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孤身犯险

金轮赌坊,不到天黑绝不开赌,未到天亮赌已结束。

若你要别人不断的花钱,非但要让他花得愉快,而且要让他有赚钱的时候。白天是赚钱的时候,就该让别人去赚,晚上才有钱花。

黑胡子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人,这就是他的原则。

天现在还是亮的。

邓獠忌走入金轮赌坊时,还没有开始营业,门却是开着的。

天黑之前,本不会有人来,这里的规矩熟客人都知道;不熟的客人,这里根本不接待。

邓獠忌推门走进去,已有两条彪形大汉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路。

任何一个赌场里,都会养了很多打手,金轮赌坊里的打手也不少,豹哥和汉斯正是其中最能打的两个。

汉斯正在用一双眼冷冷的打量着邓獠忌,道:“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邓獠忌道:“来过。”

汉斯道:“既然来过,就该知道这地方的规矩!”

邓獠忌道:“赌场也有规矩?”

汉斯道:“不但有规矩,而且规矩还大。”

邓獠忌笑了。

豹哥瞪眼道:“不到天黑,就算天王老子来,我们也一样要请他出去!”

邓獠忌道:“难道我进去看看都不行?”

豹哥道:“不行!”

邓獠忌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忽又转过身,道:“我敢赌两片金叶子,赌你一定搬不动这石凳子来。”

门内走廊上,一边摆着四个石凳子,分量的确不轻。

豹哥冷笑着,用一只手举起了一个。

这小子若不是力大如牛,别人又怎么会叫他“豹哥”?

邓獠忌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样子这次是我输了,这金叶子已经是你的!”

他居然真的拿出两片金叶子,用两根手指拈着,送了过去。

两片金叶子这数目并不小,两个人到去喝酒,连酒带女人乐一夜,也用不了一片金叶子。

豹哥还在迟疑,汉斯已替他接了过来。

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汉斯脸上已露出笑容,道:“现在离天黑已不远,你到外面去转一转再回来,我可以替你找几个好脚,痛痛快快的赌一场!”

邓獠忌微笑道:“我就在这里面转一转行不行?”

豹哥抢着道:“不行!”

邓獠忌沉下了脸,道:“既然不到天黑绝不开赌,你刚才为什么要跟我赌?”

豹哥道:“我没有!”

邓獠忌冷冷道:“你若没有跟我赌,为什么收下我的金叶子?”

豹哥急得胀红了脸,连脖子都粗了,却又偏偏没法子反驳。

讲理讲不过别人的时候,只有动拳头。

豹哥的拳头刚握紧,忽然看见邓獠忌用手指在他刚放下的石凳子上一戳,这石凳子赫然多了一个洞。

他的脸立刻变得发青,握紧的拳头也已松开。

汉斯干咳了两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满面堆笑,笑道:“现在反正天已快黑了,这位客人又是专程来的,咱们若真把人家赶出去,岂非显得太不够意思!”

豹哥立刻点头。

邓獠忌又笑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够朋友,赌完我请你们到玉堂春喝酒去!”

玉堂春是城里最贵的销金窟。不但布置不及这里豪华,气派也不及这里大。

一眼看过去,这大厅真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在这种地方输个成千上万两银子,不会有人会觉得冤枉。

大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赌桌,只要能说出名堂的赌具,这里都有。

四面的墙壁上面挂满了古今名家的字画。

挂在中堂的是一幅好大的山水画,却是出自无名小卒的手笔,把烟雨凄迷的远山,画得就像是打翻了墨水缸一样。

这幅画若是挂在其他地方也罢了,挂在这大厅里,和那些名家杰作一比,实在是不堪人目。

邓獠忌却好像对这幅画特别有兴趣,站在前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居然看得舍不得走。

豹哥和汉斯对望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

汉斯两眼翻白,忽然道:“这幅画是我们老板以前那位大舅子画的,简直画得比我还糟,那边有幅唐丹青画的山水,那才叫山水!”

豹哥立刻接着道:“我带你过去看看,你就知道这幅画简直是狗屁了!”

邓獠忌道:“我宁可看狗屁!”

豹哥道:“为什么?”

邓獠忌笑了笑,道:“山水到处都可看见,狗屁却非常少见!”

豹哥怔住,一张脸又急得通红。

人家看人家的狗屁,他着的什么急?

汉斯又悄悄向他打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转到邓獠忌身后,忽然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将邓獠忌一下挟了起来。

邓獠忌居然完全不能反抗。

汉斯冷笑道:“这小子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能留他!”

豹哥道:“对,咱们先请他出去,废了他一双手再说!”

两个人一击得手,洋洋得意,就好像老虎刚刚咬住肥羊。

只可惜这条肥羊非但不肥,而且不是真的羊,却是条披羊皮的老虎。

他们正想把邓獠忌挟出去,忽然觉得这个人变得重逾千斤,他们自己反而被举了起来。

邓獠忌双臂一振,“咚”的一声响,豹哥的脑袋,就不偏不倚恰巧撞上了汉斯的脑袋,两个人的脑袋好像都不软。

所以两个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邓獠忌放了这两个人,抬起头,又看了看墙上的山水,摇着头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们说得不错,这幅画实在是狗屁!”

他忽然伸出手,把这幅狗屁山水扯了下来,后面竟有扇暗门。

邓獠忌眼睛亮了,微笑着又道:“画虽然狗屁,真正的狗屁,看来还在后面哩!”

开赌场当然是种不正当的职业,干这行的人,生活当然也很不正常,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现在正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所以大厅里只有豹哥和汉斯留守。

这两个人倒了下去。

邓獠忌搓了搓手,用一根手指沿着墙上的门缝摸上去,上上下下摸了两遍,忽然用力一推。

就像是奇迹一样,这道暗门果然开了,从门后面十来级石阶走下去,

地道里又有道门,门边两条大汉,佩刀而立。

两个人眼睛发直,就像两桩木头一样,邓獠忌明明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偏偏好像没看见。

邓獠忌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两个人居然也听不见。

只听“咔”的一声,石阶上的暗门突然又关了起来。

邓獠忌试探着往前走,这两条大汉既不动,也不喊,更没有阻拦。

他去推门,居然立刻就推开了。

室内坐着三个人,其中竟有两个是邓獠忌认得的。

一名艳如桃李的绝色丽人,手托着香腮,坐在盛满了琥珀美酒的水晶樽旁,她冷冷的看着邓獠忌,冷冷的说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那女人是座冰山,你若想去动她,小心手上生冻疮。”

琥珀的酒,透明的水晶樽,轻飘飘的,湖水蓝色的轻衫。

这冰山般的女人就坐在这里,就坐在雷小飞的正对面。

“冰山上很滑,你小心摔下来!”

雷小飞正在微笑,微笑着向邓獠忌举杯。

邓獠忌也笑了,大笑。

雷小飞道:“听说你很生气的时候也会笑!”

邓獠忌笑个不停。

雷小飞的笑却已变成苦笑,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劝过你!”

邓獠忌笑道:“我记得有个朋友劝过我,劝我莫要爬冰山,我那个朋友叫雷小飞!”

雷小飞展颜道:“我知道你一定记得的!”

邓獠忌道:“你知道?难道你真的就是那个雷小飞?”

雷小飞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来也想扮成别人的,却又扮得不像!”

邓獠忌道:“你至少可以扮成邓獠忌!”

雷小飞脸色变了变,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邓獠忌已转过头,微笑道:“你呢?你是不是姓冷?”

雷小飞又抢着道:“她不姓冷!”

邓獠忌道:“你知道她是谁?”

雷小飞道:“谁也没有我知道得清楚!”

邓獠忌道:“为什么?”

雷小飞道:“因为她是我姐姐。”

邓獠忌道:“她就是你姐姐!”

雷小飞道:“她就是雷玉香!”

邓獠忌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