鱼给引出窝来?”

“得用香油淋在蚯蚓上头,不过最好还得用小鱼,它会动弹,这一动弹,鱼就知道了,而且大鱼吃小鱼,上钩的都是大鱼!”

书生说的津津乐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女伴,看着陈夜得脸庞,一张清秀脸蛋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显然她认识陈夜。

只是当着陈夜的面,这位富家千金有点忐忑,俏生生走到书生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抬起头来。

书生倒也没有真的就不管不顾,缓缓抬起头来,看到陈夜若有所思的脸时,心中一惊,大喊道:“你是御林院门口那个......”

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只不过识破了陈夜的身份后,书生难免有些畏惧拘谨,也不再敢高谈阔论,悄无声息将手护在那富家千金的身前。

赵拢月将这些看在眼里,拍了拍陈夜,“找人家请教学问,怎么名字都不报一下?”

陈夜也发现了书生的异常,不过脸上没有变化,依着赵拢月所说,拱手道:“在下陈夜,前两天确实去御林院打了一架,让小先生见笑了。”

“不敢不敢......”书生摆摆手,“我叫方静言,学问粗浅,陈兄还是直接喊我名字,这位是小生朋友,名叫胡依。”

名为胡依的富家千金微微点头。

赵拢月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拢月。”

陈夜道:“现在都自我介绍完了,要不咱继续钓鱼?”

方静言虽无修为在身,但是看了眼陈夜,脸上的忐忑渐渐消去,笑道:“那上鱼了,您两位可得分我们一半!”

陈夜哈哈笑道:“理当如此!”

方静言遂继续低头捣鼓那鱼饵,一边捣鼓一边还念念有词,说些陈夜半懂不懂的话,什么凿开冰眼投诱饵,莫急下钩等一会,还说什么一凿二诱三下饵云云。

这让陈夜两个人是开了眼界。

果然在如此丰富的理论知识和经验下,不到两个时辰,方静言就从下边钓起来足足四条十斤重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