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温柔些

陆连枝今日而来, 本是为布苏通商一事,刚说了几句,就听到有人殿门开启的声音, 只当是寻常伺候的宫人, 也未作计较。

近了才知是元莞。她看向案上的白纱灯, 小人图极为精致, 一举一动都显得憨态可爱, 她欲多看一眼,就见元莞移步挡住。

元莞厌恶那盏灯, 哪里容得旁人看, 挡住后,就将灯抱走,匆匆离开。

元乔莞尔一笑,同陆连枝道:“她嫌弃灯画太丑。”

“那是陛下所画?”陆连枝惊讶道,都道皇帝满腹经纶,书画造诣高,不想一副小人图也活灵活现,看着元莞紧张之色, 她猜测道:“画上是元莞?”

比起元莞的四不像, 那六幅图很容易让人看清画的何人, 元乔也未曾否认, 点头承认,而后说起布苏的事。

陆连枝感觉哪里奇怪,皇帝画元莞做什么, 还放于灯上, 元莞方才之色,对皇帝毫无尊敬, 怒气冲冲,不似君臣,更像是为灯来兴师问罪的。

她想不通,元乔神色如故,所言皆是通商之事,也不好再问了。

问罪没有成功的元莞,回去后将灯交给落霞,压入箱底。

反是豫王,她心中多了计较,让人去近身看看,若真是豫王所为,此事也不难解。他自己撞过来的,正好将人赶出临安城。

入夜后,元乔又来了,元莞令人将宫门反锁,直接将人关在外面,天寒地冻,也不去管她如何。

宫门一锁,元乔望而生叹,只得回殿而去。

内侍还没有动静,倒是豫王死不要脸又入宫,天气湿滑,走上台阶之际,不慎滑了一跤,整个人摔了下来。

孤鹜吓得心口一跳,忙几步近前,将人搀扶起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忙道:“豫王小心些,冬日路不好走,好几位大人摔倒了,可要召太医看看。”

拂去灰尘之际,袖口中的手顺势将腰间玉佩拽了下来,嘴中依旧喊着让人请太医。

豫王恼火,也不顾及孤鹜的身份,一把将他推开:“狗东西,也不看看本王是谁,你们当值不晓得把水擦擦,本王身体金贵,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口中又骂了几句,孤鹜点头哈腰,让人扶着豫王进殿,自己脚底抹油地了去了福宁殿。

玉佩递至元莞手中,她与图纸对比之后,冷笑道:“还真是一样,你可晓得豫王府这个图案有什么来由?”

“这个不知,容臣回去查查。”孤鹜道。

“也可,你将玉佩留下,此事也不令你为难,据实回禀元乔。”元莞坦诚道。她给孤鹜留了出路,也不会令他难做事。

孤鹜笑着退了出去。

垂拱殿内的豫王摔得不轻,口中骂骂咧咧,元乔不予理会,垂首批阅奏疏。

骂过一阵后,豫王还未曾消气,知晓君臣分寸,也不好再发难,便道:“陛下,臣想为世子求娶苏相的孙女苏澜。”

御笔顿住,元乔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道:“世子之前已成亲,让苏澜做妾?”

“陛下有所不知,世子妃早已去世,世子孤身一人。”豫王道。

元乔不肯:“苏澜不过十五、六岁,给世子做妾,你觉得苏相会应承?”

“所以臣来请陛下赐婚,一旦赐婚,苏闻那老儿就不会抗旨。”豫王自信。

“我会问问苏相的意思,两家之好,本就需你情我愿,若是结怨,也是功亏一篑。”元乔淡淡道,旋即命人去请苏闻。

豫王不以为然,“陛下是天子,一句话就可,不会结怨。”

元乔直言:“你之意,不过是拉拢苏闻,赐婚之后,苏闻不愿,你照旧是一场空。”

豫王心思被揭露得彻底,他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气焰更胜:“苏闻不臣,陛下当除之。”

“豫王不臣,朕依旧耐心待之。”元乔从容道。

话至此,豫王依旧毫无悔悟,依旧道:“我与苏闻怎可相提并论,你我兄妹,关系亲厚。”

恬不知耻的话,豫王向来无所顾忌,元乔倦于再谈,摆手道:“待问过苏闻再说。”

“陛下赐婚,苏闻不会抗旨。”豫王坚持道。

元乔不耐,冷了脸色,让人请他出殿。

豫王也是不悦,拂袖而去。

片刻后,孤鹜入殿,坦诚他替元莞所办的事。元乔也未曾吃惊,淡淡扫他一眼,一字未说。孤鹜忐忑,躬身出殿。

昨夜吃了闭门羹,元乔心中有些烦躁,苏闻来后,她询问结亲之意。

苏闻直言拒绝,不与豫王为流,且力谏豫王就藩,再是陛下的堂兄弟,也不可逾矩。

元乔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苏闻走后,她起身去福宁殿。

昨夜宫门锁得早,白日里过来就没有再锁,元乔大大方方入殿,人在宽榻上看书。趋步走近,元莞就已察觉,她将书放下,冷眼看着:“你来要玉佩的?”

“不要,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元乔觉得疲倦,在她身侧坐下。

元莞不愿同她亲近,往一侧坐了坐,将小几置于两人中间,不耐道:“那你来做甚?”

“同你说说话,你在看什么书?”元乔漠视她的抵触,拿起一侧的书,随意一看,上面的字并非是大宋文字,“你看得懂吗?”

“你想说什么?”元莞对她反感,想着豫王的事,就没来由的烦躁:“你既骗我,又来找我做甚。”

“豫王的事,我并非真心瞒你,眼下你已经猜到了,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拦你。”元乔也是为难,德惠太后的嘱咐一直记在心,可与元莞发生冲突,她就不知所措了。

不如顺其自然,不必逆天而行。

元莞扫她一眼:“你不管与骗人并非同一件事。”

“我未曾骗你。”元乔解释。

“你既知晓是玉令为豫王所有,却不言明;且假意将陈砚给我,他隐瞒不报,与我有何益处?”元莞愈发恼火,看着对面人平静从容就想将人赶出去,没来由地心烦。

她气在这里。元乔忽而轻松下来,“陈砚不知此事,你将他召来问一问,他或许还未查到。”

元莞不信,也不同她说话,将游记夺了回来,起身赶客:“陛下该走了。”

元乔不动:“何必生气,豫王要与苏闻结亲,苏闻未曾同意,两人都恼火。”

话意特别,元莞品出些许味道来,豫王结亲是看上苏闻的权势,而苏闻历来不喜豫王,得知豫王有此心思,必然着急,想必回府后,两人都不会罢休。

她看向元乔:“你将灯收回去。”

“我收了你的灯,礼尚往来,就该还你一盏。”元乔语气虽轻,笑意却深。

元莞恍惚回到为帝之时,元乔对她时的温柔,口中又骂了一声骗子,道:“那你将那盏灯还我,我将这盏还你。”

元乔不理她,罕见地笑意狡黠:“那你将菊花酒、将傀儡娃娃送还?”

“你……”元莞竟被噎得不知如何回答,菊花酒早就砸了,傀儡娃娃黏在台阶上,连尸身都找不见了,哪里能还她。

元乔不讲理,她极为敏感地感觉出哪里不对,“你怎地不讲理了?”

“哪里不讲理?你要回你的礼,我要回我的,哪里是不讲理了?”元乔语气照旧,只是眉眼处多了和煦的春意。

这般一说,也并未有错,元莞理屈,依旧倔强道:“我还送了你……”话未说完就顿住,怎地感觉像是幼童,和玩伴玩得不好,就开始要回自己送的礼。

欲言又止后,元乔反静静等着她的话,神色温软,看得元莞想伸手捏她一下,想想两人如今的身份,就只好罢休。

她不语,元乔则道:“我们对弈,可好?”

“不好。”元莞拒绝。

元乔又道:“我让你三子。”

“让了也赢不了。”元莞坚持。

元乔无奈,只得再妥协:“让你十步,可好?”

元莞眼中湛亮,元乔再接再励:“你若赢了,就将灯还我。”

元莞心动了,当即令落霞去取棋盘,又添一句:“你再将我的灯还我。”

她忽而有了信心,灵动许多,不再是死气沉沉,元乔叹气,恍惚明白些什么,但棋是不能输的。

元乔下定决心不能输,自然就不会输,元莞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输几局后,觉得丧气。

本想再来一局,朝臣求见,只得暂时放弃,元乔先离去,嘱咐道:“下次再来。”

元莞没应,不明白自己为何惨败,低头摆弄着棋子,也不去送她。

****

元乔并未说谎,陈砚一日后就来禀报图案在豫王身上见到过。

元莞不满,“你查的速度慢了很多,办事也不谨慎。”

陈砚汗颜:“臣确实不如皇城司办事迅速。”

人就在眼前,也不好将人晾着,元莞吩咐他亲自去盯着豫王,将他近况都记录下来。

陈砚有苦难言,这些小事随意吩咐人就成,实在是用不上他。元莞是在惩罚他办事不尽心,也无法辩驳,只得领命而去。

他一走,内侍处就来了消息。那名内侍改扮出宫,去了花阁。

在花阁内待了半日,喝得半醉,才回宫而来。跟着进花阁的人,将他所为都告知元莞。

元莞不知花阁是何地,只当是酒楼,问道:“他就一人饮酒?”

“并非,要了一名女子,两人饮的。”

她就不明白了,内侍同女子喝什么酒,“你将那名女子盯着,看她去了何地,见了何人。”

“这、花阁中的女子每日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怕是不大好查。”

“一女子见那么多人,不是更奇怪?”元莞问道。

传话的宫人知晓她单纯,不知外间事,为难道:“花阁内是女子有银子就会伺候男子,一日内见多人,也是常有的。”

元莞狐疑,不明白她的意思,依旧道:“不管如何,还是盯着。”

宫人称是,见她懵懵懂懂,不好再说,领了吩咐下去。元莞也没有多想,只要盯得紧,她再让人去找内侍催一催,必然有所获。

内侍处催过几波,豫王频繁令人去说媒,苏闻烦不胜烦,又不好得罪,只以苏澜有恙拒绝。

豫王吃了几次闭门羹,气得不行,不再登苏府的府门。

腊月中旬,内侍要求要见苏闻,以求证。元莞冷笑,这人的胆子颇大,也没长脑子,到底是为谁行事,竟然略过她求证。

她直言拒绝,扬言将他革除在外,内侍这才慌了,忙不再言,表明忠心,约定在除夕夜动手。

筵席惯来是最好的行事契机,元莞答应下来,内侍又去了花阁,找的还是上次那位花娘。

元莞不懂花阁规矩,陈砚却明白,当机立下,令人将往后几日内与花娘接触的人都查过一遍,最终查出有人出自豫王府。

有了线索后,陈砚忙去查,那人是豫王府的家臣,去花阁寻欢为名,与花娘接话才是真。

陈砚禀告之际,还有苏闻在,元莞故意请他的,苏闻与豫王已然不和,不如将火烧大一把,届时她全身而退,由着苏闻去对付豫王。

苏闻听过后,已然震惊,元莞故意道:“苏相可有把柄落在豫王手上,届时嫁孙女才能偿还的。”

苏闻闻言蕴怒,道:“简直可耻。”

元乔望了一眼自得的元莞,无奈摇首,此举看似大胆,却将自己摘得干净,也符合元莞的性子。多年前,她能将杀刘谨行的事推给她,今日也能再来一次。

陈砚说得具体,提了数次花阁,元莞抓住‘重点’:“花阁是酒楼,为何有这种买卖?”

本该严肃冰冷的场面,被她这么一问,瞬息就变得微妙。陈砚秉着为臣的道理,揖礼解释道:“花阁并非是酒楼……”

“花阁就是一酒楼。”元乔出声打断陈砚的话,陈砚会意,忙垂首附和:“对,花阁是酒楼,花娘就是沽酒的。”

“你方才明明说不是的。”元莞不好糊弄,陈砚明明说不是,是元乔打断才改口的,两人不可信,便看向苏闻。

苏闻曾是她的帝师,两人关系也算亲厚,对上她湿漉漉求知的眼神后,莫名觉得尴尬,跟着皇帝的说话开口:“花阁与酒楼相似。”

三人成虎,烁口成金。元莞不信也得信,元莞只好作罢。

事情已查清摸透,元莞也不再插手,苏闻都已掺和进来,她这废帝也不好再管,带着人潇洒地回福宁殿而去。

被她拉下水的苏闻尚不知是她的计策,对于豫王的用心顿觉可耻,两府联姻是好事,被豫王这么一搅和,成了最肮脏的交易买卖。

苏闻不是省油灯,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手里,不会轻易揭过此事,他大胆同元乔开口:“陛下觉得此事如何解?”

“按律处置。”元乔道。

元乔对豫王的袒护,朝堂上几乎无人不知,苏闻担忧又像之前那般轻拿轻放,到时白忙碌一场。

“陛下既然下旨,臣立即去办。”苏闻道,他临走之际将陈砚带走,事情都是他所查,证据都在他的手里,两人回政事堂商议。

手中的证据尚显不足,苏闻不敢打草惊蛇,欲伺机而动,到时不容豫王反驳。

至于除夕夜的行动,元莞是不会参加,今岁答应魏国长公主去府上赴宴,到时永安侯夫妇也会去。

除夕前一日,元莞就搬出宫,住进莘国公主府,正门处的匾早就换了,堂而皇之地挂着‘元府’二字。

在一片皇亲贵族的府邸中,二字太过显眼,府门前的兵士与元乔在时只多不少,刀剑煌煌,也无人敢来滋事。

世人都不知皇帝的心思,好端端地将废帝留下,还赐府邸,恩宠不断。

元乔入宫后,府内就没有动过,就连库房都是用钥匙锁着,待元莞搬入后,钥匙就交给落霞。

落霞打开门后,见到不亚于皇帝私库的库房后,惊得说不出来话,拉着元莞来查看。

元莞不以为意,戳她脑门:“莫要忘了,我的私库可是在她手里。”

落霞未曾反应过来,直言道:“她这是与您换了?”

“随她去了,钥匙你拿着就成。”元莞懒得多想,元乔的心思多变,她自认是斗不过,搬出宫外来住,也是自在。

除夕清晨之际,宫人将她遗留在福宁殿内的物什带来,顺势将白纱灯送给她。

丢不掉的灯,元莞看着厌烦,让落霞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黄昏后,魏国长公主府遣马车来请她赴宴,落霞一路跟着,宫内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名内侍被抓了起来,以及方入宫的豫王还未曾见到皇帝,就被苏闻抓住,直接丢入牢里,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

与此同时,名单上的人都在入宫后被拿下,就连魏律在内都被这场变故吓得不知所措,没有豫王叫嚣,宫宴上安静如无人。

鲜血后的筵席,哪里有人吃得下,朝臣惶恐不安,人人不宁,恨不得早些散席出宫。

群臣噤若寒蝉,元乔也未曾多加挽留,匆匆散席。

而魏国公主府却是一片温馨,席上人多,多是晚辈,元莞靠着魏国长公主坐下,对面则是被请来的陆连枝。

众人觉得单饮无趣,提议玩酒令,元莞不知这种游戏,既来之则安之,也未曾拒绝,反是对面的陆连枝显得兴致勃勃,亲自让人去做了酒令筹和骰子。

席上周暨未曾与元莞说一句话,碍着苏英在,元莞也未曾搭话。

待人取来,才发现酒令筹器不过状似抽签之物的,魏国长公主为尊,担任‘录事’,即位仲裁。

她摇动骰子,抽出抽筹者,签上所写都是陆连枝而为,不过是如何饮酒、饮多少,诗词风月,她最擅长。

第一个被抽中的就是周暨,她苦着脸看着上面的要求,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赋诗,便喝了婢女手中的酒。

转过一圈后,元莞才渐渐明白,这样的行酒令就是换着花样劝酒罢了。

或许是她的运气好,竟一次没有没抽到,反是陆连枝,自己害了自己,饮了数杯。她觉得有趣,今日女客所饮不过是果酒,虽说醉不了人,可饮多了也不好受。

近子时之际,有人终于发现元莞从头至尾,没有被抽中,嚷着质问魏国长公主这个仲裁。

魏国长公主笑吟吟道:“我只是摇了几次,其他都是你们抽中者摇骰子。”

众人不服气,灯下的元莞眸色盈盈,笑意温润,让人想不起她是废帝,一个个举杯过来,同她一道饮酒。

陡然成了众矢之的,周暨有些心急,欲上前替她解围,苏英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语气不善,周暨低声道:“她会醉的。”

“你的身份本就尴尬,贸然前去,旁人如何想你,如何想她?”苏英好生提醒她,那厢的元莞笑着饮酒,眉眼如画,肤色粉妍。

周暨想了想,确实如此,只好坐下不谈,苏英也一道坐下,两人似是都不大高兴。

须臾后,周暨先出声解释:“我同她没有关系了。”

“你想有关系,也是不成。元莞确实很美,不过她这样的身份很尴尬,陛下愧疚才这般宠着,但看祖母的做法,就可知她或许还是先帝的子嗣。”苏英道。她知晓祖母的心思,这些年来对这位废帝念念不忘,想着将人带回公主府,就当对得起先帝了。

今上高兴,元莞才可活着。若是不高兴,一杯毒.酒赐死,也无人敢说什么。

周暨不言了,也不知元莞的打算。元莞喜欢陛下的心思,或许也就淡了,再过些时日嫁人,就没有眼前这么多复杂的事。

酒令行至子时,陆连枝早就醉了,被婢女扶着回客房休息,路过元莞之际,她伸手拦住她:“我们一道去休息?”

周暨眼皮子一跳,忙将元莞拉往一侧,拒绝道:“县主自己去休息就成。”

陡然出现一人,陆连枝不悦,看向苏英。

苏英叹息,将周暨拉回府:“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侯府。”

周暨拗不过她,被她直接拉走了。瞧着周暨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元莞不觉发笑,眼前光影一闪,眼帘里映入陆连枝的醉态。

她后退半步,陆连枝反走近半步,眸色染着醺意,拉着她的袖口,非要同她一块去休息。

“我要回府的,不在这里休息。”元莞抽了抽自己的袖口,发觉抽不出来,陆连枝虽醉,可力气不小,她无奈地看向魏国长公主:“大姑母,她醉了。”

魏国长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要回院子,闻言后看向两人,道:“你回府也是一人,不如将她送回去客房,今夜你歇在我处。”

元莞不同意,她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掰开陆连枝的手,这才脱身。

手劲太大,陆连枝疼得不行,哀怨地看着她:“温柔些。”

元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