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一开始,所有事看起来都在按计划进行。他成功潜入了那个工程术士氏族首领的房间,在其精心准备的一份爆炸物里加了些“佐料”;后者根本没有发现他做的手脚,然后就将那玩意儿带走了。
本来,那个该死的家伙果然用上了爆炸物。谁承想,添加了次元石的爆炸蟾蜍腺体,居然能够引发如此剧烈的爆炸,激发出了一道威力远远超过灰先知预期的次元闪电束!
此时此刻,尼尼斯感觉到体内涌动的力量,就像一条蛇在肚子里、胸膛上,挣扎着要出来。
他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次元石,想要稳定自身被次元闪电的电荷勾动,而不断外溢的力量。
如果是一般的鼠人施法者,或许早已因为承受不住其摄入的次元石粉末剂量而变成纯粹的疯子,但他可是尼尼斯——最伟大的灰先知,老鼠之王莱兹爱渥的神选者,几乎无所不能。
“一定要控制住,”他告诉自己,“集中精力。”
尼尼斯他非常清楚,次元石的使用者们在这种时刻,全都会产生一种极度自信的感觉。
而事实上,大多数鼠人术士在魔力失控、被次元石反噬之前,都会因此放松警惕。他得保证自己不重蹈前人的覆辙。
虽然与其他灰先知一样,尼尼斯也对自己很自信,但是他也绝不会让次元石这种纯粹的混沌邪恶之物淹没理智和安全意识。
“堵不如疏。”尼尼斯内心蓦地有所感悟。
此时,他感到已经达到最佳时机去释放这股力量。他的血管里涌动着庞大的原始混沌魔法能量,脑子里几乎要被力量脉冲的狂喜所淹没,但灰先知知道必须尽快释放,否则自己将被一同吞噬。
慢慢地,灰先知逼着自己念出他所能创造出的最强力咒语,在空中划出复杂而精巧的手势以聚集魔法,利爪移动之处皆是涌动的纯粹能量,好似在空间中上划出了次元裂缝一般。
他的双臂摆得越来越宽,嘴里念叨的咒语音节更加响亮,光芒在其周围闪烁,原始的魔法能量开始从其眼睛、口鼻以及下肢中泄漏出来,这股力量就像酸液一样在他肚子里来回翻滚。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如果不尽快完成咒语,力量便会失去控制,把他撕成碎片。灰先知脑子里在极力挣扎的理智告诉自己,下次绝不再吞下如此多的次元石。
尼尼斯匆匆念完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划出最后的手势。随即,一团绿色的卷须慢慢地从他的身上伸出来。
然后,这些触须一个接一个快速地攀上下水道的墙壁。他顿时感到整个身体充满了活力,毛发兴奋地竖立起来,尾巴挺在空中,整个身体都变得异常敏感,空气在皮毛上轻轻掠过,都感觉像有人用钢丝球在摩擦自己一般——这股感觉有些痛苦,但却没有到达让人厌恶的地步。
他强迫自己再一次集中精神,将每根魔法能量形成的触须看做是自己身体的延伸,一件可以控制,可以感知的东西来操控。他继续扩大着魔法的效力,咒语创造出了巨大的魔法爪子,这样可以抓住下水道的墙壁和天花板,使它们与其捆绑得更紧密一些。
现在,那些愚蠢的埃赛勒姆人类将会领教他尼尼斯的强大,他是最强大的神选灰先知,是使用魔法的大师,他要把整条下水道全部摧毁,把那些石头皆尽化作齑粉,他会……
“不!我在想什么?”
尼尼斯用牙齿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次元石扰乱了他的心智,但他总算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把这个下水道里的鼠巢挪移到那座水厂下方,固定住,让那些战战兢兢的无能鼠辈作为先锋,去送死,去对付那里的人类守卫。而他本人则会在那里召唤莱兹爱渥的次元石化身,让其污染整座水厂,使得整个埃赛勒姆城都被恶疾所感染、所蹂躏。是的,是的,这才是我的想法,集中精神!尼尼斯,你可以做到这些!”他对自己说,“不要忘记目标,任务几乎就要成功了!”
尼尼斯将思绪附着在次元石能量组成的触手上,穿透了岩石和土壤向四周快速蔓延。虽然记得水厂的具体位置,但是由于其大脑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混沌能量影响,所以他的空间感知能力降低到了极限。他只能倚靠触手的“触碰感”,来确认自己将要把偌大个巢穴挪移到哪个地方去。
这里,不对。
谷醾</span>这里,也不对。
这里,还是不对,嘶……
灰先知不由得尖叫了起来,附着了其思绪的触须也同时传递回来了各种感知力。他突然感到自己仿佛被烤焦了一般难受。这是什么把戏?难道这座城市有某种“邪恶”(以鼠人扭曲的道德观念而言)的魔法?还是那地方有专门针对他的陷阱?是不是十三议会的那些混球,偷偷把他的消息透露给了某些人类来陷害他?
只是,他还是不能放弃。
次元石魔法组成的触须,在尼尼斯操控下从那些不可触碰的地方绕开,尽力搜寻那座水厂的位置。这次他学了个乖。灰先知小心翼翼地重新伸展开魔法触须,还有时间,魔法触须找到了地下管线,他操控着它们攀附着那些管线一路蔓延——这次得手了!触须并没有被烧灼!
他飞快地继续引导出了更多条次元石能量带,并将其用力沿着管线蜿蜒前行,如同某种生长迅速的魔法植物般生长。
“这才像话,我是个天才!!YYDS!”尼尼斯内心狂喜。灰先知将魔法能量发挥到了极致,开始将鼠巢连同里面的鼠辈们一齐虚化,顺着能量触须慢慢挪移向水厂的方向。
……
战场上的声音从来不是美妙的。
凶猛的战斗呼喊声,伴随着刀剑从盾牌上一声落下。这种刺耳的声音意在向一个毫无恐惧的敌人灌输恐惧。周围的空气中混杂着喊叫声,鼓声和跺脚声,以及钢铁相互碰撞的声音。
这场战斗不是普通的战斗。人类以刀剑对抗恶魔,无疑是只有传奇英雄才能玩的把戏,然而这些手里的弓弩和火枪全部打光弹药的埃赛勒姆守卫,现在也只得硬着头皮这样做。
“再坚持一会儿!”一个老兵发出呼喊。
“艾拉维拉军团和枪炮马上就能调集过来,我们必须把恶魔们堵在商业区里。想想你们的父母、老婆、孩子,维克塞斯国王在上,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些就生活在你们身后的这座城市里!如果我是你,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想让他们见到我们现在看到的、只能在最黑暗噩梦里出现的怪物。”
说话的同时,他猛地从被堆积成掩体的酒桶垛子后面站起身子,将一个拔出了拉环的木柄手榴弹远远扔了出去。伴随着爆炸声和猝然出现的火光,几只有着不对称而且扭曲变形的身体的畸魔瞬间被炸成了一滩血肉杂碎。
“最后一颗手榴弹,”那个老兵迅速蹲下身子,嘴里小声嘀咕,“总算是没有浪费。”
虽然那些被亚萨斯从无底深渊召唤过来的恶魔,其实都是一些塔那厘之中的垫底货色,但是他们仍旧不是普通人类能够轻松解决的敌人。
以被炸死的畸魔为例,那些玩意儿在无底深渊的地位和待遇和怯魔差不多,只有最绝望的恶魔领主才会在其主力军团招募这样的走卒。可即便如此拉垮,畸魔在人类眼中仍旧是庞然大物:它们身高随随便便就能长到6尺以上;在其绿色和紫色斑驳的光秃秃的皮肤上偶尔有一或两块看上去令人不舒服的坚硬鬃毛斑块;而在其细长头颅上还长着一双充满着憎恨的红色小眼睛。
失去了火枪和弓弩等远程武器的支援,就算四五个持着长戟的埃赛勒姆守卫围攻一只畸魔,都有可能出现严重损伤。畸魔手里拿着个怪异咬钳似的长杆兵器,不仅可以砸破人类身上穿的甲胄,还能够“咬住”因为不够小心而被其夹住的倒霉蛋,后者的下场一般都是身体被残忍地分为两截。
战场上的情况,因此而变得极度血腥。人类一方似乎只能尽力坚守,丝毫没有反攻的可能性。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恶魔领主之子亚萨斯却并不这么觉得。“怎么会这样?!”他内心狂怒地嘶吼着,“覆盖了整座城市的‘次元锚’干扰?使用传送法术的感觉,就像是在旱地游泳一样。还有,为什么响应我召唤的只是畸魔、怯魔这样的货色?我亲爱的父亲大人,难道您真的向所有人宣告了我在这个该死物质位面的遭遇,让那些家伙不愿意再向我效忠,为我提供服务?!”
此时此刻,亚萨斯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愤怒”,还是“惊恐”占据了情绪的主要角色。他现在已经彻底慌了神。或许也是因为受到次元石闪电的刺激,所以他那源自塔那厘恶魔的部分混沌血脉被激活了,这个半恶魔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毁灭与自毁倾向,想要用极端的暴力行为来宣泄内心的恐惧与无助。至于说其父亲格拉兹特的计划,谁爱执行谁去吧,反正他是已经不准备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