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记得晏礼高中那会儿经常参加竞赛, 心理素质应该很好才对。还是说社会与学校不同呢?
时颜病急乱投医地打开了搜索引擎。
这上面的寻医问诊平台,虽然说不能当作判断准绳,但或多或少有点参考价值。
描述完情况, 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页面里, 许多字连成一行行红色,时颜惊奇地发现,有相同状况的人还挺多。
她顺着条目一行行往下看。
“医生, 我老公最近常常很激动, 老说要给我买某某名牌几十万的钻戒,还说他未来会赚大钱给我花, 问题是我们连房子都没买,持续好几个礼拜了,是不是妄想症啊?”
时颜觉得除了“激动”这一特征外, 情况都挺像。
于是她看了看医生的答案。
医生甲:“他可能只是单纯想吹牛。”
时颜:“……”
现在的医生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下一个回答看起来就要专业许多:“初步判定狂躁症或夸大妄想,建议到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
虽然专业。
不过时颜也不能妄下断言。
她关掉这个页面, 咬唇思索着。
据说大部分患者都比较抗拒治疗,也不知道晏礼肯不肯去。
也或许, 情况没那么糟糕。
晏礼只是在开玩笑, 或者单纯跟她畅想一下美好生活之类的。
时颜知道搜索出来的症状大多都夸大其词, 想到晏礼今天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最后非常乐观地选择了一条相信:“建议观察一段时间, 做好沟通, 不要太过担忧。”
目前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
值得高兴的是,接下去的几天, 晏礼再也没有过类似发言。
那张彩票也被他保存起来了。
日子重新迈入正常轨道。
为了不让晏礼的“病情”加重,时颜也很注意摆出放松心态,一副“失业没什么大不了的”的模样, 也没再着急接工作。
然后她发现,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堕落得非常快。
具体表现为晏礼工作的时候,她就去赵千霓那儿,短短几天,已经快速学会了打麻将和玩市面上一款操作非常简单的战斗游戏。
还静下心来研究了厨艺,看完几本之前一直没能看的英文原版书。
要说之前存在安慰晏礼的成分,这会儿时颜却是已经打心底里认为,辞职以后,自己得到了一段更加井井有条却舒适的生活。
不用再围着公司打转,娱乐和工作都被安排得很好。
师兄师姐中,也有人毕业不久后就成了free lancer,不受束于各种公司,自由接各种项目。除去能力特别突出的,一毕业就有人找上门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其他不少都是从接翻译外文书开始的,再过几年,也能往更高的领域再走一层。
时颜先前始终觉得自己资历尚浅,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加之传统的就业观念,还是觉得需要进公司历练历练,便没有将自由译员作为自己的择业方向。
但在整理简历的时候,她却意外发现,这一年自己竟然收获颇丰,属于厚着脸皮也能回母校演讲吹吹牛的水平。
一个想法自然也在心中产生。
*
周末晏礼有空,两个人去了小敏先前大力推荐的一个鬼屋。
时颜倒不是真心想去这么恐怖的地方。
只是因为鬼屋在游乐园里,她想着和晏礼一块儿去游乐园放松一下,玩玩游船啦碰碰车啦之类的休闲项目,顶多加个海盗船青蛙跳之类的减减压。
谁知路过鬼屋的时候,时颜想起小敏好久之前的一段安|利,于是随口一提,“这个鬼屋听说是我们市的网红景点,故事线很出彩又吓人,到这个游乐园的游客,大多都是冲它来的。”
毕竟跳楼机蹦极海盗船之类的,哪里都能造。
鬼屋要做得刺激难忘,却着实考验水平。
“想不想玩?”晏礼朝鬼屋门口看了眼,有挺多人在排队,工作人员在依次放行。
“啊。”时颜捏着手里的票,有点犹豫,她之前没玩过鬼屋,也不怎么看恐怖片,不知道自己的接受度在哪里,“人挺多的。”
晏礼“嗯”了声,“那就不去。”
时颜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遗憾。
两人牵着手,玩了一个比较刺激的跳楼机之后,又慢悠悠地游起了船。
往下一个项目走的时候,又路过先前的鬼屋。
奇怪的是,这次空荡荡的,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有一对情侣被吓跑了还吵了一架,然后排着的一组人也跑了,另一组人孩子没满十六周岁,不能进入。”工作人员非常佛系地说,显然是对游客全跑的状况见惯不惊。
“这么恐怖的吗?”时颜忍不住低低惊叹。
工作人员笑眯眯的,“小姐姐进去玩玩看呀,你有男朋友在怕什么,他会保护你的。”
他没说的是,刚才那对情侣,就是因为男的被吓到六神无主一路狂叫着冲出后门,把女朋友落在了里面,两人才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见时颜好一会儿没说话,晏礼侧了下头,“怎么样?”
时颜迟疑片刻,“那……试试?”
也许是两个人一块儿,比较容易结伴干点刺激的事。也有可能是被工作人员的“保护”两个字说得有点儿心动,时颜回过神来,已经牵着晏礼的手在漆黑的通道里往前走了。
鬼屋是医院主题。
场景做得很逼真,黑色墙上用白色油漆笔写着通关提示,时颜停下来看了两眼,忽然心头一跳。
白色油漆笔上有点状和条状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时颜开始意识到来鬼屋可能是个错误。
她没看过恐怖片却胆子很大的概率约等于零。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晏礼的手。
晏礼似有感应,轻轻摩挲她的指尖,声线带点儿调侃,“这就怕了?”
时颜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想到这里光线昏暗,点头他看不见,又开口道,“有点。”
“牵着我。”
时颜手指抓得更紧:“嗯。”
掀开黑色的帘幕,眼前像是个太平间,靠墙摆了一排停尸柜。中央的一张床上,白色床单盖住一个人的轮廓,底下亮着冷绿色的光。
阴冷的色调,扑面而来的阴森逼仄感,还有散不掉的尘封味道。
晏礼却还有心思四下查看。
时颜记得小敏说过走出鬼屋并不难,网上也有一些攻略教人怎样避开最吓人的关卡,但这个鬼屋就出名在解谜线上,并不以突然冒出来个东西为主打。
“看出什么了吗?”时颜小心翼翼问,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晏礼指了指中央那张床,“要把那个揭开看看。”
床边摆着金属盘,里边的仪器跟整间屋子一样,冰冷生硬,像有冷气从地上冒出来,连晏礼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种微冷的质感。
时颜硬着头皮,“噢”了一声。
她几乎是拖着步伐跟着晏礼一起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站在床边。
晏礼伸手揭开血迹斑斑的白色床单,与此同时,白色床单下沿一晃擦过脚面,时颜感觉被什么东西一下攥住了脚|踝!
她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整个人甚至产生了麻痹的错觉。
仅存的意识感受到了,握住她脚|踝的东西,似乎是一只手,冰凉的触感,像冷而白腻的一条蛇。
“啊啊啊啊啊!!”
时颜头皮发麻不管不顾地一阵尖叫。
有那么几秒,意识都是空白的。
时颜只感觉自己被人拉进怀中,脚|踝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撤出去了,应激反应过后,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晏礼抱了起来,脚不沾地的那种。
她顿时不好意思了,声音带着颤,却还在小声道,“你放我下去呀。”
晏礼看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好点儿了?”
“嗯。”时颜抿了抿唇,“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这样就没有人抓你的脚了,”晏礼淡定地揭开床单扫了眼,时颜的目光下意识跟着他往下,却被提醒,“你不要看。”
“……哦。”时颜乖乖点头。
晏礼随手盖上,“要不要出去?”
时颜犹豫了一下,决定不逞强,毕竟她万一再被吓到,麻烦的还是晏礼。
“那我们出去吧。”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在第一关就被吓退,鬼屋后边还设置了许多关卡,即便要中途撤退,也要壮着胆子再撑过几间房子才行。
时颜没想到的是,晏礼就这样抱着她走完了全程。
等待在房间里的“鬼”也懵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生涯,似乎没有见过到了这里还要抱在一起的。
他很快决定恪守本分,超常发挥吓吓这对秀恩爱的情侣。
谁知男人却仿佛预感到他埋伏的角落似的,侧头看了过来,“请问出口在哪里?”
“鬼”:……
他遗憾地收起自己吓人的一身本领,指了指某个方向。
*
外面阳光正盛,油绿的树叶摇曳,跟鬼屋里阴森恐怖的氛围全然不同。
时颜坐在长椅上,感受着明亮光线和炽热温度带来的安全感。
晏礼迈步过来,给她递了一支草莓甜筒。
时颜一圈圈剥开纸,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晏礼轻笑了声,“嗯,不玩。”
同样是刚从鬼屋里出来,她蔫巴巴的,他却淡定如常。
时颜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怕吗?”
“我以前做一款游戏,接触了很多国内外的恐怖片,”晏礼说,“这个医院其实借鉴了零几年港城的一部僵尸片和前几年的一部美剧,停尸房的场景摆设则跟另一部电影很相似,非常有迹可循……”
时颜听的愣愣的,甜筒撕开一半,“你记得这么清楚吗?好厉害。”
“术业有专攻,”晏礼轻松道,“你说得西语也很标准,怎么没见你夸过自己?”
时颜有点不好意思,“这又不一样。”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你现在呢?也是在做游戏吗?”
“没有,那时候是大一,成立了游戏公司,”晏礼稍顿,“晏家主做旅游业,并不是很愿意让我自由发展,我的游戏被他们知道了,哪怕找的是外国投资客,也无济于事。”
所以后来,他再与梁现合作,始终保持个人信息的密不透风。
“啊。”时颜稍稍遗憾,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末了郑重道,“但是你现在自由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一直……”
在你身边。
余下的四个字,似乎并不需要说出口。
晏礼托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吻下来。
有风从两人间穿过。
他低声道,“这是我此刻想做的事。”
*
时颜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就保持着零零散散接工作的状态,这小半个月也收入不菲。
某天她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申请。
对方的昵称跟她颇有缘份,叫“ +10”。
这位“+10”先自我介绍姓高,是某家投资公司的高级助理,问她下周一有没有时间,担任他老板的私人翻译。
并且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报酬。
时颜当然点头同意。
高助理大概是忙去了,过了会儿才给她回复,告诉她具体的时间以及地点。
时颜发现,短短十来分钟,高助理已经换了个昵称。
从跟她颇有缘份的“+10”,变成了中规中矩的“高嘉实”。
她有点好奇:「你换昵称了吗?」
高嘉实:「老板不让我昵称带10这个数字,说这是他的专属,让我换了」
时颜:”……“
数字也要管。
好像是个挺难伺候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