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亿六做精子化验的还有肚皮和“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全体医生护士,发现来试验室做化验的一二百个男人中竟有一个拥有一亿六千万个精子的顶尖人物,“物以稀为贵”,无不欢喜雀跃。几天后,肚皮来刘主任办公室道喜,说,老兄,你老是担心中华民族要绝灭,这不,证明了你的担心是杞人忧天嘛,人类的命运哪像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们大概是坐井观天,以偏概全。世界之大,全人类人口数量之多,全中国人口数量之多,像一亿六这样的人恐怕大有人在,根本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只要把自己的业务抓好就行了。随后,肚皮兴奋地说:
“啥子叫‘业务’业务就是商机嘛!我看这个小伙子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大好商机!老刘,我们要把他动员起来,给我们提供优良的‘人种’。我们要把一亿六千万个精子,变成一亿六千万元人民币!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是我们发现的,我们还拥有垄断权,独家经营,不说是在全国,至少是在全四川,全c市,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想在这个市场经济社会当中发财,我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里面有什么商机刘主任毫没想到。他和中国很多科技人员一样,不会把科技发明、发现转化为市场产品、商品,瞪着眼睛看着刖:皮,一时还弄不明白肚皮说的“商机”在哪里。
“他有啥子‘商机’嘞他只是我们的一个求助者,或者是一个研究对象,来我们这里化验精子的数量质量。我们化验出来了,把化验报告交给他们,让他们姐弟俩安心这就对了唦!至于他们没交化验费,那我来出就行了嘛,除了化验费,还有啥子‘商机’嘞”
肚皮早就听说这个高班的老同学是个“迂夫子”,没想到这么“迂”。
“嗨!老刘,问题很简单,我们只要他再来一次,给我们捐献一瓶精子冷冻保存下来就行了吵!这是你内行的,一瓶二十毫升优良的精子,能做多少次人工授精和试管婴儿,你最清楚不过了。哪对夫妇男的彻底不行了,要给妻子做人工授精或是试管婴儿,还有像前几天来的那个单身女子要娃儿的,她的问题不是好解决得很嘛!要精子,我们有现成的,而且特别优良,中国哪个‘精子库’都没得我们这样好的品质!我们有精子的化验报告为证唦!要做,每成功一次当然要付费,除了手术费还要付精子提供赀,主要是精子提供费!付多少费,我们可以商量个标准,物价局也管不到。”
说到这里肚皮笑了起来,“狗日的物价局还没得这个商品品种嘞!”
刘主任还以为肚皮开玩笑,笑道:“你想得好!如果真实施了,你还有发明权呢!你还拥有‘知识产权’呢!那么提供精子的小伙子应该得多少呢人家可有……按你的说法叫啥子‘精子提供费’吧!”
肚皮见刘主任笑了,以为他同意了。
“啥子发明权、‘知识产权’,这不都是国外早就实施的嘛!又不是我发明的,我不敢掠人之美。人家还有‘精子银行’呢!我们国家真落后得很!再说,我们国家成立精子库,最终日的不也是给不孕不育的夫妇提供生娃儿的可能嘛!你了解的,我们中国每八对夫妇里头就有一对不孕不育。我看,现在早就不止一对了,恐怕是十对里头达到两对了;不是八分之一,是五分之一了!你没看见,我们科室成立以后,每天来多少求助者比哪个科室都多!生意啷个会这么好吵,不就是因为生不出娃儿的夫妇多嘛!要不,国家批准成立精子库做啥子”
刘主任不满地看着肚皮。“你不是当真的吧你想到没得,这可是违规的哟!不但违规,如果没有严格控制和管理,还会引起伦理道德上的大麻烦,所以需要国家干预吵!你不是真想这么干吧”
肚皮认真地说:“我决不是跟你开玩笑,但是也不是我这就决定了,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嘛!我的建议,其实也是我们‘不孕不育试验室’全体医生护士的意见。他们化验了这小伙子的精子以后都高兴得不得了。为啥就因为从中看到了商机吵!现在不止是我们一家,整个C市医院有和我们类似的科室,都晓得我们发现了个宝贝,眼睛都瞪得圆圆地看着嘞!”
刘主任一下子皱眉蹙眼起来,问:“啊!全市医院都晓得了啊他们啷个晓得的唦”
“唉!你老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眼只看显微镜!我们医院的医务人员哪个人跟其他医院的人没得联系,互不来往坏事传千里,好事也传千里吵!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晓得我们发现了个一亿六啊!老兄,现在是信息时代!你老兄还活在啥子时候嘛!所以说,我们不挖掘这个商机,别人就会抢占这个商机。宜早不宜迟!我今天就是来跟你商量这个问题吵!只要你老兄一点头,我们下面就去实施了。”
刘主任更是吃惊。“啊!是你们都商量好的啊你们啷个想得那么天真、那么容易唦首先,违规不违规先不说它,我也晓得现在医务人员违规的事情多得很。最重要的是:那个小伙子愿意不愿意提供他的精子出来,还是个大问题哩!”
“啷个不愿意”肚皮问道,“现在,没得啥子事是钱办不到的!跟小伙子谈好,哪怕多给他些钱就是了嘛!”
刘主任笑了笑,才把陆姐事先给他提出的严格要求告诉肚皮。
“你不要以为钱是万能的。他姐姐我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钱是买不到的。他姐姐说了,她自己的年收入就有近百万,他姐姐又把他看作是掌上珍宝。你想,他姐姐会允许她弟弟出卖精子呀!况且,她在她弟弟做精子化验之前,就先跟我说好了的,绝对不允许利用她弟弟的精子做人工授精和试管婴儿。要不,那天她为啥子一直要守着看我们把精液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才走嘞她很懂得:人工授精生下的娃儿,算是她家的骨血还是别人家的子女呢所以,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个一亿六身上打主意好。”
“那他姐姐也是个封建脑袋瓜子!”肚皮不快地说,“这是做好事嘛。我们四处采集精子不也是为了做好事他姐姐啷个会那么想嘞!”
“做好事就不收钱!”刘主任断然说,“又要用钱收购精子,然后再把它高价卖出去,这啷个是在做好事!这不是做买卖是啥子说是‘做好事’我都想不通,别说提供者的姐姐了!如果需要的一方实在想娃儿想得不行,有精子的一方自觉自愿地提供;想娃儿的一方不付钱,提供精子的一方不收钱,那么我们给他们做了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只收个手术费,这还算个好事差不多。可是这里面有多少你说的‘商机’嘞顶多你把手术费、医药费提高一点而已嘛!但是,你又不是不晓得,现在全国各地都有和我们‘不孕不育试验室’搞相同业务的医疗单位,手术费、医药费大致有个标准,你能抬高到哪里去我实在看不出这里头有多少‘商机’。”
肚皮想,原来刘主任压根没有搞清楚众生医院成立“不孕不育试验室”的目的。
“那么,老刘,我们成立这个试验室又是搞啥子的嘛我们采集精子的目的又是为啥嘛成立了三个多月,在精子采集的支出上,我们都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你晓得不晓得”
“你不要跟我说啥子‘处于亏损状态’。”刘主任有点生气地说,“我们不是做成功十几例手术嘛。做一个手术,手术费虽然没收多少,但是又是啥子全身检查,又是化验这个化验那个,我们的试验室带动了多少体检收入你晓得不晓得这个你不要跟我说,我清楚得很!”
刘主任指的,就是王草根每进一次医院都要抱怨的:“妈卖屄!幸亏我成了大款,不然家里有人生病我就要上吊!”,有点轻微的发热都要做各种检查化验,何况做人工授精与试管婴儿了,并且一做就是一对男女两人。开出去的药品,在公立医院售价一块钱的在私营医院能卖到五块甚至十块,所以全国的民营医院才会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茁壮成长。肚皮还不如那个和尚有远见。
实际上,肚皮才压根儿不了解王草根成立“不孕不育试验室”的真正目的,反倒是刘主任清楚得很。这个“试验室”是上次董事会上临时增加的项目,之所以能得到董事长王草根的同意,追加了投资,完全是为医院老板一人所设。王革根为了有个男娃儿,一二百万元投资根本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什么亏损不亏损了。“不孕不育试验室”对王草根老板来说,就像世界各大国的航天事业一样,是不惜代价,不计经济效益的头等大事。王草根把它看作是“造人工程”,确切说是“造儿子工程”。这个“工程”在王草根眼里远远超过国家的航天事业。因为那关乎到王家能否“流芳百世”,王家的血脉能不能一代代地流传下去,如同“秦始皇”、“秦二世”、“秦三世”……似的一直传到“秦万世”。王草根在刘主任来的第一天就没有给刘主任布置什么“商机”,没有把创收列为“不孕不育试验室”的任务。王草根和刘主任说心腹话时,已把肚皮打发走了。肚皮哪知道其中秘密,所以和刘主任话不投机,两人之间产生分歧。
可是,成立了“不孕不育试验室”,第一大“试验成果”,却是发现医院的主人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王草根即使再成立十个“试验室”,也无药可医了。这是刘主任面临的一大难题。
“不孕不育试验室”发现了特优精子,并且,肚皮说这消息又传遍了全市医院的有关科室,那么珊珊很快也会知道。怎样向珊珊交待呢这又是刘主任面临的第二大难题。
在肚皮来和刘主任谈话之前,刘主任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刘主任这个科学脑袋搞不清复杂的人际关系,也就陷于苦恼之中。他想把一亿六的化验报告通知珊珊,说“不孕不育试验室”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适合她需求的精子提供者,但医生的职业道德又不允许他向无关的人透露患者或被体检人的病情和检查结果。因为,一亿六和其他来“不孕不育试验室”自愿提供精子的人完全不同,他没有与试验室签订自愿提供精子的合同,是作为一名体检人的身份来的,还可以说是被刘主任盛情邀请来的。这点,他和陆姐已经有言在先。
如果珊珊叫他联系那个理想的“人种”,但小伙子的姐姐已明确表态,不准她弟弟的精子作别的用场,陆姐已表明坚决反对“借种生子”这件事。如果由他出面找陆姐商量,陆姐就会责怪刘主任:啊!你说是什么做科学研究,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你给我们讲解了好多科学知识,什么人类即将绝灭了呀等等话,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弄来弄去你们还是为了找“人种”,才哄着我弟弟做精子化验的啊!通过和陆姐姐弟俩的接触,刘主任既很敬重陆姐,又很喜欢一亿六,他不愿意在他们姐弟面前留下如此恶劣的印象。如果让珊珊直接去找那个小伙子,珊珊找到了的话,小伙子一定会告诉他姐姐。结果仍然是这样,陆姐就会问珊珊,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精子优良的绕来绕去又绕到刘主任他这里来。陆姐仍然会责怪他缺乏职业道德。
然而,不告诉珊珊也不对,“不孕不育试验室”花r好几万块钱,劳心费力地采集精子,不就是为了满足珊珊的要求吗不就是在为医院老板能延续香火、传宗接代而努力的吗而珊珊的要求只有刘主任一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人幕后有这样的“君子协定”,而且这个“协定”又必须完全保密,所以“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同仁一直以为不惜工本地四处采集精子,就是为了做“精子买卖”。肚皮所代表的同仁们发现了一亿六大喜过望,把一亿六看成个财神爷,也是顺理成章的,不能责怪他们利欲熏心。
所以,刘主任两头为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刘主任这个迂夫子在没有办法两全齐美地解决人际问题时,只好暂时放下不管。王草根的精子情况虽然全“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同仁们都知道,但也都以为刘主任已经向王草根说了,王老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精子危机。而王草根的化验报告和一亿六的化验报告,都在刘主任抽屉里锁着,至少目前还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刘主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要求全体同仁继续加强采集精子的工作。肚皮也许说得对,“中国之大,人口数量之多,像一亿六这样的人恐怕大有人在。”
然而,此后,刘主任发觉全体“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医生和护士都对他翻白眼,他说话再没有过去那样管用了,他的指挥棒失灵了。
一方是从市场经济层面上考虑的,同时又对刘主任与珊珊之间的“君子协定”毫无所知,另一方是从道德层面考虑的,又完全了解他们采集精子的目的,并且既不能公开与珊珊的“协定”,还必须遵守他对陆姐的承诺。上级跟下级想到两岔去了,各想其事,各行其事。肚皮代表的下级认为自己一方很正确,觉得“不孕不育试验室”用人不当,根本就不能让刘主任来领导他们科室,肚皮非常后悔推荐了个创富道路上的绊脚石来;而刘主任一方又要坚守道德底线,认为可以违规、但不可以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的底线。
“不孕不育试验室”就处于这样的僵局。
肚皮虽然跟刘主任没有谈通,但还是不虚此行,获得了一些信息。一是肯定了刘主任是个谈不通的死脑筋,他脑袋里根本没有什么经济效益的概念,跟刘主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二是知道了一亿六的姐姐坚决反对让一亿六提供精子出来“做好事”,那是个“封建脑袋瓜子”;三是一亿六的姐姐也相当有钱,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市民,“封建脑袋瓜子”是多少钱都攻不破的。要用钱来引诱她,小数目无济于事,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即使好不容易把“封建脑袋瓜子”攻坚下来,索取的报酬很可能要狮子大开口,数额会大到“不孕不育试验室”承受不起或是没有什么赚头的程度,反而倒给一亿六的姐姐开了条财路。
肚皮把和刘主任商量的情况向众人传达后,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奇怪为什么放着一亿六这座金矿不挖,还要四处找捐献精子的“自愿者”,花费那么多无效劳动、投入那么多资金干什么。几个护士听到又要继续采集精子,都皱起眉头,跟“自愿提供精子”的人打交道实在恶心,有时还被那些人嘲笑调戏。大家想把刘主任排挤掉,但又没有合适的借口,刘主任不仅没做错事,还正如刘主任说的,他们科室确实成功地为十几对夫妇实施了试管婴儿或人工授精的手术,并且大大带动了体检各部门的收入。
更难办的是,刘主任不但是肚皮推荐的,还是王草根董事长亲自聘任的,众生医院的院长也无权免去刘主任职务,把刘主任赶跑。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干脆不昕刘主任的,消极怠工。既不再像过去那样积极地搜寻精子提供者,也不颠覆刘主任的领导权,就这么呆着,有求助者来就接待一下,没求助者的话大家坐着闲聊天。
过了些日子,“不孕不育试验室”一伙人坐着闲聊时,一个医生偶然说起他在附近工地经常看见一亿六,众人才想起一亿六就在他们医院旁边的工地上干活。一亿六和“不孕不育试验室”全体同仁吃过一次饭。在吃饭时,大家都觉得他既可爱又单纯并且很“哈”,好像还处于天真幼稚的状态。有人就说,那还不如直接找一亿六。放着身边的金矿不挖,干瞪眼看着别人来挖,“何其‘哈’也!”
大家都笑起来。有人说,自化验了一亿六的精子后,我们就像接触了“非典”病人似的,每个医生护士都被一亿六的精于传染了,传染上一亿六的“哈”病了!
肚皮首先赞成,什么办法都不如干脆直接找一亿六。但要得到一亿六的宝贵精子,又不能在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里取。因为刘主任天天来上班,如果被刘主任看见了,他至少会问一下又要取一亿六的精子干什么。怎么向刘主任解释也是个问题,弄不好,刘主任又会把一亿六的姐姐叫来。这样,要么,是遭到一亿六姐姐的坚决反对;要么,是出现肚皮想象的那样,对方狮子大开口,最后弄得不欢而散。于是他们共同商定先找个和他们有同样设备的医院,联系好了后,到那家医院去“取精”。当然,这又不能让那家医院的高层领导知道,必须和那家医院同类科室的医生护士个别达成内幕交易,私底下暗箱操作。
这个“取精”过程,弄得和唐僧“取经”一样曲折。
“不孕不育试验室”里的医生护士和其他医院有联系的大有人在。几天后,就和另一家与他们有相同设备、也是治疗不孕不育的科室人员联系好了。那家科室的人怎样分成、怎样秘密进行、搞“地下工作”的步骤等等,都谈妥了。
这边,“不孕不育试验室”的人也把旁边建筑工地工人的上下班时间、吃饭时间、一亿六的排休时间、住的是哪座工棚、在哪里能找到一亿六等等情况打听好了。
关键还在于把一亿六说通,而又不能让一亿六告诉他姐姐。这个艰巨任务当然只有肚皮承担最合适,因为接待精子自愿提供者、向精子自愿提供者解释种种注意事项、说明采集精子在科学上的必要性、签订“自愿提供精子合同”等等,本来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一切都安排好后,肚皮选在一亿六排休那天,一清早就在众生医院旁边的工地附近转悠。工人们早已上工了,都在各自岗位上干活,那几座商品住宅楼的地基都打好了。肚皮装着“晨练”后无事随便蹓跶的样子,在一亿六住的工棚周围扩胸蹬腿甩胳膊。装模作样等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一亿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手拿着一根笛子从工棚出来,向公共汽车站方向走去。肚皮赶忙急走几步,跟在一亿六后面,向一亿六打招呼:
“嗨!真巧,碰见你了!你到啥子地方去”
一亿六回头一看,是为他化验过精液的大夫,还一起吃过饭,知道“不孕不育试验室”里,除了刘主任就是他的官大。笑着答应:
“啊,是皮主任啊!我回我姐姐那里去。今天我排休,姐姐叫回去。不过,皮主任有啥事没得要不要我帮忙”
肚皮原来想要说通一亿六一定很困难,都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哈儿”(傻瓜)张口,没想到一亿六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就一面跟一亿六向汽车站方向慢慢散步,一面表现得很为难似地说:
“啧!也没得啥子了不起的事。就是最近我们碰到点困难。你晓得的Ⅱ沙,我们科室就是专门治疗不孕不育的夫妇,让他们能生出娃儿来的。可是,有好几对夫妇根本没有治好的希望。男的不行了唦!啧!”
“男的啷个不行了”一亿六不解地问,“男的哪里不行了嘛”
“男的哪有你那么好的精子哟!都有你这样好的精子,还会发愁生不出娃儿呀!我们科室都会关门。为啥因为再也没得生不出娃儿来的夫妇了唦!”肚皮像是十分惋惜地说,“你想想,结婚五六年了,就是没得娃儿,两口子痛苦不痛苦弄不好,都有打离婚的可能。”
“那啷个办呢”一亿六有点为生不出娃儿而要离婚的夫妇担忧了。
“嗨!”肚皮好像刚想起来的样子说,“要是你能捐献一点点你的精子给他们,他们啥子烦恼都没得了!但是,我们都晓得你姐姐不同意你捐献精子,困难就在这里吵!我们都不晓得啷个跟你张口。其实这是做好事:‘捐献一滴精子,挽救一对夫妇’,这是我们治疗不孕不育的医务人员的宗旨。我觉得这个口号硬是对头!就像献血一样,‘献出一滴血,救人一条命’,那是多光荣的事唦!”
“那没得关系!”一亿六慷慨地答应。他听了刘主任给他讲生殖常识后,知道了娃儿的胚胎是怎样形成的:要一个男性精子突破进女性的卵子里面去,所以,男性的精子是否强壮,是非常关键、非常重要的。既然他拥有强壮优良的精子,何不贡献出来“挽救一对夫妇”他认为这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
“我在深圳献过两次血,在这里也献过一次,不过,我都没告诉我姐姐,我晓得一告诉她她就要叫。再说,捐献精子比献血还要容易。本来我以为把精液弄出来很困难,可是我姐姐教了我以后,我感到并不困难,比献血的时间还短,就一会儿的事。‘捐献一滴精子,挽救一对夫妇’,这话硬是对头!捐献精子跟献血一样重要!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捐献了后我再到姐姐那里去也不晚嘛。”
肚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攻克了本以为最不容易攻克的难关。
“那好嘛!你真是个热血青年!真是青年人的楷模!”肚皮由衷地赞扬一亿六。可是赞扬归赞扬,请君入瓮的计划还必须照样实施。
“我的车在那边,如果你同意的话,那现在就坐车到那里去。”
“同意,同意!不过,要坐啥子车唦”一亿六问,“几步路就到了嘛。”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最近我们科室的仪器有点毛病,正在检修。我们现在暂时借用另一家医院的设备。”肚皮说,“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一起坐车到那家医院去取精。不远,开车有十来分钟就到。取了后,我再用车把你送到你姐姐那里去。你说好不好“好好好!”一亿六爽快得很,就跟肚皮折返“不孕不育试验室”。
肚皮又说:“你姐姐不同意你捐献精子,我怕你正在捐献的时候,你姐来电话。你就不要给她说捐献精子啊!不然,她又会像上次那样跑来阻挡你做好事。”
“那容易得很。”一亿六笑着说,“我把手机关了就行了嘛。我献血的时候就没有告诉她。我姐见我流了点血就大惊小怪!叫得我心里发麻!”
两人高高兴兴回到肚皮的车旁边。肚皮给一亿六拉开车门。一亿六连说:不客气不客气!坐了进去。
肚皮没想到,他在工棚附近甩胳膊蹬腿的时候,刘主任已来上班。肚皮和一亿六谈话的这个时间,就是一亿六磕碰了刘主任车的第三天、刘主任开着修好的车来上班,碰到一亿六排休无事时在工地四处找帮忙机会的时间。这两个时间刚好吻合。而且,肚皮的车今天正停在陆姐来时把她的“VOLVO”停的停车线内。所以,刘主任透过他办公室的大玻璃窗,看见肚皮和一亿六两人边说边笑地从车道向停车场走来。刘主任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但看见一亿六拿着笛子坐进肚皮的车,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了。结合最近整个“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同仁们对他那阴阳怪气的表情:大家说得热热闹闹的,只要他一出现,人们就啥话不说了,一致用冷眼瞪他。刘主任直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名堂。
刘主任觉得有必要让陆姐了解一下一亿六跟肚皮到什么地方去,去干什么。尽管刘主任“迂”,但猜也能猜到肚皮可能会把一亿六带到别的医院寻找“商机”。刘主任急忙从抽屉里翻出陆姐填写的精子化验登记表,从联系方式一栏里找到陆姐的手机号。
“喂!是刘主任吗你好!你好!”陆姐接到刘主任的电话,用欢喜的语气向刘主任问好。因为刘主任给了她很大宽慰。陆姐的手机里也存有刘主任的手机号码。
“啊,我是、我是。”刘主任说,“小陆,给你电话不为别的事,就是我刚看见我们医院有个医生,把你弟弟用车不晓得要带到啥子地方去。我想你最好给你弟弟打个电话问一下。”
陆姐说:“他今天排休,说好是回到我这里来的。是不是他搭了个便车或许是跟医生到啥子地方耍去了嘛!他们可能是在给我弟弟做化验时候认识的。谢谢刘主任的关心哈!你啥子时候有空,我想请你来我公司坐一坐,吃个便饭。你看,你啥时间有空,我们约个时间好不好”
刘主任才想起来,陆姐一点都不知道肚皮和“不孕不育试验室”同仁们的“商机”。不得不说:
“是这样一回事哈,你听了也不要奇怪。也许是我多虑了哈。自发现了你弟弟的精子非常优良以后,我们科室有个别人就想动员你弟弟捐献一点精子,给一些男方有问题的夫妇做人工授精或者是试管婴儿。其实他们的想法也很自然哈,这也是很多医院采取的办法。不过我知道你的态度,所以告诉你一声哈,如果不是这样当然更好……”
刘主任的话还没说完,陆姐就急忙说:“喂、喂、喂!刘主任,对不起!对不起!请让我先把电话挂了,我给我弟弟现在就打个电话好不好”
刘主任这边的手机立即断了,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
一会儿,刘主任的手机响了,刘主任一按通话键,那边传来了个男人的声音。
“喂,你是刘主任吧我姓陶,是一名警官。刚刚接到小陆的电话,说是现在她跟她弟弟联系不上,她弟弟的手机关机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弟弟的手机总是开起子的。我请问你,她弟弟是跟你们科室的哪位医生走的他的车是啥子牌子,车号是多少谢谢你哈!”
刘主任在时尚知识方面还不如庙里的那位和尚,根本不认识小轿车的牌子,只知道王草根给他买的车是“别克”牌的,肚皮的车号是多少更没有注意过。只好回答道:
“车是啥牌子我说不清,也不知道他的车牌号。我只知道那位医生的车是灰颜色的。”
“那么,那位医生,就是车主的姓名你知道吧有车主姓名也好查到。谢谢你了啊!”
“啊,那个医生姓皮……”于是刘主任把肚皮的姓名告诉了陶警官。
“好好好!谢谢你了哈!有车主姓名就行了。再见,再见!”
陶警官马上通过交警部门,查到了肚皮的小轿车牌子和车牌号。在肚皮开车经过两个红绿灯路口时,从路口红绿灯的监视器上,肚皮的车已被交警部门的监控室发现了。交警向陶警官回话。陶警官从行车路线及其走向上,就断定他们是向一家著名的民营医院开去。这家民营医院成立得比众生医院早得多,规模也大,老板是福建莆田人,早先也想收购“九道弯区第二人民医院”的。那医院内部设有“生殖科学研究中心”,同样治疗不孕不育症,据说年接待患者上万人,可见中国的不孕不育患者众多。这家医院天天在市电视台生活频道做广告,连公交车站上都有他们的灯箱广告,全市尽人皆知。
陶警官立即向在医院附近巡逻的警车布置了一番。
肚皮在那家医院的停车场把车停好,和一亿六两人笑嘻嘻地刚进医院的大厅,就迎面碰见两个警察。
警察不管肚皮,只问一亿六的姓名。得知找对了人,就跟一亿六说:
“你是不是几个月前被一伙流氓敲诈过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需要你配合一下,做个笔录证明。”
一亿六茫然地问:“那事情不是过都过去了么其实也说不上是啥子敲诈嘛!不过,这样吧,等我和皮主任办完了事,我再跟你们去也来得及嘛。”
两个警官不由分说,架起一亿六的胳膊就往医院外走。
肚皮懊恼欲绝,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