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姬明笙绕着又蔫巴又皱巴的李桓林绕了两圈,也不知楼将军使了什么手段,李桓林满脸的生不如死、似死犹生。
“阿姊……”李桓林嘴一张,就要告状,想起什么,硬生生地住了嘴,拉长声哭道:“阿姊,桓林好苦啊。”
姬明笙笑起来:“在楼将军手上吃了苦头?”
“是……不不不不……”李桓林刚点了下头,立马又把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不不,将军大好人,人好心善,似我父兄叔伯。”
看来是吃了大苦头,连告状都不敢。姬明笙道:“楼将军可有什么话吩咐你?”
李桓林哽咽道:“将军说,家中为我张目,状告驸马并无错,但我不知根细就胡说八道,害得阿姊被人笑话,就是我的不是,叫我跟阿姊赔罪,任由阿姊差遣。”
“是吗?”姬明笙看看李桓林仍旧青青紫紫、肿肿胀胀的头脸,道,“我要去乡间,你可骑得了马?”
“骑得骑得。”李桓林赶忙拍拍胸口保证,生怕被姬明笙撇下。
骑得是骑得,只李桓林爬上马背时那叫一个龇牙咧嘴、痛苦不堪,悲从中来之际,还偷偷抹了把泪。
如此凄惨,大凡李桓林生得像个人些,那便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偏他丑似恶鬼,只捞得些滑稽和哭笑不得。
姬明笙出行为的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又看李桓林在马背上小心翼翼,都不敢放实臀部,干脆缓行慢走,看看沿路风光。
“过前头小桥,再走点路,就是那个小村。”李桓林字认不会,认路却是一把好手,还懂谄媚,“阿姊,你看,小河里还有好些野荷,还开了好些花,我瞧见的那个美妇人,也跟花一样好看。不过,阿姊比花好看,它们见了那美妇,要与她比美;它们见了阿姊,羞也要羞死,比都不敢比,这便是闭……闭……闭什么来着?”
如意笑道:“闭月羞花。”
“对对对,闭月羞花。”李桓林夸赞,“好机灵的丫头,得嘉赏。”伸手在身上摸半天,连根草都没摸出来,这才想起自己昨夜睡的是监牢,哪还有什么可打赏的事物,“哈哈哈,改日改日。”
如意道:“多谢李郎君,不过,奴婢不要,奴婢自有公主会赏。”她们连驸马沐安辰的赏都不接,何况外人。
一小段路的功夫,李桓林总算又活泛了过来。姬明笙便问他:“斗鸡向来特意使人训养,你怎去野村寻斗鸡?”
李桓林忙严肃答道:“阿姊不知道,显国公卫家有一本斗经,上头专写如何去寻好虫好鸡,道是最好的斗鸡便是农家散在山野里头的,嘴尖冠红爪利。”
姬明笙听他说得一本正经,笑起来:“我怎不知卫家还有这么一本斗经,你可瞧见了?”
“瞧见了,小厮翻后,说是大妙无穷。”李桓林摇头晃脑道。
姬明笙越发不信了:“你从卫家求的书?”李桓林别是被卫家人给骗了。
“哪里,卫家早没这本经了,此乃当年显国公卫丰的心血,只卫家这些不肖子孙不知珍惜,使得这本斗经遗失民间不知所踪。我与先国公有缘,从一个道士手里得了来,啊呀,不过区区百银,就得了这么一本传世秘经,实是老天厚爱。”李桓林得意大笑,“卫家要是问我要,我可不还他们,还与他们,几时又不见。”
姬明笙笑:“卫家想来不会如此厚颜向你索要斗经。”
李桓林不大放心道:“我看姓卫的小子是个厚脸皮的,保不齐就跟我要。”他在酒楼听书撞见卫家人,都有些心虚,幽幽长叹一口气,“只我以后大许用不上斗经,还与卫家也无防。”
“这是为何?”姬明笙奇道。
李桓林哭丧着脸,闭着嘴不敢答,只小眼里透着无边无际的心酸可怜。
姬明笙心下大奇:楼大将军究竟干了什么,一夜功夫,将李桓林吓得有如一只鹌鹑,言听计从也就罢了,连句坏话都不敢说。
李桓林忽然一声惊呼,指着前头道:“就那个妇人,村口那个买药的,驸马就是看她……”走不动道。
道边村畔,一个布衣荆钗的美妇人挽着一个小小的竹篮,与一个手拿招子、头戴尖帽、身着奇装的卖药人说着话。但见她楚腰袅袅、素手纤纤,目藏秋水隐隐,唇沾春花点点,人在柳边,绿柳是诗,人在村旁,村落成画,垂首抬眸间,尽是脉脉风情。
果然佳人啊。
茜红轻声道:“她似是烟尘中人。”
美妇人买好药,见着姬明笙一行,以为自己挡了道,连忙退到路边,屈膝行礼,生怕冒犯触怒贵人。
姬明笙驱马上前,弯身用马鞭托起美妇人的下巴,细细打量,见她秀眉轻蹙,红唇轻颤,有些害怕,却也没有惊惊惶惶地求饶。
“佳人兮,见之不忘,思之神思魂荡,赏兰不知其秀,采菊不见其芳啊。”姬明笙赞罢,问道,“你叫什么?”
美妇人长睫轻颤几下,怔愣过后来,回道:“回贵人,奴名云还,本姓燕,夫家姓蒋。”
姬明笙收回马鞭,燕云还松了一口气,依旧仰着脸,不敢有多余动作。姬明笙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燕云还不解其意,半晌才试探着将手交到姬明笙手中。
姬明笙抚着她指间顶钉的压痕:“你做针线?”
燕云还回道:“奴在家中无事,闲暇做些针线贴补些家用。”
“原来如此。”姬明笙道,“我渴了,借你家中煮茶,可方便。”
燕云还迟疑片刻:“方便,只家中有些逼仄,还望贵人见谅。”
“无妨。”姬明笙握着她的手,手上用了巧劲,将燕云还带上马背。燕云还猝不及防下,一声惊呼,一手抚着胸口,一手紧握着姬明笙的手,不敢松开。
姬明笙冲她一扬眉,燕云还这才惊觉,收回手道:“奴放肆,贵人原谅。”
姬明笙轻笑,鼻端嗅到若有若无的丝丝暗香,似是从燕云还的肌肤里头钻出来的:“你好香啊!”
燕云还脸上一片粉红,羞怯之中,又藏着一点难堪。
姬明笙细赏了一下美人颊染飞霞的丽色,忽问道:“可识得沐安辰?”
顿时云飞霞散,燕云还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奴……”
姬明笙却没追问,反命令:“指路。”
“……是。”燕云还强行镇定下来,伸手指了上村中一座小院,“院墙边有棵枣树的便是。”
农家小院,草顶泥墙,修缮得颇为齐整干净,枣树下围了一圈篱笆,几只半大不小的鸡,在那用爪子扒拉着泥土,寻些草籽小虫。李桓林伸伸没有的脖子,见全是母鸡,一时好生失望。
村中人惊见高头大马,里头又有李桓林犹赛厉鬼,再有健奴阿骨高大凶悍,不敢驻足多看,纷纷避入家中。
“贵人,乡野中人未曾见过世面,不识礼数。”燕云还乞求道,“贵人可容奴先行家去,叮嘱家人一番?”
“也好。”姬明笙点头应允。
茜红事先下马,伸手将燕云还从姬明笙怀中接扶下去,又跟在她身边,同去推农家院门。
“婆母……”燕云还唤了一声,却听里头一个老妇人,怒斥:“贱妇,不好好在家绣花,却在外头闲逛,又使了些什么勾人的伎俩?”
立在院门前的燕云还僵立在那,怔怔回头看向姬明笙,秋水双眸中似羞似恼似怨似愁,似无地自容,又似无奈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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