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阿布郡主而来, 两人不约而同拧了眉头,尤其是元乔,不悦道:“她怎地又找你?”
“不晓得, 落霞在她府上多日, 也不回来看看我。”元莞从绮念中回过神来, 自己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内衣, 呼唤的声音愈发急促, 她匆匆穿了外衫。
元乔神色不好,昨夜又做噩梦, 她将人安置在床榻上, 自己去见阿布郡主。
阿布着一身大宋服饰,裙裳艳丽,一双蓝眸划过年少人的美好色彩,举手投足也稳重不少。
见到元莞后先行了礼,口中玩笑道:“未来的皇后殿下近来可好。”
“尚可,郡主好像变了不少,若非一双蓝眸,只怕将你当作寻常大宋女子。”元莞望着她熟悉的妆容, 觉得在哪里见过, 细细一想, 落霞替她画过。
“郡主将我的婢女借走, 说好几日,可都过了几月,这是不打算还了?”
阿布尴尬地笑了笑, 道:“我今日而来正为此事。”
元莞直接开口:“落霞于我很重要, 不能让你。”
“啊……”阿布傻眼了,望着花厅廊下站着的婢女, 形形色色,容貌不同,也不缺落霞一人,“你这里婢女很多,落霞不在你身边多日,你也未曾来讨啊。”
元莞解释:“郡主借走她,我如何讨,郡主府婢女众多,不缺她。”
“我、我喜欢她,我是要娶她,不是作为婢女。”阿布眨了眨眼,蓝眸里透着真诚,迫切地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
元莞:“……”真是太直接了!
“落霞是婢女,郡主同她在一起怕是会被人笑话。”
阿布却信誓旦旦地回答:“笑话?就像旁人笑话你和陛下那样?可是我们布苏不会笑话的,只要她愿意就成,我没有强迫,我不会欺负她,也不会喜欢旁人,这是我的诚意。”
她的诚意让元莞吃惊,“口头之言不可为信,我如何信你。落霞单纯不知险恶,我却晓得,你又非大宋人,届时你离开,她如何自处。”
“原来这样啊,我不会走的,落霞在何处我就在何处。”阿布保证,又恐元莞不信,道:“我以布苏之神起誓,一生同落霞在一起。”
她万分诚恳,语气又很认真,厅里的婢女互相对视一眼后,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位阿布郡主有些傻气,将话说得太满,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就凭着这位祖宗的性子,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以后若失信,只怕日子不好过。
上座的元莞托腮,凝视少女:“阿布,我的脾气不大好,你也晓得,你若不遵守诺言,我也能杀了你,届时陛下都不会过问的。”
“晓得,你的性子比陛下还差!”阿布点点头,神色里又掩饰不住兴奋,“你同意了?”
“落霞同意就成。”元莞点头。
“她同意的,既然你答应下来我该做什么?在布苏我们是要成亲的,只是没有女子娶女子的规矩,按着大宋规矩来。”
元莞道:“大宋没什么规矩,成亲后将你府里的大权给落霞就成,另外小金库也得给。”
掌握经济命脉,就等于掐着对方咽喉。
阿布答应了,快快乐乐地回府准备。周遭婢女看着带坏少女的祖宗面面相觑,胆大的问了一句:“陛下的小金库给您了?”
“府里那个库房不就是她的。”元莞眯了眯眼,有些得意。
“可落霞姐姐说您的库房也在陛下手里……”
“对哦,你提醒我了,去要回来。”元莞心思陡然开朗,阿布的态度让她明白过来,前途如何,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患得患失,只会给自己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屋里,元乔靠着软枕,并无困倦。但见元莞回来,扬眉笑了笑:“阿布寻你为何事?”
“并无大事,不过是为了落霞,我养大的姑娘被她诱走了,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元莞故作唏嘘,落霞当是被阿布带坏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也该回来说一声才是。
“原是这样,阿布郡主会留在临安,只要安分,余生富贵是自然的事。”元乔扬首望着她,眸中漾过期许,“你当如何想的?”
“我、我哪里都可,孤身一人,又无累赘。”元莞眉梢扬起,出口语气轻松,听得元乔心口一跳。
“嗯,你并无累赘、那、那我呢?”
“陛下是大宋君主,如何都不可成为累赘。”元莞眯眼一笑,元乔的反应不如以往平静,难不成真的很在意她?
她想了想,追加一句:“我若走了,陛下大可立皇夫,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我之间的恩怨,算是化解了。废帝一事,我不恨了,你也莫要在意。”
“立皇夫、孩子……”元乔喃喃自语,唇角一张一合,沉浸在元莞离开的话里,久久没有回神。
元莞本想逗弄她一番,看看她急切的模样,哪里晓得她又不说话了,若痴傻一般,容色惨淡。
“元乔、元乔……”她慌了,连忙唤了几声。
在她唤到第五声之际,元乔的眼神才漾过几分神采,反问她:“你当初怎地不听话,若立皇夫,联姻权臣,也不会轻易败了。
说起废帝的事,元莞少不了炸毛:“当初是我甘愿放手,殿前司在我手里,我能杀元淮,也可杀刘氏。失去刘氏的支持,你以为苏闻之流会信你的空话?”
言语之间还有几分自豪,眉眼处更是生动。元乔蓦地笑了,元莞自知失言,便改口道:“你的皇位稳固,朝内稳定,你的地位可比先帝。”
不,应该是先帝更强,先帝都没有她的政治手段强硬。
“我比不得先帝。”元乔摇首不应。
“那是你不敢比,总觉得人家待你好……”
“不及你的好。”
元乔及时打断她的话,眉眼弯弯,“先帝再好不如你的好。”
“哪里哪里,还不如你的祖母好。”元莞不服气。
提及心结,元乔眼皮子一颤,揉了揉鬓角:“做梦梦到她之际,总说些不肖子孙的话,转而一想,豫王父子所为,换作其他人,早就抄家灭门。我所作所为,又是无愧。阿莞,我同你一样,你若要这江山,我便还你。”
“还我不怕被先帝掐死?”元莞伸手在她颈子上比试一二,以笑掩盖自己的震惊。
元乔不惧,认真地对上她飘忽的双眸:“若无你,江山于我不过是一责任,也是无趣的事。”
元莞的手终是顿住,被元乔握住,十指紧扣,就像锁扣住没有钥匙就解不开。
说不动容也是假话,尤其是元莞本就喜欢她,也不会同她去争这些身在之物,她深深叹了口气,“我比你的江山、比你的阿兄、祖母还要重吗?”
“嗯,后来居上。”元乔揶揄,眼中也有了光色。
元莞哼哼唧唧不再言语,又为了让自己理直气壮,就将阿布与落霞的事说与她知道。
元乔明白她的话,唇角忍不住弯弯,却将那份难以言喻的欣喜压制住,故作轻松道:“大宋财政在中书,周晋管着,只要他安分守己,你的人我就不会再动。”
元莞抓紧机会:“那我的私库呢?”
“那不是你的嫁妆吗?”元乔坐直身子,见元莞抓着不放,便靠近着她,“你要也都还你。”
只要你留下。
元莞得了便宜,自然不再做声,元乔喜欢靠着她,好似这样就会很舒服。她明白元乔将她当作依靠,露出脆弱的一面,不会故作坚强。
“周暨是好心,并无恶意,就是耿直了些,陛下莫要同她计较。”
元乔不理会她的求情,只但:“你不理会她的话,我便不计较。你若理会,周暨就会因此付出代价。”
元莞拦着她道:“不用威胁我,我若离开,千方百计都会走的。”
元乔没有固执地同她理论,人在眼前就可,她不会计较太多,余生由她护着,总胜过颠沛流离。
“你同我回宫吗?”
“回宫作甚?”元莞疑惑。
元乔皱眉,从她怀里脱身,方才明明都说好,怎地又反悔了,莫不是又炸毛了?
“为何不回去?”
元莞解释“孤鹜道过几日大婚,我不能待在宫里,道是祖先的规矩,婚前不可见面。陛下是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还是忘了成亲的事?”
话入重点,元乔确实忘了成亲的事,嘴上不好明言,低眸望着榻板,耳尖发红。
元莞顿时来了精神,说教一番:“礼院的人与宫里的尚宫未曾同你商议大婚的事,再不济也有朝臣断断续续送贺礼,你就想不起来?”
“大约被你一闹就忘了。”元乔坦诚,酒醉后就将其他的事都跟着忘了,噩梦使得她惶恐,哪里还记得成亲的事。
元莞哼了两声,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两下,凑到她耳边:“那我以后多闹几次,岂不是会延误政事?”
“那你为何要闹?”元乔皱眉。
“自然要闹,日后朝臣给你举荐貌美年轻的女子,挖我墙角,我不该闹?”
元乔语塞,“该。”
“朝臣劝你立皇夫,我不该闹?”
元乔俨然说不出话来了,捂住她的嘴,也学着孤鹜的称呼:“小祖宗,这些事不会有的。”
元莞说不得话,眨了眨一双蓝眸,自是不信这番话的。那些老狐狸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宗室长辈不闹腾不会罢休。
日后的事,她不会让一步,凡事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守着,不能让给别人的。
皇帝哄好了小祖宗后,黄昏时领着人回宫。
一入垂拱殿就见宫内尚宫捧着册子询问大婚之事的细节,厚厚的册子上写满了字,她翻了翻,还给尚宫,“此事去元府问问元菀的意思,她满意即可。”
犯不着她忙得无暇安寝,那位祖宗却在玩乐。
尚宫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