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草根这个人从不对老婆隐瞒什么,他向两个官场上的朋友打好招呼,要他们叫公安局去查夜总会吸毒的违法犯罪活动以后,王草根回家就告诉了老大老二两个老婆。两个农村出身的老婆也不能有啥子意见,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养不出个男娃儿来。但听说珊珊是城里的高中毕业生,两个老婆都不愿见珊珊。王草根知道她们要保持点自尊心,也就由她们去了。

王草根和珊珊第一次正式“做爱”的那天,珊珊就向他提出:

“你不要看你家财万贯,别人一看你还是个农民工!老实说,你第一次进夜总会包房那天,不是那些小姐围着你转,我还以为你是那帮人的司机呢!西装不是西装,领带不是领带,皮鞋不是皮鞋!都是西门服装市场买来的打折的便宜货!手上还戴块电子表!你们这些暴发户只晓得坐奔驰开宝马,不晓得穿戴!今后,不许你再穿那些,统统打包送到贫困山区扶贫去!你的衣服鞋袜我来给你配备,保险让你看上去就是大款!”

从此,王草根才知道什么是“名牌”:“阿玛尼”、“普拉达”、“杰尼亚”、“雅格狮丹”、“铁狮东尼”、“波士”……虽然他骨头里还是个农民工,但穿上“名牌”,人确实马上精神抖擞,有了趾高气扬的感觉。现在他腕上戴的是“劳力士”,签名用的笔是“万宝龙”。

“格老子!就是好用,圆珠笔跟它没得比!”

于是他越发每天签名不止,几块钱、十几块钱也要刷卡的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

王草根自包了珊珊后,市政协委员当上了,又被列为“C市十大企业家”之一,还到北京去出席过某次高级别会议,大红花戴过,红披带挎过,所到之处都有人列队鼓掌欢迎。所以,在王草根看来,珊珊是他的第二颗福星,什么事情都与她商量,等于有了个军师。

“珊珊夜总会”开张后,总经理珊珊开着辆白色的奔驰S350,每天到夜总会上班。在两人不断地努力下,珊珊的肚子也大了起来。珊珊每天坚持挺着个大肚子到夜总会“办公”,俨然已经是个高级“白领”。现在她再不会给客人赔笑脸了,只有客人给她赔笑脸的份。客人要看她的眼色:晚上是不是能订上好的包房,招待外地来的重要客户见到自己过去的客人,因为知道这人的偏爱,就显出好像很暖昧的表情告诉他,这里来了个什么样的小姐,正投其所好,弄得客人心痒难熬,非要见识见识不可。

珊珊毫不在乎有人在背后指点说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小姐。由于她在这夜总会“工作”了两年多,好像早就准备要当总经理似的,了解上上下下存在的漏洞、财物流失情况和服务上的不足。她“堵流塞漏”,在开展“多种经营”的同时加强服务态度。珊珊吸取经验教训,绝对不沾毒品,把个夜总会打理得滴水不漏,服务一流,名气大增,成了王草根集团中投入产出比最高的企业。

怎么样咸鱼也有翻身的一天吧!

珊珊被他包了后,两人每天都要用珊珊的话说“做爱”。王草根一面“做爱”一面想:是不是“日屄”日不出男娃儿,只有“做爱”才能做出男娃儿呢所以,换了珊珊后,一切都“服从命令听指挥”。珊珊“做爱”的花样多,常常让王草根达到“做爱”的最高境界,其他两个老婆与珊珊相比望尘莫及。那两个只会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随便王草根活动,跟个死人差不了多少。

王草根心想,跟珊珊如此“做爱”,再“做”不出个男娃儿,那真是我们王家命中注定要绝种了。

到分娩的时候,两人都好像出庭听宣判一样紧张。结果判决的还是个女娃儿!王草根想,这是老天判给我的吧珊珊不这么想,说,你看,我能生不能生只要能生就有希望!算命算到的那个男娃儿还没有出世哩!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还年轻,继续奋斗!

要帮王草根把精子“劳动”出来,当然是珊珊最合适。跟拾破烂的姑娘说,说半天她也不会明白,还会奇怪为什么把那么宝贵的东西射在外面浪费掉,多可惜!

果然,跟珊珊一说,珊珊不仅马上理解并且举双手赞成。她的生殖科学知识甚至超过王草根。她说王草根早就该做这方面的检查了。

“很多人以为生不出娃儿是女人的事,其实大部分责任在男方。男方的精子就好比种子,种子不好,再好的地也长不出好禾苗。你说是不是你尽让女人生女娃儿,肯定跟你的精子有关系!你查了以后,生得出生不出男娃儿也就晓得了。那不是你的命决定的,那是你的精子决定的!我告诉你,现在做试管婴儿,让你想要男娃儿就是男娃儿,想要女娃儿就是女娃儿,容易得很!要不,我们干脆就去做试管婴儿好了。不过,那样也要先检查检查你的精子才行。”

第二天,两人双双来到众生医院。刘主任早就安排好一切,在“不孕不育试验室”腾出一间房间,里面只放了一张医院病房常用的铁床,床单枕头都是崭新的,雪白耀眼。珊珊先向刘主任询问如何操作,注意事项,还更进一步问了试管婴儿的情况。两人很谈得来。刘主任感到珊珊既有礼貌,通情达理,比跟王草根更容易沟通,又容易接受科学常识,即使做试管婴儿,也肯定会是个和医生配合默契的好“患者”。

两人进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王草根却有点不习惯、很别扭,他从来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珊珊或者另外两个老婆“做爱”过。珊珊是个行家,反而催他“快点”。王草根说:

“这哪能快得起来嘛!我觉得我鸡巴硬都硬不起来。”

“有我,哪有硬不起来的事!”

珊珊手脚麻利地扒下王草根的裤子,张嘴就吮。王草根心疼得厉害,说,还是我自己弄出来好了,不要累着你。珊珊朝上摆了摆手,一个劲地加紧“工作”。王草根忍不住很快射了出来。珊珊赶快用护士给她的无菌小瓶接住,唾了口口水,转身就跑出去交给等在门口的护士。

看了王草根精子的化验报告,刘主任很为难。放下报告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先跟珊珊谈一谈。刘主任通过114查到夜总会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打到那里,真还是珊珊本人接的。

珊珊听刘主任要和她先谈话,就知道有些不妙,马上开着奔驰S350赶到众生医院。

“啷个刘主任,跟我没啥子不可说的。”珊珊又不安又急切地在刘主任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跟老王说的都跟我说好了!我知道啷个跟老王解释。”

珊珊果然是个聪明女子。刘主任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从化验报告上来看,王先生的精子全部是死精,没有一个是存活的。我之所以觉得难办,是因为这样做试管婴儿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也不要看得很严重,这对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其他方面,如心脏、肝脏、血压、血糖、血脂等等虽然都有些问题,但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算是可以的,问题不大,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就可以逐渐恢复正常的。”

什么心脏肝脏血压廊糖血脂等等,珊珊哪管得了那么多。不过珊珊也奇怪:

“那……啷个老王的性生活是完全正常的啦是不是取精那天我们是在一个不正常的情况下取出来的,影响了精子的质量呢”

刘主任说:“那没有关系!就像这杯水,你一点一点喝它是水,不正常地一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一下子都倒了出来还是水。”刘主任也有点疑惑了,“你说王先生的性生活完全正常,那么我要问一下,你们每周要过几次性生活呢”

珊珊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不是为自己难为情而是为老王难为情,因为老王就像艺人“走穴”一样,应付了她,第二天还要转场去应付拾破烂的姑娘,几乎天天过性生活。即使王草根说他不喜欢也要“日”,也许正因为他“日”得频繁,所以才不“喜欢”。可是王草根决非出于享乐,而是当作生产活动,属于制造业的一种,因而每天勤奋不懈。王草根说“有空的时候一星期两三次,没得空一两个月也难得日一次”,只是他的理想,他把理想当成了现实,所以也不能说他完全是撒谎。

珊珊是个爽快人,知道对医生不能隐瞒什么,坦率地对刘主任说:

“老实说,老王可能天天有性生活。”

“那么,你觉得他的性生活是不是跟正常男人一样能不能勃起困难不困难能不能让你达到高潮请你别介意,我是完全从性科学的角度问的。”

珊珊完全有做这种比较的资格,她不知和多少男人“做爱”过。

“可以!”珊珊肯定地回答,“我奇怪就奇怪在这点嘛!在刘主任面前没得啥子不可说的:他有时候能让我达到高潮,有时候还差一点,但是那是每个男人都会出现的情况唦!而且,我没有达到高潮的时候也不能全怪他:我不想要的时候,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这些都是我没达到高潮的缘故吵!他还不像有些男人那样,他绝对不用吃啥子药,连我给他买的维生素片都不吃。是不是就因为他性生活过得多了,精子才死完了”

“一般来说,男人性生活频繁了,男性有个自我调节的潜在功能,那就不能勃起了或者是勃起困难,好像对这个男人发出警告一样,叫他必须节制自己。到这个男性的健康慢慢恢复以后,才会有勃起的能力。我想王先生还不完全是这样。”

其实,刘主任这个专家立刻发现:王草根是个生命力很差很差而意志力极强极强的男人,是他从事这方面研究以来,经手的近万名男性中遇到的一个极特殊的个案:精子全部死掉了却不妨碍性生活。想到这点刘主任心头一喜。可是这又不好对珊珊说,说了也白说,他知道她并不关心性科学上的事。目前唯一重要的是让珊珊生男娃儿,可是,现在的王草根不仅不能让她生男娃儿,连女娃儿也不可能让她生了。这才是个大问题。

“这啷个办嘛刘主任,是不是让他少做爱,或者停那么一段时期。要不,给他吃些能让精子活起来的药”

刘主任是性科学的专家,心理学上当然也很有造诣。还有个情况他没跟珊珊说,王草根的精子不但是死的,数量也极少,用乡下人的话说是“一瓢里面没得几个”,更别说以毫升来计量了。刘主任知道到了王草根这把年纪,精子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恢复到所需的有活力的数量,如果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还可以试试。但是,告诫一个年轻少妇,要她丈夫或者情人节制和她过性生活,无异于与虎谋皮,遭她白眼,以后的事别谈,再好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反而阻碍了进一步沟通;更有可能产生意外,如果弄出“红杏出墙”的事情,那就太对不起王草根了。但看着珊珊急迫的神态,又涌出一种医生对患者的同情,于是说:

“我不晓得这样说对不对,不对的话请你多担待哈:一、按目前王先生的家庭情况,叫他少过性生活恐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何况,就像你刚刚介绍的那样,他的身体并没有坏到需要他身体内部的节制阀出来干预的程度。二、使精子逐渐恢复活力的药物有是有,但这种药物全部含有刺激性欲的成分。再给王先生服这种药,一来,作用很慢,二来,反倒刺激王先生性欲更强,性生活的次数更多。精子还没有恢复活力,最后倒弄得入不敷出,等于雪上加霜。今天我请你先过来,主要想跟你沟通一下怎样对王先生解释。我担心他搞不明白他自我感觉一切正常,精子怎么会是死的!他肯定会非要让我把他的精子医活不可,而这又不在我的专业之内。即使是专业医生,也不会很快见效。我想请教你的是:怎样跟他解释又怎样使他安心,至于恢复精子的活力,中医倒有既不刺激性欲又能让亚健康状态的人逐渐达到健康水平的方法。我国的中医中药其实是很管用的,现在也逐渐引起国际上的注意。不过,这话啷个跟他说呢”

珊珊是何等人也!当了两年多小姐,等于上过高尔基式的“大学”,况且珊珊可以说已达到“博士后”水平。刘主任低估了她。她听出来刘主任的话外有话:也就是说王草根的精子数量和质量都无法恢复到再让女人生娃儿的程度,更别说生男娃儿了。对王草根的死精,刘主任已经束手无策,想推到中医头上了。但她也看出刘主任的真诚和善意。只有真诚坦率才能取得人信任,珊珊完全信任刘主任。并且,刘主任没直接告诉王草根而是先找她谈,既表明刘主任看得起她,又表明刘主任不但诚心而且细心。她觉得,对刘主任可以无话不谈。珊珊脑筋急转弯,很快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这样吧,我来跟他说,刘主任你不用管,也不用跟他打电话。反正他大字不识一个,不会来找你看化验报告的。我回去就跟他说他一切正常,没得啥子问题,不过想生男娃儿的话,还要找中医开些中药来吃些日子,这样他会信的,心也安了。但是,刘主任,你也知道要个男娃儿是老王的心病。老王是个不错的人,在当今民间企业家中间,他算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他对你刘主任也很敬重。我想请你这样办:你选质量好的精子,筛选个能生下男娃儿的,用人工授精的方法给我注射进去。当然不能让老王晓得,等我生下来他会高兴得不得了!这对他是最大的安慰,让他觉得他奋斗了这辈子没有白奋斗。这也不算欺骗他,啷个说法呀就是现在人常说的‘善意的谎言’吧!”

刘主任早就注意到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止是战争、不止是贫困、不止是恐怖主义、不止是粮食短缺、不止是地球沙漠化、不止是金融风暴等等现代人吵闹不休的问题,而是人类即将绝灭!因为大气污染、因为臭氧层的破坏、因为化学物质污染了人居环境及每天都必须吃的食物和水、因为电磁波热辐射的影响,因为人们承受的种种压力增大和吸烟、吸毒、酗酒等等多种因素,人类男性的精子数量在急剧下降。不止数量减少,精子质量也在衰退:精子的冲击力、突破力都在弱化。虽然各国学者早已发现了人类面临的严重危险,但并没有引起人们普遍关注。人们关注的只是金融危机:股票、房价、油料、食品的涨跌,关注的只是眼前生活上的琐事,越关注越浮躁紧张,越浮躁紧张,精子越少越差。搞到最后,物质生活丰富了,睾丸里的精子却贫乏了,二者成反比;物质生活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时,精子却减到零的程度,以致生不出后代,真正成了“后继无人”。

丹麦学者在二十一个国家里调查了一万五千名男性的精液,其精子数量只有五十年前的一半。一儿四。年,成年男性每一毫升精液平均含有一亿三千万精子,到了一九九。年,平均每人只剩下六千六百万个了,而且每年还以百分之二点一的速度递减。按生理要求,每一毫升精液里要含有四千万到一亿个精子才算正常,如果少于两千万个精子,就难以生儿育女。目前,全世界的男性精液中含精子数量能达到四千万个已经算很健康了。这使得很多夫妇怀孕不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西方发达国家有百分之二十的家庭苦于没有孩子,中国每八对夫妇中就有一对不孕不育。

国际著名学者是从实验室中研究出来的,而刘主任却是在实践中了解到的。他有个很知名的同行曾背地跟他说,前一阵子闹得很红红火火的所谓“名人精子库”后来悄悄关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什么上级部门的干预,而是根本采集不到合格的精子。有的虽然有活力,却经不起冷冻库存。中国二十一世纪初所谓的“精英”没有“精子”,未来的历史学家会当成历史性的笑话大书特书,如果未来地球上还有人类的话。

让他更忧心忡忡的是,他经手的不孕不育的求助者,每五对夫妇就有一对无计可施。他上大学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中国物质供应最匮乏,人民生活水平最差的时候,老百姓连新鲜的白菜萝卜都吃不上,天天啃咸菜喝稀粥,还有许多人因营养不良而浮肿,但那时中国男性的精子量每毫升还在六千万个左右。近年来,他化验了数千例男性精液,一般来说,中国男性的精液中每毫升含精子量平均也就在三千万个左右,并且逐年下降,更有劣质化的趋势,即将濒临中国人人种绝灭的警戒线。今天,三十多岁的男人活的精子就既少又缺乏活力,即使增加营养、加强锻炼、注意休养,也极难恢复到五十年前的水平。他研究的一个课题就是想搞清楚:这究竟是生态环境破坏的结果还是基因的变异。如果是基因变异,那就是天要绝灭人类了。

他是个足球爱好者,他猜想,我们中国足球的“阴盛阳衰”,根本原因大概就在于中国男足队员的精子数量极少、质量极差。中国男足老冲不出亚洲,对中国人种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

珊珊提出的这种要求刘主任毫不惊讶。近年来,来医院不孕不育科室求助的夫妇,在男方无法可医时很多都有这种要求。尽管这是卫生部门严格禁止的,但我们现在连立竿见影会危害人们健康的食品质量、婴儿奶粉都管不过来,哪能顾及到一时对社会并无大碍的借种生子问题可是,种子从哪里来特别是优良品种,现在在“人种”市场上奇缺。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正式成立的“精子库”都没有稳定来源。中原地带有个公开的“精子库”开张了几个月,从一百位应征的男性中只采集到三十人的“合格”精子,其“合格”还是在大大降低了标准的情况下通过的,如严格要求的话,其实全部不过关;倘若再经过冷冻,最后可能全部要当废品处理。而这种“废品”王草根又绝不会收购。至于要优良品种,对不起,“无货供应”!精子库如此,更别说处于法律边缘、可以说是在从事“地下工作”的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了。

刘主任把这个情况告诉珊珊,倒让珊珊大开眼界,十分惊奇。过去她把那么多安全套中的精液扔进垃圾筒,现在想想真十分可惜。她想,小姐们可以说是最好的“精子采集工作者”。

刘主任跟珊珊详细介绍了当前“人种”市场的情况,等于同意了珊珊的要求,让珊珊颇为欣慰。

“那没得关系,没得关系!刘主任,好在老王现在还不十分着急,他才‘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离完全丧失性功能的年龄还有一段时间,跟我生的女娃儿才一岁多嘛!等个一年半载,他中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实施人工授精。这样,他啥子怀疑都不会有了吵!就是请刘主任多留心点,找最好的精子,筛选出最好的男娃儿的种子。到男娃儿生下来,第一个就要重谢刘主任!刘主任可以说是老王的救星了!”

刘主任并不在意“重谢”,但同意珊珊说的王草根“算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民间企业家,同时也为了回报王草根的知遇之情,他觉得为王草根做这件事还是值得的,反正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做的就是这种生意。王草根不愧是个“成功人士”,他一点生殖科学的常识都没有,但为众生医院想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提升了医院的业务量,增加了医院的利润,医生员工的收入自改制后提高了很多。

叫男人“硬”起来的商机巨大,和微软有得一比!

正如刘主任所说,现在中国每八对夫妇就有一对不孕不育,也就是说中国城乡的每八对夫妇中就有一对是医院不孕不育科室的顾客,还有更多的是没有正式结婚手续,但想要孩子的中年男女,以及需要孩子安慰晚年的空窠家庭,这些都是隐形顾客,超过正式结婚夫妇不孕不育者的数量。但是,问题还是优良精子从哪里来来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的求助者,治疗成功的人里面,有些是男方没有大毛病,调养调养就可以实行人工授精的,有的是给女方输卵管疏通疏通,或是治好妇女常患的各种炎症即可自然受孕的。可是,求助者中男方经调养精子合格以后,当然只能给他的妻子注射,绝不能偷偷地留点下来,挪用在别的女人身上。这不仅违背法规,更是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刘主任到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本身就有违规之嫌,但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男方彻底不行的夫妻,要借种生子的男男女女排成了队,人数不少于春节火车站售票窗口前的长队。

为了医院老板的传宗接代,要选出最好的精子给珊珊做人工授精,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急需合格精子。而这项采集真正的目的连“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医生护士都不能告诉,只能含糊其词地说为了科学研究,“做试验”。对外,更不能公开“招标”,既不能打广告又不能上网宣传,只能暗地里进行。

先是动员他们科室人员的集体智慧,却也小有收获:依靠本院的医生职员,不论他们是否“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只要是众生医院的医生职员,哪家搞装修就与装修工们慢慢聊天,套近乎,逐渐引到医院需要精子的话题。当然要说好听些,不说“买”而是“采集”,“采集”完了付一定的“辛苦费”。有的装修工听到“辛苦费”比一星期的工资还高,笑着答应“试一试”。这就等于鱼儿上钩了,马上请到“不孕不育试验室”,给他一个无菌小瓶,请他进一间叫“采精室”的小房间,让他用自慰的方式把精子“劳动”出来。这样诱导来了十几个。让刘主任非常吃惊的是,来的十几个装修工,大多数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还有更年轻一点的,但精子不是死的就是畸形精子占了一半。这个数据让刘主任更知道化学物质对精子的杀伤力,因为装修工们几乎天天在充满甲醛或其他化学涂料的环境中工作。

不再在装修工队伍中寻找了,但可以通过装修工联系到其他底层群众。可是来的这些应征者刘主任没一个看上眼,外形不是有这样就是有那样的缺陷,如北方话说的“歪瓜裂枣”,即使精子合格,这种人的后代,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是个可爱的儿女。如果让急切想受孕的当事人亲眼看见提供精子的人,大概也不会同意的。想要男娃儿,总要个像样的男娃儿是不是后来,发现了还有“自投罗网”的,那就是自己上网宣称自愿捐献精子的男性。

“不孕不育试验室”成立后,肚皮就调来当刘主任的副手,一般应征者都由肚皮接待。肚皮通过上网与这种好心人一一联系,在本市住的就很方便,一天可来好几个。但不能叫他们像报考什么学习班一样一齐来是不是只能分开时间,让他们一个一个分别来众生医院。这也让刘主任吃惊,因为上网自告奋勇提供精子的人,不是上网成瘾的患有“网瘾病”的人,就是城市小混混,总之,没有一个看上去很精神、很正派,有上进心、有爱心,是出于高尚目的提供精子的自愿者。进了“不孕不育试验室”,在肚皮依照规矩向他交代有关事项、讲解签订捐献合同的条款之前,就先要求把报酬说清楚。合格不合格都先要报酬。

“要不然,哪个疯子把这么宝贵的精子弄出来给你嘛!”

这倒也是!他来提供精子,并不表示他事先知道自己的精子是否合格。他提供出来了,合格不合格,只有你医院化验的结果才知道。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事先给你一份精子合格的证明,因而只好由他。他进了那房间,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一边系裤带,一边把瓶子往护士手中一塞,揣了钞票就走。

可是,道理归道理,这总有点叫刘主任不甘心。因为,他又发现这些城市男青年似乎都女性化了或者说中性化了。要么,有的男青年已不像男人,毫无阳刚之气,蔫萎萎的没一点精神。不说他们的穿戴打扮,一举一动都有女性化或中性化倾向,好像是同性恋者。要么,就是流里流气吊儿郎当,坐没个坐样,站没个站样,在禁烟区叼着香烟跟肚皮聊天。说话也说不到点子上,东拉西扯,天上地下,还十分傲慢,自以为是,肚皮的话听不进去,仿佛只有他是万事通。听了,也不按要求做,稀薄的精液仍然把无菌瓶糊得到处都是。给护士的时候嬉皮笑脸,说些下流话,把护士羞得满面通红,抬不起头来。一些护士已经有调换科室的打算。更有人往往是听了一些性知识后哄笑一番,扬长而去。原来他们这类人不过是闲得无聊,想在网上找个新鲜花样乐一乐而已。

优良的精子没采集到,连“辛苦费”和人工成本、试剂费用等等,反而白白投入了好几万。

碰到这种情况,用四川话说:“啷个办嘛!啷个办嘛!”

正在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对精子供应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亿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