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者回到了自己老旧的窝,以前的窝很小很拥挤,他还时常会抱怨两句,现在的窝不再拥挤,可他却想要找人抱怨。
面对故人意志的衰退林洛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只能每日都带着白星前去探望,且每次去探望的时候都能见到罗恩的身影。
自从利爪回来后,林洛能明显的感受到罗恩周身的气场开始变得压抑沉寂。
每次遇到视线都不再和林洛交汇,打招呼也只是闷声嗯哼。
次年夫带和形影带着赵泽回来了。
消息是阿蓝告知林洛的,听到这个消息林洛是欢喜的,可当他真正见到三人时却是愣住。
夫带将一个盒子交给林洛,其上还附带了一份信件。
林洛机械的接过盒子和信封。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林洛也已经淡忘赵泽的过失,他现在就想好好见到三人,可眼前只有夫带和形影。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林洛心中升起。
这一刻他思索了很多,紧张、恐惧、悲伤、自责。
看着夫带有些沧桑的脸庞,林洛心头一梗,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低声轻唤:“夫带...”
“你自己打开信好好看下吧。”
夫带声音略显疲惫,错开林洛的视线,低头与林洛擦肩而过,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林洛耳旁炸响:“哎...这是赵泽...还有他的遗言...”
这是赵泽...赵泽...
嗡
这一刻他再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
他以为他已经看淡了生死,可当身边的一个个朋友接连前往幻梦,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开始崩溃。
白星就地坐下,让林洛依靠着自己身体躺着,温柔的拿走那封信件,轻声在林洛耳旁询问:“林洛我们回家看好吗?”
见到信封从自己面前被抽走,林洛下意识的去抢,白星也没用力,信封被林洛一下就抢了过去。
看着眼前折叠好的信纸,缓了好一会才是吐出字来。
“不了。”
说着他僵硬的把信纸打开。
那是一封用血液书写的信件,入目的赤红和锈铁的气息让林洛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拿一柄重锤狠狠敲击了一般。
顶着晕眩感,视线缓缓挪动着,一字一句将这猩红的字体映入脑海。
夫带我要死了
你听到这个消息不要难过,我只是要去幻梦了而已。
游历了那么多年,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我现在也已经明白。
那时候我应该相信你的,相信你能够医治好小莫,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没有勇气看小莫继续受苦,所以我去求了林洛。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小莫的故乡,可是...好像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我背着小莫一直走一直走,他说他想去世界各地看看,那我就带着他游历这个世界。
直到我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我回到了那个小莫中毒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大雪同样的毒,那毒真的好痛,我循着小莫的脚步去找他了。
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约好了
在幻梦中相聚
———赵泽
白星仔细看完了这份信件,他心情沉重的将信件和木盒从林洛手中抽走,将其交给一旁冷眼看着的罗恩。
他对罗恩微微点头,就将完全失神的林洛背回了家中。
浑浑噩噩将近有一个多月,白星也静静陪在林洛身边一个多月,看着林洛这副样子他也是不好受的。
每每抬手抚摸林洛逐渐苍老的面庞,他的心中就会像是刀绞一般疼痛。
有些时候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去找石心花,难道就不能和林洛一起老去,一起死去,一起埋葬,难道这样不好吗?
他不会记起缘由,那所谓的缘由早在大火和怪物的践踏中消散。
期间阿红来过几次,他现在算是镇子中远近有名的心理医生,哪怕不用能力也能治疗好兽人们的心理创伤。
林洛在阿红的安抚下精神也逐渐好转。
可他也像是罗恩一样至此不再爱讲话。
见自己所爱之人变成这副样子,白星不由的感到心痛,无时无刻他不是在寻找博对方一笑的方法。
就这样林洛的年岁又增加了五载。
或许是思念成疾,利爪在这一年中跟随暮辉去了幻梦。
这一次所有人活着的人都只觉得麻木。
林洛将利爪的遗体埋在黑猫旁边,想着之后若每每能想起来两个人都可以一起祭奠。
没有了暮辉的压制,那些前拥再次席卷了这片大陆。
逐渐的小城镇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兽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永梦小镇中出现了一幢又一幢的房屋,沿袭之前的设计理念,房屋多是由石板和木质结构搭建的,每户人家房前房后都会栽上一棵紫红叶树。
不知何时起,这里的居民不再说是自己居住在永梦小镇,而是将这个地方称为永梦城。
这里安全没有纷争,在林洛的领域之下,故乡的那些高楼奇景也被他用领域带了过来。
只有达到九悟才明白领域到底是什么。
林洛觉得领域是个消耗品,消耗的是众生对他所作所为产生的情绪。
可林洛和其他兽人不同,创造了星空和梦境的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力量的增长。
哪怕林洛将自己的领域笼罩着整个城市,领域所带来的消耗也都比不上增长来的迅速。
冥冥中似有明悟,那层九悟之上的壁垒悄然为他开了一道门扉。
可林洛不愿去触及那道门扉,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身边还有白星和他的朋友,还是因为他明白神明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见过那高天之上,那上面空空荡荡,就只有几位神明矗立,而那第一位从凡人晋升到神明的家伙,可还在天空中高挂着呢。
他是完全不着急,但总有人比他自己还要关心他。
白星时常会在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呆呆看着林洛。
林洛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来到这世界的第三十六年夏,白星一如往常般陪伴在他身边。
对方清澈的眼眸和模样始终没有变化,可林洛却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这个世界没有故乡科技那么发达,或许这新生的世界没有病痛,可过过度的操劳和早年间流离的日子,让林洛感觉自己这个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和六十多岁的没有差别。
房屋周围种满了紫红叶树,还有一些从其它地区移栽过来的植物。
哪怕是夏日,树上的叶子也在不停掉落着。
几片飘飞到林洛面前,好巧不巧遮住白星呆呆盯着林洛的视线。
“哎,白星...”
“我在。”
叶片从白星面前滑落,两人目光再次相对。
从未改变过的眼神,让林洛把想说的话语哽在了喉咙处。
对方只是静静的等待林洛开口,或许对白星来讲,就是这么看着也已经足够满足。
最终林洛把自己想的说了出口:“白星...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林洛伸手在白星面庞上磨蹭,熟悉的质感依旧那么扎人。
“你在说什么林洛,你去哪我去哪。”
白星一把抓住林洛手掌,并死死向着自己面庞贴紧。
他又哪能感受不到林洛的情绪呢,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惶恐与不安。
林洛笑着嘴唇嗫嚅,他知道他的要求白星一定不会同意,可他还是要说,因为面前的是他最爱的家伙。
“诶...我说如果...如果...我死了,白星我希望你能忘了我,去找再找一个喜欢你和你喜欢的。”
林洛磕磕绊绊的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小心观察白星表情。
白星从不在他面前隐藏情绪,那愤怒、紧张、害怕的全都写在脸上。
一下刻,林洛便是被白星拥入怀中。
“你说什么呢!不会有这种事的,我也不会干这种事的。”
不会有这种事的,哪怕林洛想要就这样死去也有人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