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正望着那女子的照片发呆,肖克走了过来,说:“梁局长让我们回去,发报机在向永福的假腿里找到了。”
汽车飞快地朝公安局奔驰,龙飞一路上都在琢磨照片上那个漂亮女人。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魅力的微笑,多么像十几年前接触的那个白薇小姐。十几年过去了,她风韵犹存,她来大陆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令人费解。
市公安局会议室里,梁一民局长正在对龙飞、肖克等公安人员讲话:“台湾派特务来到大陆,他们开始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的攻势。肯定要进行种种破坏活动,目前形势非常严峻,我们必须采取相应对策。如今在发报机上发现梅花标志,在庄美美的肚脐处也发现梅花标志,可是梅花党组织总部为什么要干掉庄美美呢?难道是因为庄美美暴露了身份?总之,这是一个谜。”
肖克插话道:“据殡仪场保卫科反映,向永福平时工作积极,是建国初期的老模范,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前几年他关节炎病十分严重,不适合在停尸间里工作,单位领导也多次要求给他安排一些轻松工作,可是他死活不肯,表示一颗红心要为死者服务。”
梁一民道:“这样更适合他搞特务活动。”
肖克又说下去:“向永福自称解放前在抚顺煤矿当矿工,后因参加地下党领导的暴动做牢,1948年,抚顺解放后,他才出狱,以后主动要求在殡仪场工作……”
梁一民道:“很可能就在他坐牢期间参加了梅花党组织。”
肖克说:“他在档案材料中自称他的腿是被反动派打断的。”
梁一民弹了弹烟灰,笑道:“也可能是苦肉计。现在蒋介石正在台湾叫嚣反攻大陆,他们派特务到大陆与潜伏特务串通一气,肯定要进行种种破坏活动。目前形势非常严峻,为了保卫社会主义建设,我们必须粉碎敌人的阴谋。”
龙飞把那张女人的照片递给了梁一民,说道:“我跟您讲过解放前夕我在梅花党组织总部的一段经历,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那个叫白薇的年轻女人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梁局长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着照片。
梁局长说:“这个女人看来只有二十岁出头,可是龙飞你说的那个叫白薇的女人现在起码也有三十多岁了。”
龙飞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梁局长说:“马上复制照片,通知海关设法找到这个女人的下落,决不能让礼物落到敌人手里。”
一个公安人员接过照片出去了。
梁局长踱着步说:“敌人害死向永福,说明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没有把庄美美被杀一案,当做奸杀案处理,敌人已经闻到我们的动向,这说明我们内部有梅花组织特务!……”
叶枫、龙飞、肖克等人听了,不由得“啊”了一声。
梁局长说:“此案我已向公安部做了汇报,我分析,梅花组织三年前派来庄美美,这次庄美美又被海外来的另一个女人杀掉,这说明梅花组织内部有派系斗争,同时那个女人肯定已把重要情报弄到手了……”
“报告!”那个公安人员走了进来。
那个公安人员说道:“据有关部门调查,那个相片上的女人叫白蕾,自称是来大陆旅游的香港同胞。”
梁局长说:“原来这条小贼鱼要溜了,事不宜迟,龙飞,你马上飞到广东宝安,那里是一条重要通道;我也通知有关海关,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使这个礼物‘完璧归赵’。”
龙飞欲走。
梁局长又说:“你临走之前,一定先去医院看一眼南云,她伤势不轻呀。”
龙飞点点头出去了。
梁局长又对肖克说:“那个叫门杰的海员至今没有回来,你去找一下他的父亲门志雄,调查一下庄美美与他儿子接触的情况,特别是要问一问他把什么重要资料带回家没有,要知道我们还不清楚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啊?”
肖克来到618厂厂长门志雄家里时已是晚上八时多了。门志雄还没有回来,肖克耐着性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门志雄的妻子正给他削苹果。
“老门一心扑到工作上,礼拜日有时也不休息。工厂又在郊区,路上就要用两个多钟头,唉,老门的腰里还留着炮弹皮呢。”说到这里,门志雄的妻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肖克。
肖克一边吃苹果,一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墙上挂着毛主席写的“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条幅。墙壁上挂着陕北红军会师的合影照片,客厅内除沙发外,还有两个书柜,里面是《毛泽东选集》、《马列选集》、《中共党史》等书籍。
“您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呀?”肖克问。
门妻说:“还提那鬼小子呢,他整日在海上漂怎么行?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老门年岁又大,身体也不好。我总想给儿子在城里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可老门不同意。他说,让孩子在大风大浪中闯荡闯荡。”
“怎么,又犯自由主义了?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话音未落,一个精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穿朴素的蓝制服,一脸正气。
门妻说:“老头子,公安局的同志找你了解点情况。”
肖克向门志雄说明了来意,门志雄听了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那孩子与庄美美来往,我和老伴都不同意,可是门杰那孩子倔,偏迷上了她,庄美美时常到我家来玩,有时很晚才回去。”
肖克问:“您有没有把重要资料带回来过?”
门志雄听了,愣了一下,沉重地说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襟怀坦白,如今我们工厂接受了国防部和海军作战部的一项重要科研任务,就是试制核潜艇。十几天前,工厂总工程师搭我的汽车回城,走到半路上,他忽然告诉我,由于工作紧张,他忘记把核潜艇设计图锁在设计室保险柜了,我听了非常着急,汽车眼看开出20多公里,再回去够呛。我明明知道带回家违反保密规定,但不愿送回去,就让他把设计图放在我的皮包里,第二天上午又送回了工厂。”
肖克紧张地问:“那天晚上,庄美美到你家了吗?”
“我回到家,看见庄美美与门杰在家里包饺子,她在我家里吃的饭,那一天好像离开得较早。”
“你一直没有离开皮包吗?”肖克又问。
“我一直守着皮包,先放到沙发上,又放到我的卧室。我想起来了,哦,那天晚上,庄美美正和门杰在门杰的房间里,忽然,庄美美说门杰嚷肚子疼,我和老伴跑了过去,只见门杰倒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喊疼,脸上出虚汗,庄美美在一边哭。”
“后来呢?”
“后来庄美美去找药,噢,这时我离开了皮包……”门志雄说到这时,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他忙掏出手帕擦汗。
肖克道:“核潜艇设计图一定在这个空隙被庄美美偷拍了!”
门志雄问道:“那她是用什么拍摄的呢?”
肖克问:“你觉得庄美美有什么反常行为吗?”
门志雄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她的左眼有点奇怪,好像没有右眼明亮、灵活,有时看起来不太协调,老伴问过她,她说左眼在小时候受过伤……”
门志雄的一席话对肖克启发很大,他迅速赶回局里,用电话简短向梁一民局长做了汇报,然后来到审查室的停尸间来查看庄美美的尸首。
庄美美的尸首从冷冻间推了出来,肖克上前掀开尸布,只见庄美美的左眼剩下一个黑窟窿,右眼依旧。
肖克一看大吃一惊,庄美美左眼一定藏有秘密照相机,可是照相机到哪里去了呢?法医和众人在验尸时,明明看见庄美美双目完好,肯定是有人进来盗走了照相机。那么敌人为什么一定要盗走照相机呢?肖克想来想去,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他狠命拍打着自己的头,要是龙飞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能够帮助自己理出个头绪。忽然,他眼睛一亮,对呀,庄美美的左眼里既然安装有微型照相机,那么她也一定摄下了凶手作案的情况……
肖克询问审查室的门卫,门卫告诉他,自从庄美美的尸体送进这所房间后,来此探看的一共有六个人:法医、梁一民、肖克、龙飞、路明和公安局副局长叶枫……
龙飞走进虹市人民医院住院处病房时,南云正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龙飞叫道:“小云。”
南云见到他,眼睛一亮,拢了拢头发。
龙飞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南云微笑着说:“没什么,扎得不深,就是扎的不是地方,坐着觉得有些疼……”
龙飞亲昵地扶着南云。
龙飞说:“让我看看扎得深不深?”
南云俏皮地一挺腰板,说:“不行,在家里看行,在这儿看不行。”
龙飞说:“你那么爱干净,洗时可注意别感染了。”
南云笑着说:“看你想得倒周到。怎么?老梁又给你安排任务了吧?你放心去吧,孩子由我妈带,你尽管放心。”
龙飞说:“你真聪明。”
南云俏皮地说:“不聪明能嫁给你吗?”
南云轻轻依偎着龙飞。
龙飞说:“老梁让我到南边,寻找那张设计图。”
南云说:“南边水深路险,你要注意安全。”
龙飞点点头。
南云小声地说:“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吗?”
龙飞咬着嘴唇说:“终生难忘。”龙飞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解放前的南京城,夜,枪声大作。龙飞踉踉跄跄地穿街过巷。
背后,军警,特务尾随追来。
龙飞跑到一个独院门口,用力敲门。
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谁?”
龙飞说:“为了新中国到来。”
里边回答:“时刻准备着。”
门开了,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眼镜,他是南振发,南云的父亲,中共地下党员。
龙飞进门,南振发将门闩上。
龙飞说:“南先生,你快走,党内出了叛徒。老柯让我通知你赶快转移。”
南振发说:“城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后面追赶声渐近,枪声更密了。
南振发说:“我还有一批文件需要处理,你赶快走吧。”
这时,西厢房里走出一个十七八来岁的姑娘,她红润的面孔,现出朴素的气质,她是南振发的女儿南云。
南振发说:“这是我的女儿,刚从乡下来。小云,你赶快跟龙先生走。”
龙飞一阵犹豫。
军警、特务们在敲门。
南振发怒喝道:“快走!这是党的命令。”
龙飞和南云向后院跑去。
南振发跑回屋内,拿出一支手枪,又从书房内找出一些文件,燃烧起来。
军警,特务们撞进门来。
南振发向敌人射击。一阵激烈的对射,南振发身中数弹,看到文件已燃烬,露出欣慰的笑容,倒下了。军警、特务们冲进屋内。
特务头目说:“这个共党好顽固。”
特务甲说:“他好像还有一口气。”
特务头目说:“共产党越剿越多,也不用要活口了,把他钉在墙上!”
几个特务架起南振发,靠在墙上,特务乙找来铁锤和铁钉。
南振发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特务头目问:“南振发,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说的?”
南振发义正词严地说:“共产主义是一定要实现的!”
特务头目冷冷地说:“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天了,给我钉!”
特务乙照准南振发的脑门狠狠地钉去……
南振发牺牲了。
小巷深处,龙飞拉着南云拼命飞奔。
南云感到一阵不祥的恐惧。
她猛的站住,往回跑去,大叫一声:“爸爸!”
龙飞拦住她,她昏倒在龙飞怀里……
一切归于沉寂。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几个月。
苏北山区,下午。一片苍茫烟波,白云飘荡着,给山峰罩上了神秘的色彩,苍松,翠柏,怪石、庙宇,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
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小牧童吹着短笛,笛声凄凉、委婉……
龙飞在迤逶的山路上行走。
阳光给山峦涂上了一层奶油般的黄色,一朵云彩,在天际间浮动,徐徐飘去……稀疏的树林中,传出倦了的鸟声。
山间小道上,忽然出现一个红点子,飘飘悠悠而来。
原来是南云,她身穿红布衫,翠裤,生得亭亭玉立,踏着轻盈的步子。她小巧玲珑,白如珠玉的圆脸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闪烁不停,胸脯一颤一颤。她如一团红云,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她那一双黑亮的水银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令人销魂的笑容。
龙飞大声唤着:“南云!南云!”
南云也发现了龙飞。
南云喊道:“龙飞哥!”
南云问:“你从哪儿来?娘在家烙饼子呢,她弄了点咸带鱼,说炸着吃。”
龙飞咂吧咂吧嘴:“太好了,我好长时间没闻着腥味了。”
南云咯咯笑着,说:“我看你呀,是属猫的。这天好热,衣裳都沾在身上了。我好渴呀,咱们弄点水喝。”
龙飞牵着南云的手,飞也似的跑着。两人来到一条小河前。
南云望着清湛湛的河水:“怎么喝呀?”
龙飞说:“你揪住我,我用手捧给你喝。”
南云揪着龙飞,龙飞探着身子,用双手捧着一掌水。
南云说:“唉,有点像猴子捞月亮。”
龙飞尽情地喝着。
南云说:“你这个讨厌鬼,你怎么先喝了?”
龙飞捧着一掌水,说:“喝吧。”
南云贪婪地喝着。
南云喝完,龙飞双手紧紧贴在南云鲜粉的脸蛋上。
南云俏皮地一噘嘴:“龙飞哥,你占我的便宜。”
“谁叫我是你哥。”
南云说:“我娘可是你干娘。”
龙飞笑道:“干娘也是娘。”
南云说:“龙飞哥,我给你唱支山歌,你爱听吗?”
龙飞点点头。
南云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清亮亮的山歌……
龙飞说:“我一听你唱的歌,就心跳。”
南云笑了,脸上像绽开了一朵山花。
南云说:“瞎说!我听听看。”
南云伏在他的胸前,听着龙飞剧烈的心跳声。
南云望着清湛湛的河水,说:“龙飞哥,这天太热,我想在河里洗个澡。你不许偷看,帮我看着点人。”
龙飞说:“这荒山野地的,哪有什么人?”
南云说:“万一有个放羊的、砍柴的,你帮我看着点。”
龙飞说:“我要偷看,瞎我的眼睛。”
南云笑道:“我考考你的功夫,你呀到那山壁跟前做一个倒立,什么时候我说完了,什么时候你就停止。”
龙飞点点头,说:“好吧。”
他做倒立状。
“哗哗哗”的水声。
南云的声音:不许偷看。
龙飞面红耳赤,说:“我没偷看。”
水面上浮起南云的脑袋,她快活地戏水。
龙飞双手有点打颤儿。
水面上传来南云的声音:行了。
龙飞已是气喘吁吁。
南云说:“够意思,今晚我请你喝酒。”
一抹晚霞斜倚在村子的西侧,河上的老柳歪歪的,梢头挂着点光彩。河里没有多少水,几个光腚的孩子正在戏水,河水发出一些微腥的潮味,河面上漂浮着小水泡。
南云家院子很干净,挂满丝瓜、豆秧的篱笆上,绿油油的叶子在晚风中摇曳。三间北屋,炊烟从屋顶上飘起……
院内石桌上放着一碟腌黄瓜、几个烧煳了的老玉米、一摞刚烙的贴饼子。
南云娘正在灶台前忙活儿,灶旁放着一碟咸带鱼。
南云挎着花篮,龙飞背着一捆柴火走进院子。
南云说:“娘,我们回来了。”
南云娘用抹布擦擦手,走出屋。
南云娘说:“龙飞来了,干娘昨天还念叨你呢!云儿,快弄点水,让龙飞洗把脸。”
南云噘着嘴说:“娘,你就心疼他,重男轻女。”
南云娘笑道:“你也是半边天,塌不下来,快,都进屋歇歇,我去炸咸带鱼。”
南云娘进屋,来到灶台前炸鱼。
龙飞走进里面一间小屋,他喝了一大碗水。
南云:“快洗把脸。”
龙飞来到院里,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南云拿来碗筷,麻利地摆好。
南云来到娘身边,说:“娘,我来帮你。”
南云娘说:“你弄点老咸菜疙瘩,龙飞最爱吃,别忘了用专用筷子。”
“知道喽。”
龙飞坐下。
南云用筷子拌着小葱豆腐,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龙飞问:“酒呢?”
南云神秘地一笑:“娘不让你喝酒,晚上,我陪你喝。”
南云娘拿着一碟刚炸的咸带鱼出来。
南云娘说:“你们又说什么悄悄话?开饭。”
龙飞一边吃着贴饼子一边说:“娘烙的贴饼子真香!”
南云说:“娘有秘方呗。”
龙飞说:“这咸带鱼的味儿也不赖!”
南云说:“当然不赖,这是娘特意到县城买的。”
南云娘说:“龙飞,你出来要小心点,这兵荒马乱的。”
龙飞夹了一块咸鱼说:“娘,吃鱼,这贴饼子烙的外焦里不焦,香啊!”
南云娘说:“我都烙了四十多年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和云儿呢。”
南云说:“娘,您都可以开个烙饼子铺,叫南氏烙饼铺。”
南云娘笑道:“咱水头村能烙饼子的多了。”
南云说:“那咱们就开几家烙饼铺,就叫南氏烙饼铺。”
晚上,南云娘已经熟睡,怀里抱着一个大枕头,那枕头已经破旧,上面印有头发的油腻儿。
南云挑着水桶,一颤一悠地进院,她把两桶水倒进一口大水缸。龙飞走出屋。
龙飞问:“南云,干娘睡觉为啥总抱着一个大枕头?”
南云回答:“习惯了,是我爹的枕头,娘睡觉一直抱着。……”
南云拉龙飞往前走了几步:“我爹和我娘可好了,从没红过脸,有一次爹砍柴伤了手,娘心疼地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
龙飞笑道:“我要走了,不知有没有人给我抱枕头?”
南云捶了一下龙飞:“你想得倒美。”
龙飞问:“酒呢?”
南云说:“先回屋去。”
龙飞回到屋里。
一会儿,南云抱着一坛酒和两个大鸭梨走进来。
南云说:“这可是上等的老白干,我埋了好长时间了。”
龙飞说:“酒越沉越香。”
南云坐在炕头上,拿过两个碗,舀满了酒,说:“今晚我陪你喝。”
龙飞说:“你哪儿会喝酒?”
南云说:“高兴呗。娘说不让你喝酒,是因为爹最喜欢喝酒,她一见到酒,就想起爹。我知道你馋。”
南云:我眼里不掺沙子,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偷着喝酒。
龙飞:你还是个小奸细。
南云说:“这人世间就我最知道你,心疼你。”
龙飞说:“南云,你真好……嫁给我吧……”
南云说:“想得美,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罢娇嗔地把头一歪,直冲着龙飞甜蜜地笑着……”
第二天清晨,龙飞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窗外南云正挑着水桶走向正屋,嘴里哼着小曲,又粗又黑的大辫子甩来甩去。龙飞迅速地拿衣服,下了炕,走出房间。
南云跨出屋门,笑道:“不再睡会儿,我把你吵醒了吧?”
龙飞笑笑说:“没,没有。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上了。”
南云娘正在纺车旁纺线,听到他俩的说话,说道:“龙飞,到我家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龙飞说:“干娘,我没把您当外人。”
几天后。天蒙蒙亮。村里静悄悄的,人们正在熟睡。
南云起床,在镜前洗脸梳妆后,挑起水桶,开了院门,到村头挑水,南云来到村头井前,放下吊桶。
村头青纱帐里灰蒙蒙一片,突然出现了国民党青天白日旗,紧接着出现无数亮闪闪的钢盔,钢盔亮得刺眼,出现了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匪军。
匪军包围了村庄。
南云一抬头,看到大批匪军,慌得撒腿便跑。
南云叫道:“国民党兵来了!”
两个匪军嘻皮笑脸地叫着“俊妞”,朝南云紧紧追来。
匪军甲说:“俊妞!”
匪军乙说:“陪老子玩玩。”
南云跑进院子,反手把门闩上,心口突突乱跳。
南云叫道:“娘,国民党兵来了!”
两个匪军追到门口,用枪托砸门。一个匪军翻上墙头。
南云惊慌失措,跑进自己的屋里。南云娘在睡梦中惊醒。
门被踢开,一个匪军端着刺刀冲进院内,另一个匪军从墙头翻下来。匪军甲冲进南云的房间,南云吓得跳上土炕。
南云娘从炕上跳下来,叫道:“嬲不得呀!”
匪军乙用刺刀逼住南云娘的胸膛,将她逼在炕角。
匪军甲狞笑着,将南云压倒在炕上,拼命剥脱着她的衣裤。
南云拼死抵抗,南云趁匪军甲不备,一头撞倒匪军甲,趁机踢中了他的下身,匪军甲惨叫一声,倒下了。匪军乙听到对面屋里匪军的惨叫声,急忙放开了南云娘,端着刺刀冲进南云的房间。
南云喘息着,颤抖着,双目充溢着怒火和恐惧,恶狠狠地盯着匪军乙。匪军乙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凶狠地端着刺刀朝南云刺来……南云惊恐地尖叫。
匪军乙尖叫一声,软绵绵倒下了,他的头上挨了重重一击。
龙飞像一尊铁佛出现了,他的手里握着一柄铁锨。
南云叫道:“龙飞哥!”
南云扑到龙飞的怀里,龙飞抚摸着南云。
南云娘颤巍巍扑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匪军的尸体,说道:“你们快逃吧!赶快上山!”
龙飞说:“干娘,您把这两具尸体拖进菜窖,我们走了。”
龙飞领着南云来到后院的土墙旁,他把南云拖上墙头。
南云望着南云娘:“娘……”
南云娘一招手,说:“快走吧!”龙飞和南云翻墙而过。龙飞领着南云躲过匪军,从村北钻入青纱帐,转眼即逝。
一个匪军哨兵发现他们,放了几下冷枪。
晚上,附近山上一个山洞里。
旁边燃着篝火,南云坐在一块石头上。
龙飞抱着一大堆干草进来,铺在地上。
龙飞说:“今晚你睡在这上面,挺软和。”
南云问:“你呢?”
龙飞说:“我守在门口,帮你放风。”
“不行,那还不把你累坏了。”
龙飞说:“我一天睡不了几个钟头觉。”
“我睡前半夜,你睡后半夜,咱俩轮流睡。”
龙飞说:“我坐在门口打坐,也是睡觉。”
南云问:“你怎么有那么大的劲儿,一铁锨就把那个国民党兵砸死了。”
龙飞说:“我又不是泥捏的,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也挺棒,踢的真是地方!”
南云听了,羞红了脸,上前揪住龙飞的耳朵,叫道:“你真坏!”
龙飞说:“踢的是地方,一报还一报,踢坏他的惹事根苗,他就永远踏实了。”
南云问:“龙飞哥,你说匪军会不会摸上来?”
“说不准。”
南云说:“娘不知怎么样了?”
当晚,南云家。南云娘在灶台前忙活。她打开热气腾腾的笼屉,锅内蒸的是一堆大土豆和老玉米,这是她为龙飞和南云准备的食物。
南云娘又来到院内墙角下,打开瓦罐,用筷子夹出一块块老咸菜疙瘩,放进一个瓶子里。
夜深人静,山上寂静无声,只有晚风吹过后松涛的叹息声。
石洞内,篝火燃烬,一息尚存,南云趴在干草堆上安然熟睡,她呼吸均匀,脸色红润。
龙飞坐在洞中,神态安详,端庄肃穆,耳听四周,全神贯注。
雄鸡长鸣,晨曦初露。
一轮红日跳跃着从东方喷薄而出,冉冉升起。山峰在宁静的氛围中闪耀着万道霞光。
从石洞内向外望去,龙飞端坐,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一缕缕阳光泻进山洞。
南云醒了,看到龙飞的侧影,露出了幸福愉快的笑容。
南云走出山洞,她迎着阳光和满山鸟鸣,伸展着腰肢。山间小路上,南云娘手挎竹篮急匆匆走着。
南云认出了娘,惊喜地叫道:“娘!”
龙飞也发现了南云娘,叫道:“干娘!”
南云娘走进山洞。
南云问:“娘,你没事吧?”
南云娘喜盈盈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好吗?”
南云说:“有龙飞哥在,我什么也不怕。”
南云娘说:“那就好,娘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南云娘走进山洞,扯开篮布,露出土豆、老玉米和咸菜疙瘩。
南云高兴地说:“龙飞哥,这是你喜欢吃的咸菜疙瘩。”
南云娘把老玉米递给龙飞,说:“趁热吃吧。”
龙飞问:“匪军走了吗?”
南云娘说:“走了,咱们回家吧。”
南云说:“妈,您先走,我们随后就下山,咱们拉开一点距离。”
南云娘说:“好,我先下山。”南云娘走了。
南云说:“龙飞,咱们俩也拉开一点距离,我在前面走,你在我背后,如果有情况也好应付。”
龙飞说:“你想得挺周到。”
南云吃完玉米,走出山洞,往山下走去。龙飞跟在她的背后。
南云正走着,忽然发现前面草丛中有两个亮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是钢盔。
果然是两个匪军,挎着上了刺刀的枪。
两个匪军发现了南云。
匪军甲说:“俊妞儿!”
匪军乙说:“山村出俊鸟。”
两个匪军朝南云追来。
南云奔跑,那条红头巾一飘一飘的。匪军像发现了猎物,发疯地追着。
匪军甲正跑着,猛然间腿被绊了一下,跌倒了,龙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匪军甲翻了翻白眼倒下了。
匪军乙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回头一看,发现了龙飞,端着刺刀朝龙飞扑来。
龙飞已经卸下了匪军甲的枪,也端着刺刀朝匪军乙冲来。
匪军乙哇哇叫着,朝龙飞刺来。
龙飞见他训练有素,有些紧张,双手攥出了汗。
匪军乙刺了个空。
龙飞连连后退。
匪军乙哇哇叫着,又朝他扑来。
南云额头冒出了汗,浑身紧张得打颤儿,叫道:“扣扳机,开枪啊!”
龙飞听到她的提醒,下意识地扣动了枪的扳机。
“砰!”枪声响了,匪军乙软绵绵倒下了。
“砰!砰!砰……”一枪引得乱枪响,附近的匪军听到枪响,一起朝这里追来。原来这是一个巡逻小队,共有八个匪军,已经被龙飞干掉两个。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龙飞提着枪,紧跑几步,拽起惊慌失措的南云朝山上跑去。
六个匪军紧追不舍。
“砰,砰……”子弹贴着龙飞、南云的身边飞过。
龙飞拽着南云狂奔。
在一个山路的拐弯处。龙飞把南云的红头巾拉下来,系在一块石头上。
龙飞说:“你快跑,我掩护你。”
南云激怒了,骂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一个人能对付那么多人吗?还不是送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龙飞听了,心里一阵感动。
匪军追上来了,红头巾穿了好几个窟窿。
龙飞开枪还击匪军,打死了一个匪军,子弹打光了。
南云狠命拽着龙飞,说:“还不快走?”
前面是个悬崖,一片绝壁,底下是万丈深渊。
南云绝望地说:“这下完了,这就是命!龙飞哥,抱紧我,咱们一起往下跳,不能让敌人活捉了去!”
龙飞望着苍翠的山峦,灰蒙蒙的云团。
五个匪军依次出现了。
南云紧紧依偎着龙飞。
南云说:“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往下跳。一、二、……”
五个匪军身后出现一个人,高举着一颗手榴弹。是南云娘。
南云娘说:“谁也不准动。,不然我炸死你们!”
一个匪军惊慌失措,慌乱之中朝南云娘开枪,鲜血染红了南云娘的胸膛……
“轰!……”手榴弹炸响了,南云娘和五个匪军都被炸得东倒西歪,倒在血泊之中。
南云悲痛地叫道:“娘!”
南云跌跌撞撞扑上来……
龙飞叫道:“干娘!”
龙飞飞奔着……
五彩缤纷的野花丛中,南云飘散着头发。
龙飞飞奔着……
两个人奔跑着。
二人旋转着,飞舞着……
病房内。
龙飞和南云仍旧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南云仰起脸问龙飞:“我长得不漂亮,可是你为什么一直喜欢我?”
龙飞诚挚地说:“我觉得你就像一颗透明的珍珠,纯洁得发亮,从里到外透亮;你有山一样的沉毅,水一样的宁静,火一样的热情……”
南将头埋在龙飞胸前,感到无限的幸福。
一会儿她侧侧身,掀开被单,左臀部缠着绷带。她要解绷带,被龙飞拦住了。
龙飞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要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