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都听到了?”
我蹲下身去,去看一瞬间像是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一样颓废虚弱的三叔。
他的眼眶因为疲惫跟心累而凹陷下去,眼角甚至出现了更明显的细纹。
这么一看,跟爷爷长的还真有不少父子相。
三叔确实是长得更像爷爷的孩子,而在见了奶奶之后,我发现我爸长得更像奶奶。
二叔……长相只能说很有自己的风格吧。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所以才能把老二算计进去,对吧?”
三叔抬起了头,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向我,瞳孔深处涌动着道不明的情绪。
我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我因为知道当年害死我爸的是二叔,所以算计了他,同时也是算计了一直活在愧疚中的三叔。
我揣着明白,默认了三叔的讲述,并且以此来“要挟”他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
三婶当然没出什么事情,三叔的丈母娘也没有打电话来骂他。
跟我妈突然装病一样,三叔只不过是在我的指示下找个理由离开,给二婶这出好戏搭个足够发挥的戏台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三叔说,这时候说对不起好像也不对劲,只能选择沉默,就好像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三叔见我一直不出声,自嘲般地笑笑,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来,似乎是因为蹲得太久,腰腿都有些无力,必须扶着墙才能站稳。
“可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错,你也听到二哥刚才说了,他也没想过大哥会死的,”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那天撺掇着要开车,才会把失控的车子开进河水里,”
“如果是大哥在开车,就会发现车子出现异常,而且不是去接上非得出去玩的我,那天也不会经过桥,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八年都过去了,一切本来就没有如果。”
我说着,伸手扶了三叔一把,让他能在腰腿虚弱的时候站稳,相互之间的动作就像是平常的家人那样。
“都别说了三叔,我脑子真的好累,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我知道自己早晚还得去警局面对二叔的当年跟现在的犯罪经过。
不过至少现在,我想先歇一歇脑子,把纠结在我爸身上的思绪暂停,去想点别的。
“好,我知道了,”
三叔点点头,小心地对我说,
“那这里交给你了,你跟老爷子之间互相都有话要说吧,”
“我出去外面抽根烟,有什么需要再叫我,毕竟,”
三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
“毕竟,我还是你三叔吧。”
重新回到病房里,看到爷爷还是倚靠在被立起来的床头上,整个人也露出慢慢的疲惫。
尤其是氧气管还插在他的鼻子里,干枯的老爷子一副面临油尽灯枯的样子。
要不是他在我进门的时候还能翻开眼皮看看我,我都心惊肉跳的以为爷爷就这么背过气儿去了。
“爷爷,”
我把二婶刚才坐过的椅子拉过来坐下,猛然注意到童燕燕还呆呆地立在门后。
我去,因为她一直没出声,刚才完全把她给忘了。
见我的目光投向她,童燕燕懵懵地抬手指了指门口,
“要不,我也出去抽根烟儿?”
“拉倒吧你,”
我摆了摆手,看了爷爷一眼,觉得他应该还是想单独跟我说些什么,就对童燕燕说,
“你就去护士站先坐坐,不要乱跑。”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用得着这么强调嘛。”
我一边目送着她离开,走出房门乖乖往护士站的方向去,一边在心里说,你还不如个小孩子听话呢。
回过头来,爷爷又在挣扎着想起身,我过去扶了他一下,但不是把他扶起来,而是扶他躺好。
“爷爷,您还是好好躺着吧,注意身体。”
“你很有本事啊,这些天你查到了不少东西吧。”
“也不能说是不少东西,”
我在椅子上做好说,
“应该说,能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那你会恨我吗?”
爷爷转着头看向我,
“我明明知道老二老三都跟你爸的死有关系,但我却把这个秘密掩盖起来。”
三叔找不到的相机,是爷爷偷偷收起来的,二叔那份足够证明他言辞漏洞的档案,也是爷爷先他一步从单位截回来的。
从这两样东西都被藏起来来看,我推辞爷爷最先发现的是三叔那里出现了我爸的相机。
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机会看到里面的照片,但属于我爸的相机出现在三叔房间里本来就不正常,爷爷这么精明的人肯定能想到些什么。
一个是自己的大儿子,另一个却是自己的小儿子,我能理解,就算是我站在一个父亲的位置上,也不知道该偏向哪一方。
大儿子已经死了,难道要把小儿子送进监狱吗?
从后面的行为跟结果来看,爷爷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但后来,爷爷先二叔一步发现了他的档案,跟我一样发现了日期上的端倪。
当年文化局还存在,而且爷爷是地方上的老干部了,想打听关于档案的事情,可比我要方便得多。
虽然我爸出事时的车子被我妈带走,但爷爷仍然能通过这处疑点联想到什么。
可即便是想到,幕后真正的凶手是二叔,爷爷也不能有什么行动,甚至都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把证据给掩藏起来。
爷爷掩护三叔是因为对于儿子的无奈,那掩护二叔是为了什么?
从二叔的话里能听出,要是爷爷这些年来对他不错,那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您一直帮二叔掩盖的理由,是……”
“可不是我们父子情深……”
“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
最后一句话,我跟爷爷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来,直接把爷爷给说愣了。
“你都发现了?”
“不是您一直暗示我的吗?”
我双手一摊,心想手里这会儿要是握着才能从爷爷房间里找出来的钥匙也许就更帅了。
“您不敢把二叔怎么样,因为您担心会牵扯出当年关于他亲生父亲的事情,”
“也就是,他真正的生父是死在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