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路, 盛景会所。
容貌艳丽的女人坐在沙发里,环顾四周,抬眸瞥向不远处的男人, “现在是真沦为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了?到这种地方来谈正事。”
晏礼签完字, 抬手将协议扔给她,“看看。”
并没有多说其他的打算。
女人撇撇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
“可爱这个词用在二十五岁的男人身上, 我认为本来就不合适。”晏礼淡道。
“是年龄的问题么?你小时候也不可爱, ”女人摊开协议,一条条细看起来, 边感叹,“下周就是股东大会了,这可真是历史性的剧变啊。”
“怕了?”
“毕竟晏家没有女人掌权的先例。”
“现在有了。”
“……也没有弟弟不要继承权, 把所有股份转给姐姐的先例。”晏祎叹了口气,“老东西们应该会跟我过不去吧, 太怕了。”
晏礼掀了她一眼,“是么?”
从很久以前开始, 晏祎就觉得, 晏礼说话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她气焰再盛, 伪装再好, 也压不过他轻飘飘的一个眼神。
从小到大都不可爱。
“好吧, ”晏祎装不下去了, 坦白道,“我挺期待那个场面的。”
她前阵子来到申城, 是遵照晏洲的意思,将晏礼带回去。
虽然对晏家向来不近人情的铁血作风颇有微词,不过晏祎目前毕竟是在给晏家做事, 见晏礼的第一面,就开出了他跟她回去的条件。
没想到的是,晏礼拒绝之后,直接送了份更大的诱|惑,向她转让手下全部的股权。
即便是晏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确实很能洞悉人心,怕是早早地将她隐藏于平静表面之下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
答应他,就意味着跟晏洲对着干。
但是有很大几率顺利继承晏氏。
晏祎思索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跟晏礼站到同一站线。
两人今日正是为了签股权转让协议而见面。
“股权只是让你获得角逐的筹码,并不代表完胜,有功夫浪费在申城,不如早点回去为股东大会做准备。”晏礼起身,显然是一分钟都不打算浪费。
“你等等,”晏祎坐在沙发里,食指扣了扣手里的文件,像是试探又像是惋惜,“真不在意晏家的家产?我追求了这么久的东西,在你眼里好像一个垃圾。”
“它本来就不属于我,给你是应该的。”
分明是很善意的一句话,可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没带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是普通陈述。
晏祎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起来,客观谈道,“你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晏家确实拿你在当继承人培养,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初把你送回南城,谁也没想到……”
“晏闻德已经拿到了我的亲子鉴定报告。这次他找了港城那边的人,晏洲消息滞后,没来得及阻拦。所以‘我不是亲生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晏家,”晏礼像是没注意到晏祎在说的话,倚着墙慢慢道,“下周的股东大会,我会成为攻击对象,在晏闻德推出人选之前,你要抢占先机——这一辈你占股最多,陈董张董例来是你的支持者,悬念不大。”
突然被强行带偏话题,晏祎不太满意,“你是觉得我连这件事都办不好?”
“我是希望,”晏礼慢条斯理道,“晏家的事尽快解决,不要再占用我的时间。”
“……”晏祎无语了阵,字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把晏家收入囊中。”
晏礼轻点了下头,“拭目以待。”
“不过你在申城这么久,多少干点正经事吧?我看你光跟小姑娘同居去了,事业没荒废吧?”
“怎么没干正经事,”晏礼从墙边起身,朝门口走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一直在忙。”
人生大事,无非成家立业。
他要在申城完成的这件,还属于前者。
*
“我姐姐离婚了。”
时颜正在对着电脑做一份旅游合同翻译,冷不丁听见小敏开口。
她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面,下意识问道,“什么?”
小敏:“就是上次酒店捉奸的那个。”
“啊。”时颜点点头,手指停下来轻轻搭着键盘,“是抓到证据了吗?”
“嗯,前阵子他们吵架,我估计那个男的也是不想再瞒了吧。”小敏叹了口气,“明明他们以前很好的啊,怎么办,我要不相信爱情了。”
时颜道,“别呀,不能因噎废食。”
小敏想了两秒,肯定道,“你说的对,那么我决定幻想一下跟蒋西沉谈恋爱,重拾信心。”
“蒋西沉?”
“你不知道吗?是最近很火的乐队队长,”刚才还说对爱情失去信心的小敏瞬间像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刷刷翻出屏保亮给她看,激动道,“单身,实力与颜值并存 ,入股不亏!!”
照片拍得很好,不过也是因为男人的模样确实能打。
暗色的舞台上照下一束明亮白光,勾亮他肩背的流畅弧线。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坐在光影交界的高脚凳上,旁边是纯黑的立式麦克风。
他坐的位置居高临下,然而即便是仰视的角度也没有对颜值产生丝毫损伤,反而多了种睥睨的意味。他五官线条立体,银色发梢蹭过眉骨,眼神利而冷,看着有点儿不耐烦。
但又是能让女生失声尖叫的那种不耐烦。
帅的人就算摆个臭脸也照样帅。
“怎么样怎么样!”小敏看一次屏保就被击中一次,晃着时颜的手,“是不是很酷,很帅,很性感!让人看着就想上!”
时颜头点了一半,听到最后这句不上不下地卡在了中间。
小敏哈哈大笑,“我忘了你还是个纯洁宝宝。”
时颜有点不好意思,也笑了笑,继续手上的翻译工作。
她今天心情很不错,因为早上碰见人事主管的时候,商量了一下年假能不能放在江燃见面会的时候休,主管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下班乘上地铁,时颜把这个消息告诉祝伶俐。
祝伶俐:「太好了!那我跟我朋友说说去,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10:「好哒,谢谢」
祝伶俐应该是个常年上网的冲浪选手,时颜跟她联系不多,但基本次次都是秒回。
但是今天直到时颜吃过晚饭,也没有收到祝伶俐的回复。
她觉得对方应该是有事耽搁了,也没有太在意。
今天是端午猫生痛恨的洗澡日,这一年下来它大概已经形成了某种直觉,吃过晚饭之后就不知道溜到了哪里去。
时颜找了几个它比较爱躲的地方,甚至还站到了沙发上望了望立柜上方,也一无所获。
次卧的门这会儿开着,但一般情况下,时颜并不会走过去。
今天也是没办法了。
她抬手敲了敲门框,等晏礼从书桌后边抬眸,才轻声问,“端午在吗?”
晏礼放下手里的平板起身,走了几步之后靠在桌边,像是回忆了片刻,“没注意。”
“啊。”时颜点点头,又叫了声,“端午?”
没有回应。
端午怕是已经成精了。
晏礼也陪着她一起找,打开旁边的柜子,又看了看床底,均是一无所获。
时颜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可能不在这个房间,我再去别的地方看一下。”她转身的时候,踢到了旁边的一只袋子。
脚感似乎有些不对。
时颜弯下腰,把袋子拎了拎,就看到端午从未收紧的袋口滚了出来。
端午反应极快,落地的那一瞬间,已经抡起小短腿飞快逃跑,但是没跑到门口,就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拎住了命运的后颈,交到时颜的手里。
“谢谢。”时颜弯了弯唇,抱紧了一脸绝望的端午。
过了一分钟,时颜也有一点绝望了。
每次洗猫的开端都是一场人猫大战,她往往会被端午溅一身的水,摁住它之后还会被挠几下,然后等端午慢慢适应有水的环境,就会好上许多。
问题是,晏礼为什么也在旁边站着。
而且他以“没看过,好奇”为由,时颜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拒绝。
她一手轻轻摸着端午的脑袋,另一只手打开花洒。细细的水流从花洒里流出来,端午的抵触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端午不怕,你看,就是洗个澡澡,舒舒服服的……”时颜小小声地,硬着头皮在晏礼面前哄。
晏礼轻勾了下嘴角。
她蹲在浴室边上,对着个小木盆,从晏礼的角度,看见的是白皙的一段脖颈,还有凌乱的几率碎发。
时颜的头发并不是纯正的黑,带点儿偏蜂蜜色的棕。
尤其这会儿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温暖的色泽。
晏礼看到,她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红了。
时颜是真的很羞耻。
当着晏礼的面跟猫讲话,而这个猫还不太配合,时不时摆出叛逆态度。
好在端午今天比以往妥协得快。
也不知道是跟她心有灵犀,看在这么久投喂的份上稍微给个面子,还是碍于浴室里还有个身量高挑的男人,怕挨揍。
等水流过全身之后,端午也摆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咸鱼态度。
时颜松了口气,开始给它打沐浴香波。
端午佛里佛气地看着自己一身的泡沫,又望向晏礼,“喵”了一声。
晏礼靠着墙,笑了声接道,“帮不了你。”
端午又撇过头去,消沉地“喵”了一声。
时颜:“……”
这是已经无障碍交流了吗。
忽然觉得她刚才的单方面哄猫也没那么羞耻了。
在最后一遍冲水的时候,时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不等她开口,晏礼已经帮她接听,并且点了免提。
“一零吗?我伶俐,我刚给你发好多消息你不回,只好打电话了。”电话那头,是祝伶俐的声音。
时颜和她没有交换过彼此的真实姓名,称呼对方都是用的网络昵称。时颜的是个数字“10”,祝伶俐直接拆开念了出来。
时颜很快出声,“是我,怎么了吗?”
“就是我们燃燃之前格斗赛表现太好啦,现在他的票高价难求,我朋友也不算俱乐部的核心人员,只能帮我们拿到B区的。”祝伶俐有点沮丧,大概是觉得自己先前夸下海口要拿VIP座,这会儿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呀,我每次见面会抢票都抢不到,有票已经很好了。”时颜说,“是多少钱呢?”
“我还没买,一会儿买了再和你说,我尽量要C区中间,两边的话真的是看个寂寞了。”祝伶俐忧伤道,“崽崽太火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时颜跟她一起感叹了几句。
挂了电话,晏礼伸手将手机放回原位,“要去平城?”
“嗯,想去的,”他问得自然,时颜顺着点点头,“我还没有见过他,也想问他要个签名。”
晏礼想到刚才电话那头,女声一口一个“燃燃”、“崽崽”。
他挑了下眉,“你说的那个江燃,他年纪很小?”
“小?”时颜偏了下头,感觉晏礼应该是想问年龄,“是很年轻,还是个大学生。”
“那不小了,”晏礼交换了下双腿,闲道,“刚才听你朋友叫他崽崽,我以为还很小。”
“噢,那个。”时颜弯了弯唇,“那是因为她是江燃的‘妈妈粉’。”想到晏礼对于称呼的不了解,她又补充解释了一下,“就是把偶像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非常关心,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女友粉,事业粉之类的……”
“那你呢?”话没说完,她听见晏礼问,“你是什么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