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见这句话,时颜默然两秒。
开始思索自己什么时候给晏礼留下了这么一个……类似于“教导主任”的印象。
以至于他都认为,她是为了防止他失|足才出此奇策。
她措了下辞:「没有,本来就想要租出去的」
过了挺久,晏礼那边回了四个字:「胆子挺大」
这是说她?
时颜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晏礼不紧不慢地接上:「专门找男的合住」
时颜:“……”
她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徐潮之为了刺激晏礼,自己加的条件。
不过眼下显然他们两个站在同一阵营,她总不好否认这事,直接把徐潮之卖了。
于是,时颜镇定地背上黑锅:「嗯…因为男生比较有安全感,万一有小偷入室抢劫呢」
Li:「你这是找租客还是找保镖?」
LI:「而且谁告诉你,男的就会打架?」
看着晏礼的两连问,时颜都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忽然急中生智般地问了句:「那你会不会呢?」
过了好一会儿。
晏礼才回了个“会”字。
10:「那我运气挺好的^ - ^」
后边还跟了个笑眯眯的颜文字。
应该是想缓和气氛。
晏礼看着“运气挺好”四个字,笑了一声。
其实时颜完全不用配合徐潮之编什么谎言,因为这个队友早就毫无义气地把她卖了个干净。
——“哭了,天使妹妹瞎了眼,居然想让你跟她合住,还拜托我做中间人。阿晏,你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被这么好的女孩子看上啊?”
晏礼轻嗤了声,也没认同这个说法。
他并不觉得时颜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相处中就可以看出来。
她想要他合住,真正的理由还不清楚。
但最后晏礼还是答应了。
表面上是徐潮之百般游说,他烦不胜烦,然而内心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颜跟他在一起时,眼神很净很纯,似是毫无索求,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保护姿态。
她这个模样。
反倒更吸引人朝她靠近,想一探目的。
目光重新落回屏幕,晏礼看见时颜发了条新消息。
10:「今天盛外校友聚会,你来吗?」
几乎与此同时,徐潮之的声音也响起来:“阿晏,要出门了,你不简单收拾一下?”
晏礼应了声站起来,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回复时颜:「我没收到邀请」
啊。
看到这一句,时颜懊恼地闭了闭眼,真想把自己刚才那句话吃回去。
她抬眼搜寻,看见聚会的组织者正在人群中央,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和旁人谈笑风生。
还记得当初念书的时候,这个学长跟晏礼关系还算不错,说句直白的,几乎是巴巴地追随着他。
现在却……
这样想着,手机又是一震,时颜低下头去。
晏礼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在漫不经心地开玩笑——
Li:「要不」
Li:「你邀请我一个?」
*
一行人唱到将近五点。
这个季节,傍晚的天色还很亮。出了会所包厢,偏黄的阳光从头顶明晃晃地洒落下来,风带起一阵热意。
到了酒店,各自落座。
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大家已然熟络不少,随便什么话题都能热烈地搭上几句。
时颜在高中时期本就出名,人缘也极佳,她坐在沙发上,不断遇上以前关系不错的熟人,大家干脆围了个圈儿聊天。
中途,时颜去了个洗手间。
成年人的世界远没有高中时代那样单纯,当中夹杂着许多利益牵扯,时颜是知道的。
她也没有指望过,一个时隔小十年的校友聚会,就能把大家的感情联络到多亲密的状态。
顶多只是,聚会上其乐融融,聚会结束,各自回到各自的小圈子。
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个事。
但是——
时颜站在吸烟区背后的墙边,听里面的人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口吻议论某人,还是觉得十分荒谬。
刚才,她本来是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回去的,谁知路过这里,恰好听见一个男人的冷笑声,“八千万?你听他吹,怕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另外有两个人在附和。
时颜听明白了,这是三个人在背后议论组织聚会的学长。
为首那个话里话外洋溢着“我最牛逼我最拽他们都在装有钱”的优越感,另外两个则全程在拍“大哥不愧是大哥大哥说的真对”的马屁。
她本来对这种事也不是很感兴趣,刚抬脚要走,就听到里边又传来一句——
“说起来,你们谁有晏礼的消息啊?他好像没接手家业也没自己开公司什么的吧?”
“我叔叔跟晏氏熟,听他说上周晏氏高层有点变动,升上去的是晏闻徳那派的人。晏礼好像因为什么事被赶出去了吧?”
“要我看,晏礼这人也就高中拽拽,还傲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怎么着,家产快让二叔薅手里了,自己灰溜溜的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呆着,连校友聚会都没脸来——”
“砰”的一声。
隔壁卫生间的大门被重重关上,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谁啊?”带头的人当即不悦地嚷了声,“有没有素质!”
然而等他们出了吸烟区,却早已不见谁的身影,只觉得内心一阵窝火没处发。
*
时颜心绪乱糟糟地回了宴会厅。
这种背后讲人坏话的事,她只听说过,却从来没亲身撞见,现在感觉就是非常膈应。
更不要说,对方还提到了晏礼。
她其实是想冲进去理论的。
但一来她本身就不是冲动型的人,二来她的确对晏礼不了解,就算正面对线也不一定吵得赢,还有第三个原因,毕竟是校友聚会,明面上冲突起来,总是不太好看的。
但时颜也没打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她正在思索该怎么办,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就算有人还坐着,也高高地探出脑袋。
“怎么了?”她问刚好站在身旁的朋友。
“晏礼啊!!我的天啊他居然真的来了!!”朋友很激动,拉着她就往前奔,“这个位置也太差了,怎么离他那么远!”
这位朋友的战斗力过于刚猛,不知不觉中,已经拽着时颜冲到了最前排。
时颜还没来得及站稳,目光晃动间,就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人。
晏礼的模样她并不陌生,但今天见到,却又有了种惊艳的感觉。
他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眉目俊美风流,身姿亦利落挺拔,毫不收敛外表的攻击力。偏生神情寡淡,看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两者一糅合,便成了一股妖孽又不失干净的气质。
那一瞬间,时颜的心脏都好像停了一拍。
直到两人的目光对上。
晏礼朝她轻勾了下唇角。
……
“我的妈,”餐桌上,有女生失魂般地捧着心口喃喃,“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怎么能帅到这种程度,简直应该关进笼子里。”
时颜:“……”
这个发言好像挺危险的。
她夹了一片糖醋藕,慢慢地嚼着。
就在这时,边上有个男人调侃着开口,一听就是挑事儿的语气,“我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只看脸呢?”
时颜觉得这声音耳熟,下意识抬眼看去,见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
她很快反应过来,就是刚才在吸烟区领头说人坏话的那个。
“怎么就只看脸呢?晏礼本身就是天之骄子好吧,家世学历才能,哪样不是顶尖?”女生反驳。
“呵,”那个发福男人不屑一顾,又洋溢着一种得意,“你去问问晏家最近什么情况,他啊,也就是表面上光鲜亮丽,在那装呢,背地里不知道多拮据。”
“好酸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甚至没带丝毫烟火气,温温和和的。
但恰好这会儿周围安静,于是就这么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话出现的时机,怎么听怎么敌意满满。
发福男眼神不善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却意外地发现是他高中的小女神时颜。
这会儿她正夹着一片藕,见他看过来也没别的反应,目光不避不让,淡定又不失嫌弃补充了几个字:
“藕。”
“好酸。”
发福男:“……”
他怎么觉得,她是在说“呕”、“好酸”呢?
但看时颜那一张乖软纯善的漂亮脸蛋,又不像是会针对人的。
于是他只有把疑问咽下。
不过有了这个疑虑之后,直到聚会结束,发福男也没有再提起晏礼半个字。
*
晏礼跟徐潮之、李延他们坐在主桌。
在场个个都是人精,虽然先前听说了些风声,但一看晏礼身边还跟着徐家跟李家的继承人,三人关系一如既往,何况他也是被今日的组织者邀请来的,便打消了猜疑,重新凑上前巴结起来。
这种场合,晏礼兴致缺缺,却也如鱼得水。
酒过三巡,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间。
“我说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自己站稳,”出酒店的一路,徐潮之架着李延,累得直喘气,“你他妈今天喝那么多干什么?”
李延垂着脑袋,幽幽叹气:“我想起了我的初恋。”
徐潮之一脸问号:“什么玩意儿?你还有初恋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没听过。”
“有,”李延步子跌跌撞撞,都分不清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一个,学妹,骗我感情……结果…嗝,我跟她表白,她说对不起,那只是一个玩笑。”
“她就是一个,渣女,爱情骗子。”
李延平时还算是比较冷静自持的一个人。
这还是头一回喝醉失态,逼逼叨叨这么多。
徐潮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那个学妹今天也在?”
“对!”李延肯定地点头。
“哪儿?”
李延抬手往前一指。
徐潮之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当即气冲云霄给了他一拳:“那是阿晏!哪来的学妹!我就不该信你个醉鬼!”
他没注意到,在晏礼站位的延长线上,酒店玻璃门外边,时颜正在跟赵千霓他们告别。
*
临上出租,赵千霓还在为没跟李延正面对线耿耿于怀。
“这个狗当初看不上你,本来今天应该让他好好后悔一下,谁知道你们连话也没说上!”
时颜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在心里默默对李延说了句对不起,又解释道,“我当初喜欢的人不是李延,他也没有辜负我,更没有——”
“你住口!”赵千霓喝多了,比平日里更加固执,直接捂住了时颜的嘴。
赵维运叹了口气,在旁边和稀泥,“颜颜,算了算了。”
时颜只好替他们关上车门,小声叮嘱,“那你送妮妮回家。”
“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到家在群里发个消息。”
时颜和他们住的方向一个东一个西,打车也不能顺路。
“好。”时颜应了声,跟他们挥挥手。
这里离她家不算很远,走路二十几分钟能到,打个车就更快了。
还没决定好怎么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散漫声线,“就剩你一个了?”
时颜回过头,晏礼迈着闲散步伐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嗯,我也准备走了。”时颜点点头。
她今天穿了赵千霓指定的那条露肩衬衫裙,浅蓝色条纹带荷叶边,腰部有条细小的抽绳,束出盈盈纤腰,多余飘带顺垂而下,落在白皙光洁的大腿上。
裙下的一双腿修长笔直,踩着五厘米的白色高跟凉鞋,脚踝细瘦可爱。
整个人透出一种干净而舒服的气质。
“这就走了?”晏礼收回视线,“不谈谈?”
“谈什么?”时颜一时没反应过来。
“租金,租客守则一类。”
时颜轻轻“啊”了一声。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还是晏礼比较专业。
但是这个守则,要怎么去制定呢?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徐潮之就走了过来。
“阿晏,我叫代驾了,一会儿送完这头醉鬼,我去‘焰“,那儿新来了个调酒师,”徐潮之拖着已经差不多睡死的李延,“你是回家还是跟我去?”
“不跟你们走了,”晏礼轻顿了下,垂眸往她这一瞥,似笑非笑的,“我得讨好我房东。”
时颜:“……”
说实话,她还没有这么快地进入角色。
“我可真是——”徐潮之看不下去他这个骚样,默念三遍“给狗做媒胜造七级浮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拜拜。”
目送徐潮之扛着李延气势汹汹地离开,时颜侧头看向晏礼,如实道,“其实,我不知道租房合约怎么写。可能要过几天给你。”
晏礼看着她,忽然轻笑了声,“你是房东你说了算,怎么反倒跟小学生交作业似的?”
时颜:“……”
先是说她跟四五岁差不多幼稚,现在又说她小学生,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往好了想想。
多少还算是,长大了?
“走路回去还是坐车?”晏礼朝外边示意。
时颜想了下,“走路。”她平时胃口小,今晚因为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一点,正想消化一下。
“那一起。”
两个人并肩走出一段,这会儿天色完全黑了,风轻夜也薄。
时颜只觉得不管怎么走,脚步都好像有问题,一不小心就会歪了路线,跟他距离一下子拉近。
晏礼只穿一件衬衫,酒红色的西装折叠着,随意挂在臂弯。
男人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也混着夜风将她包围。
冷不丁的,晏礼忽然开口,“听徐潮之说——”
时颜:“嗯?”
“你们桌有人聊了聊我最近的情况。”
时颜下意识停住。
晏礼这话还算是委婉的,那个人简直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他。
她想了下,刚要开口,就看见晏礼也跟着停下来了。
他一只手插在西裤袋里,偏头朝她看来,轻挑了下眉,眼尾带起一抹笑,“挺护着我啊?”
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时颜脑袋轰的一声,顿时卡壳。
她不过是用藕稍微内涵了一下那个人。
这也能被发现的吗。
时颜深深呼吸了下,干脆认真回答了,“因为我不觉得,你是他说的那样的人。”
“为什么?”
“就是一种第六感。”时颜镇定地说。
“……”
晏礼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就收回视线继续走。
时颜稍微松了口气。
其实要说她为什么相信晏礼,倒也说不上个原因来。
但时颜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眼缘的。
就如同高中那会儿,她第一眼看到晏礼的照片,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般,轻轻一动,带起一股很浓重的情绪。
不过要说那种感情是“暗恋”,倒也不是。
一般情况下,暗恋一个人总是会想跟他在一起吧,可她那会儿却只想着好好学习,争取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而现在,则是希望晏礼好好的,快一点东山再起,不要再落魄下去。
一路上思绪纷繁,二十多分钟居然不知不觉走完了。
直到现在,时颜才惊觉,晏礼已经把她送到了楼下。
她跟他挥手道别,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房子的事儿还没聊完,于是回过头去,叫了他一声。
“我家那个房间一直空着的,每周都会打扫,”时颜把这边的情况说明白了,又问,“你什么时候住进来呢?”
晏礼漫不经心的,“我没有行李要收拾,哪天都可以。”
“啊,”时颜觉得一切都还挺顺理成章,下意识接了句,“那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