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孵化皿

[一阶段寄生-初态同化]

寄宿脊神经,释放异种蛋白,随循环系统异化中枢神经,离子通道出现无规则顺逆。生物体蛋白酶合成异常,神经麻痹,出现躁狂、易怒、渴求欲上升症状,降低对自身生理异常的警觉性。

异种与寄生体初步结合,寄生体受思维感染,正常执行社会功能。

无法以常规生物仪甄别。

[二阶段寄生-细胞异化]

异种蛋白酶聚合,链反应体系破坏dna模板结构,碱基氢键瓦解。限制性核酸内切酶分割dna2-79序列片段,sna引入破坏磷酸二酯键,一级结构改写。顺序作用元件异化,基因转录异常,表达式重构。

重构区间:10912-19b

[三阶段寄生-个体吞噬]

异素互变异构体扩增,s-dna合成元素分解酶,细胞结构溶解。s-trna转运细胞溶解粒,g-t异种粒子与人体生物元素结合,粒子重构,合成异种氨基酸。新细胞型构成,组织溶解重塑。元素汇集,细胞具备金属性。

寄生体自分子层面异化。

成熟体诞生。

……

律若在桌前端坐。

他双手手指交叉,叠放在古地中海风格的旋涡卷叶纹桌布上,长长的睫毛低低垂着——他在计算活跃的异种基因污染人体基因,重写表达式,溶解细胞物质将它们分子重组的模型公式。

没有微阵列芯片,没有闪烁计数器,没有粒子分析模拟机。

也没有巨型光脑和生化模型测算仪。

一切计算只能靠大脑推演。

四面都是冷冰冰的镜面墙。

律若很安静。

好像在类似的环境生活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手术刀、白炽灯和无处不在的监控。穿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在没有任何人提问、检查,也不需要记住任何资料数据的时间里,他就这么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坐着。

没有玩具,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脑海里计算那些庞大复杂的数据,追寻一条条公式定理。

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

他曾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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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地下实验室,已经成了一间间孵化寄生种胚胎的卵房。

红褐色的肉质组织粘满封闭的实验室。大片大片的肉质黏||膜就像打发好的面团,扯开来充满大大小小的空气孔,孔洞一张一合,仿佛在呼吸。一只进化态脑后长满海葵状触手,身体两侧长出三对爬足的寄生种,蹼爪抓在肉质黏膜上,扭动躯干,朝房间里的“孵化皿”缓缓爬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滚开,你们这些怪物——”

生命学派新来的高级科研人员——也就是那个即将沦为“孵化皿”的倒霉蛋,发出惨烈的叫声。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朝自己爬来的寄生种。

来此之前,有机会接触到十几年前的样本,继续观察记录的狂喜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简直就是一场地狱的噩梦!他连“000”号都没见到,就掉到了狰狞怪诞的地狱里。神啊!议院都在养什么玩意!

“我、我我知道生命学派的机密!……放过我!放过我!我发誓、我可以把生命学派的计划都告诉你们……求求了!!!给我脑袋上来一枪!给我一枪吧!求求你们了——啊!”他语无伦次地喊,冲玻璃外的同事呼救。

他穿白大褂,无菌服,行走在手术台和观察窗之间,步履匆匆,总以为自己是生命的主宰,切开“实验体”的脑袋,观察异种萃取液融合的活性。等到自己沦为实验体,绝大部分反应却没比一只小白鼠好到哪里去。

“同事们”穿着白大褂站在玻璃外,以骇人的冷酷视线打量他。

寄生种懒洋洋地向大呼小叫的生命学派科研员爬去。

这个“孵化皿”太老,太吵,也太柴。

它其实不是很喜欢。

它喜欢嫩一点的,年轻一点的,香一点的,这样注射胚胎的时候会方便一点的,胚胎孵化完成,出来的时候,得到的第一口食物也会更好。这有利于进化——它更喜欢二楼研究室的那个。

可惜那个已经被寄生了。

寄生了的,就没办法作为孵化的母体了。

“异种研究中心”修建得很不错,生命学派从外界运来的“实验体”为寄生种的壮大,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孵化皿——其实,等级稍高的研究员基因等级不错,一般都会被选为“寄生体”而不是“孵化皿”。

但这个新来的家伙,十分倒霉。

他释放出来的气息,不知道让研究中心的哪个高等寄生种觉得倒胃口……总之,他被丢到了这里边。

低等寄生种没有抗议的权利。

爬在地上的寄生种舔了舔蹼爪,遗憾地放弃了挑剔,长长的铁锈色骨尾扫动,

一声凄厉的惨叫。

生命学派的科研员眼睁睁的看着一根丑陋的骨尾活生生钻进胸口。

他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但骨尾上分泌出的奇特的黏液,却令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组织前所未有的活跃——也就是说,前所未有的清晰。

紧接着——

尾针针管部鼓现一个个狰狞的椭圆。

“椭圆”约莫有一个手掌大小,一个接一个,向下依次滑落。科研员口中发出间断的怪响,眼睛鼓||胀如牛蛙,肚皮也跟着一点点鼓了起来。最后,活像一只圆鼓鼓的蜘蛛。刺目的白弧光灯照上去,隔一层被拉扯得几近透明的肚皮,能看到里边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寄生卵。

寄生卵胚胎活性极强,一挤进肚子里,卵胚表面的血管立刻开始搏动,带得紧绷到快要破了的肚皮,跟蟾蜍皮一样,疙疙瘩瘩。

这才是真正的“异种卵”。

——联盟用捕获舱千里迢迢从系外太空运回来的,是一批早已经完成第一次进化的寄生种。

穿白大褂的异种在实验室的外廊操作信息窗,记录下不同基因等级的人类培养皿孵化胚胎需要的时间。

它们动作熟练,令人肝胆皆寒。

最后一枚卵产下。

寄生种的尾针处分泌出一团黑褐色的活性肉块,将注射寄生卵时撕开的口子严严实实地封好。几根肉质血管自动钻|到生命学派科研员的口鼻耳里,定时定量灌输营养液,维持“培养皿”的生命体征在胚胎能够最快速度发育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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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面的玻璃镜变成了一面投影屏。

发生在另一间实验室的可怖一幕被如实地播放出来,生命学派那名科研员的惊恐惨状,还有寄生种胚胎注射完毕后的丑陋畸形,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吓到头皮发麻,魂飞魄散。

由一节一节三角形嵴骨组合成的骨尾在洁白的实验室长大褂上游走,将薄薄一层的布料勒出一道道长褶。乍一看,就像一条在暗处泛起金属光泽的骨蛇,危险地盘在清瘦的青年身上。

白炽灯照出它的拟态。

拟态近似人体,但骨骼与肌腱,都要比人类更加修长,更加优越,在冰冷的灯光下泛着冷金属的明“它”的高等异种身份。

它在律若身后,仿佛一个阴森的机械鬼魅。

骨尾轻柔地、危险地绕过律若白皙的脖颈。

它尝试过强行享用这个食物,屡屡遭到反抗,只能换了种威胁的办法:尾针划过律若的脸颊,从耳侧,到颈,到肩……锋利的注射器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肌肤,透着一股阴冷的不怀好意。

“它”在强迫律若亲眼目睹那名科研员被低等寄生种产||卵的全过程。

——要么老实屈服,要么沦为它的孵卵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