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后, 临安城内的风波依旧没有平息,时而出现反对的声音,皇帝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 惹恼了令皇城司去查去办。
御史台闹了不知几通, 跪在殿外上谏, 皇帝不理会, 夏季酷热还令人送些冰镇的凉茶与瓜果, 实在太热,就搭了棚子, 总之, 御史台做什么,都不会干涉。
这样的政策让元莞心服口服,若是她面对这样时不时来作死的朝臣,必然不会这般好心思,别说比避暑的凉茶,会直接将人赶走。
她站在暗处,看着那些人热得满头大汗,瞧着树上的枝头, 唤来孤鹜:“你瞧瞧那些树枝, 伸得太长了。”
孤鹜头皮一阵发麻, “陛下之意是不去管他们, 现在剪枝头怕是不好。”
元莞笑道:“让你现在剪了?三更半夜不能剪吗?”
“臣、臣今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殿前的枝头都修剪。”孤鹜小声回答,他也觉得这帮人太碍事, 闹过停下, 婚期一公布,就来闹, 没完没了。
两人小声说话,谏议的人已跪不住晕了过去,旋即就见到太医冲出去将人拖走了。
元莞眼睛满是笑意:“你说都中了酷热,是不是就会消停一阵子?”
“臣明白了,这就去办。”孤鹜回过神来,等这些人都扛不住了,自然而然就歇息下来了。
元莞又吩咐:“这些御史可有弱处?”
孤鹜回道:“人自然是有弱处的。”
“你将他们的底细拟一份送来,我可没有陛下那番耐心,惹恼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元莞摆摆手,这些御史将她比作祸国殃民的女子,媚惑君上,引得皇帝不做好事,就好比她当真让元乔亡了大宋一般。
说着话,又有一人晕倒了,孤鹜哎呦一声,忙让人去扶着,口中却骂骂咧咧,多半不是好话。
当天夜里,垂拱殿与大兴殿前的树枝都修剪一新,远远看去,伸长的枝丫被人拦腰剪去,比起昨日的枝繁叶茂要精神得很多。
元乔上朝之前,扫了一眼,唇角弯了弯,没有多问就知晓是何人所为。
随之而来的朝臣站殿前,扫了一眼周遭,感觉视线上与昨日不同,左右看了一周也没有看出名堂来,疑惑重重地走进殿里。
昨日修剪树叶之际,顺势将棚子给拆了。今日陡然下起暴雨,让那些前来跪谏的御史心有胆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有犹豫。
周晋瞅了他们一眼,拉着上官彧出声:“听说白楼新出一种酒,口味与陛下的菊花酒相似,不知可有口福。多年前喝过一回陛下的菊花酒,回味无穷啊。酒味比起其他就是不同,也不知晓陛下如何酿的。”
古板的上官彧罕见地回他:“这点不难,周相去问陛下要一坛也可,陛下仁厚,若有定给你,雨天饮酒也甚好。”
两人一问一答,眼睛时不时地扫了一众言官,大步而去。
一众言官:“……”
他们为何要自讨苦吃?两府宰执都打了退堂鼓,他们在坚持什么?
就凭着皇帝的心意,他们再劝下去,皇帝也未必会改了心思,他们面面相觑,跟着两位相爷退出了大兴殿。
御史中丞的性子最犟,旁人走了,他依旧堵着皇帝去劝。
元乔被他拦住去路,进退不得,看了一眼与他同行的苏闻。
苏闻心中佩服他的坚持,可也知晓再坚持下去也是无用,遵循陛下的意思,过去劝话。
这么一阻拦,皇帝元乔顺势脱身,急得御史中丞忙爬起来去追,苏闻拦住他:“大人何时才会醒悟?”
御史中丞猛地一把推开他,指着骂道:“醒悟?尔等任由陛下做下昏聩之事,置江山与百姓不顾,难道心中毫无愧疚之感?”
苏闻早就被他骂惯了,皇帝都不在意,他也不好翻脸,站稳了身子才道:“陛下做了何等昏聩之事,置朝政于不顾,肆意享受、沉迷奢侈,还是说听信谗言,滥杀无辜?”
暴雨如珠帘,砸在廊下噼啪作响,孤鹜领着人静候两人大人争执结束,望着外间的雨势,也不甚在意,闹了这么久,都有些疲软。
廊下的御史中丞被问得哑口无言,顿了半晌,额间青筋突出,喊道:“自古以来并无……”
苏闻言道:“自古以来也并无女子登基之事,先祖开了先河,当日无数人劝谏,先祖坚持,换来如今的太平。如今陛下所为,并非干扰社稷,亦无昏聩之举,大人揪着不放,不如去看看百姓所需,那才是为人臣的根本。”
“苏相就保证日后那废帝不会干涉朝政,不会让陛下做出荒唐的事”
“那请问中丞,你明日午膳吃什么、晚膳又什么?”苏闻质问。
御史中丞一怔:“我怎地知晓明日吃什么,苏相这话问得太过荒唐了,与朝政有何干系?”
苏闻道:“你连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如何知晓他日废帝会令陛下做出不当之举?”
“这、苏相在强词夺理,两者如何相提并论?”御史中丞竟无言以回。
“中丞珍重,我也不再劝您了。”苏闻无异于再说话,接过内侍手中的雨伞,冒着大雨离开。
两人对质的话迅速传遍临安城内,元莞由孤鹜转达,得知得更早,她看着内寝更衣的元乔:“苏闻今日怎地开窍了?”
“城中兵力如何,他为枢密院知事,最为清楚。”
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夹着外间的雨声也听得不大真切,元莞心中一动,摆手示意孤鹜离开,自己轻手轻脚走进去。
屏风内的人早就换了一身轻薄的纱衣,坐在状台前梳妆,静若处子。
进了元莞的寝殿后,元乔不大爱用宫人,多是自己更衣梳妆,在这里轻松,不需多为妆容仪态而烦。
元莞走近后,闻到一阵香气,若有若无缠绕着鼻尖,勾得心中颤动。
不管香气是什么,走去从身后将人揽住,下颚蹭着她的发顶,嗅了嗅:“陛下换了熏香?”
“没有,我身上淋雨了,你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元乔下意识就想推开她。元莞没有松手,不在意道:“又非冬日,哪里就那么矫弱了,你今日不走吗?”
“御史不在,我自然轻松些,不走了。”元乔淡淡一笑,铜镜里的人弯眉浅笑,唇角嫣红,就像冬日里的红梅,傲立枝头,矜持与孤傲恰到好处地给她添了抹独有的风情。
那份矜持与孤傲落在元莞眼中后,轻轻哼了一声,揉着她的耳尖:“陛下这副模样看着似是在上朝,不像面对……”
欲言又止,想不起出自己同她是什么身份,索性就不说了。
她说不口的话,元乔却代替她说了出来:“不像面对后妃?”
元莞:“……”
“随你怎么说,后妃就后妃。”元莞主动松开她,本想着离开,从她这个角度恰好扫到颈下连绵的旖.旎风光,唇角弯弯,就舍不得走了。
站在原地后,就这么干笑着。
笑意不好,元乔从镜内看出她的神色来,顺着她的视线就想到不好的事情来,睨她一眼,平静地站起身,任由长发垂下,想去换一件常服。
元莞知她的意思,拦住她:“换什么,这件很好看,你又不见朝臣,不用换的,换来换去,挺麻烦的。外间大雨,哪里都不能去,下棋如何?”
手按住元乔的手,让人无法动弹。
元乔知晓她不安好心,本不想答应,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看着不知何时会停的雨,吩咐宫人去取棋子。
雨天凉爽,门窗都一并开着,来回串风,吹得人舒服很多。
元莞照旧先行,捏着黑子,看着对面的白,棋子为白玉,打磨得精致光滑,被修长的手捏着指尖,相得益彰,在眼前晃来晃去。
眼睛晃得疼。
输了两局后,元莞就没心思再下了,元乔知晓她坐不住,可外间的雨还没有停,无处可去。
半晌后,元莞让人将棋撤了下去,对面的元乔捧着一盏温热的茶静静品着,唇角处似光下的静水,染了层晶莹的光泽,随着元乔吞咽,自己也跟咽了咽口水。
元乔放下茶之际,她盯着茶盏看了看,元乔当她渴了,令人去奉茶,她却端起桌上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茶味略有些苦涩,不大好喝,她又放回原地,目光又落在元乔沾染水泽的唇角上,忍不住靠了过去。
今日难得的清闲,两日数日没有温存,她就心中激荡,贴近着略有苦涩的唇角后,皱眉道:“好苦。”
虽苦,还是毫不犹豫亲了上去,灵活的软舌将苦涩的味道尝了一遍。
待尝尽苦涩后,才嗅到元乔的甜蜜。
她似忍了许久,一旦吃到糖就忍不住控制自己。
元乔只当她逗弄自己,亲亲也就罢了,不想一触即深,直到颈间传来一阵酥麻,她才明白元莞想做什么。
她侧身扫了一眼外间阴沉的光色,密布的雨势,推了推元莞:“安分些。”
“没法安分。”元莞压着她的手,自己的手在她肩际徘徊,眼中略带着水泽,心中处的灼热烧得有些难受。
元乔见她这般模样,跟着笑了起来:“数日前将我拒之门外,现在又这副模样,我是泥巴做的吗?”
“你是冰做的,成不?”元莞伏在她的身上,伸手就要给她揉揉胸口。
元乔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反戳着她的心口处:“元莞,你有良心吗?不该道歉吗?”
“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何要道歉,再者我只是问问你罢了,你不肯,我还是会亲你的,还会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