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的话, 元乔并不在意,眼中笑意泛成涟漪:“若真如你所想,你可会留在我身旁?”
元莞被她问得一阵, 眸色狐疑:“你若无法复明, 那也并非是我之过, 我为何要留下。”
“你也无处可去, 留下也无不可。”元乔笑说, 元莞并未太多的嫡出,想起陈砚所说的, 她又正色道:“我有一事, 不想同你虚与委蛇。”
元莞不说话,等着她。
元乔见她复又抵触,不想同她有误会,言道:“有内侍寻你,以你的名义招揽朝臣,欲行、替你复帝位之事。”
“陛下是何意?”元莞眼神陡然凌厉,看着元乔心中发慌,解释道:“我只想同你说罢了, 那人并非是我指使, 想必也不是你所为, 正因为如此, 才要查清楚,届时免得事态严重。”
元乔所言,句句在理, 不似试探, 元莞不好冷言冷语,语气略有缓和:“如何查?”
“想来你有办法了?”元乔道, 凭着元莞的手段必然有自保的能力,然而自保之际,也会误会她,届时她做什么,都会是错,就像废帝一般,早前同她商量,或许就不会是眼前的境地。
元莞早非之前懵懂无知又整日惶恐不安的小皇帝了,经历过废帝一事,成熟很多,眉眼的稚气也跟着退去,留下不一样的风情。
元乔看着她,时常在想,若没有废帝,元莞是不是还坚持着原来的心意,可废帝一事,势在必行。
她的身世,终究是隐患,随时都有可能被拉下皇位,且刘氏能答应下来,也可证明,往后亦会同旁人同盟。
元乔自认做事不当、方法不对,可于废帝一事,并不后悔。
她的心思依旧留在废帝之上,而元莞却在认真思索她的好话。按理来说,今时今日的局势来说,元乔设计试探,不符合她的性子。
元乔治下严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会耗费心神来试探,且那名内侍所为太过大胆,不知谨慎,更不是元乔的作风了。她想了想,才认真开口:“ 事出突然,我并非在意。我甚至连他名姓都不知晓,另外他只一人找我,并不见其他人,可见筹谋不当,又或者故意暴露弊处,让旁人察觉。”
可见他不见得是要帮助她,而是设套,拉她下水。
陈砚能查到的事,她的人也查到了,因此她才更加觉得此事有古怪。
元莞的话,与陈砚查到的相似,可见她并非是被动的。元乔也放下心来,“不若你自己去查?”
“你就这般放心?”元莞不确信道,此事牵连甚大,有朝臣,亦有禁军。
元乔摇首道:“那些朝臣与禁军于你而言,并不陌生,他们如何处置,不如你自己来定,我若插手,事情就变大了,且朝臣都盯着,我不愿给你添麻烦。”
元莞动心了,那些朝臣与禁军曾是她的人,虽说笨了些,可好歹有些忠心,她叹道:“我想查出是何人所为,自然按律法处置的。”
废帝后,除去心腹外,几乎不与朝臣接触,就连苏闻魏律都未曾见过一面,可见她确实无揽权的心思,只留自保的能力,但并不代表她就会任人践踏。
且她并非软弱的性子,欺上门来,总要还手的。
元乔则道:“我将陈砚给你。”
“陈砚给我?”元莞震惊,陈砚是她的心腹,这么多年来办事妥贴,虽说孤鹜在御前当值,可远比不上陈砚。
“他在宫外办事,宫内的事知之甚少,反不如孤鹜。或许我信任孤鹜,是不当之举。可我之前试探过孤鹜,他办事认真,对你且有心,他居此职,我便信了。但我是皇帝,并非是痴傻之人,不会当真信到毫无保留。”元乔将内心话都说了出来,走到今日,太过出乎意料了。
元乔复又沉着冷静,元莞冷漠道:“ 你信不信他,与我无关,孤鹜对我,不过是旧主之情,再者宫里的人昨日和今日的主子都会不同,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在宫里多年,见得太多,对孤鹜的变化也没有惊讶,且她很欣慰,留着命在,计较旁的也没有用处。
孤鹜或许说是两头草,可之前他在元乔手中办过差,知晓元乔的性子,不会跟错人。
“陈砚不会违背你的意思,你可放心。”元乔安慰她。
元莞并未再说什么,答应道:“待查出后,陈砚就还你。”
元乔淡淡一笑,元莞很聪慧,知晓轻重缓急,不会因赌气而拒绝她的好意。
她成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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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因病罢朝多日,但朝臣求见,都会得到召见,两府三司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赈灾一事安也在进行,临安城内又恢复平静,豫王也恢复往日行径,宴饮、舞姬、纳妾,都未曾遗漏一样。
豫王无法诞下子嗣,旁人不知,妾室更是不知,品级低的朝臣都将家中女儿送进豫王府邸,久而久之,豫王府邸堪比后苑,甚至比皇帝更要自在。
元莞出宫,从豫王府邸门前过,府门前车马如龙,她问陈砚:“每日都是如此吗?”
陈砚侧眸,回道:“日日如此。”
“御史不弹劾?”元莞觉得有趣,那些御史竟然放过豫王这了?
“弹劾,陛下案上的奏疏就未曾少过。雪灾之际,豫王有所收敛,眼下又恢复本来面目了。想必御史又会开始弹劾了,陛下眼下尚可压得住。”陈砚道。
待到压不住的时候,就是收网之际。元莞冷笑,令马车继续前行,今日去莘国公主府看府邸。
陈砚一路跟着,保护她的安危。
元乔的喜好与元莞不同,元莞不愿住在元乔曾经的庭院里,重新选择一院落,修缮一番也可。
除去此间庭院外,其他都没有动,园囿里的景色也是如此,不需再动,简单看过后,她则回宫。
彼时周暨回临安城了,赈灾一事办理得很好,在殿内复命。
朝臣议事,照旧隔着一道屏风,周暨没有感到疑惑,拘谨地回话,好在见不到皇帝,胆子反而大了些。
元乔问清之后,就令她回府休息,出殿就遇到元莞。
她先行了一礼,而后左右看了一眼,紧张道:“你同陛下和好了?”
元莞皱眉:“没有。”
“没有、没有、为何旁人说你频繁出入垂拱殿月余?”周暨满是不解,外间传闻不大好听,有人将元莞说成佞臣之流。
元莞浑然不在意外间谣言,这些话早就听过了,朝周暨道:“陛下病了,召我来的。”
“她病了?那召你来做什么?有宫人、朝臣,你做什么?”周暨满脑子不解,总觉得元莞又开始偏向陛下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张口劝道:“你是不是对陛下还有心,要不得的,陛下身边、太、太危险了。”
周暨说话结结巴巴,总觉得背后议论陛下不大好,心虚之际朝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元莞见她心虚又胆小的模样,不觉乐了,道:“她欲调你去做江南东路安抚使,你这胆子,可不行。”
“别说我,先说说你自己,明哲保身,可晓得。你既然出入自由,不如出宫而去,免得被人诟病。”周暨故作成熟,说出来的话也很有道理。
元莞笑道:“怎地感觉你去赈灾一趟,长大不少。”
“成亲就会长大的,你也早些成亲。”周暨眯眼一笑,极为得意。
元莞不明:“这话谁同你说的?”
“苏英,她说的。”周暨笑了笑。
元莞恍惚明白什么,以前提及苏英,周暨都是一筹莫展之色,如今竟有笑颜,可见二人进展不错,道:“成家立业,自然是大人,你且先回府,做些准备。”
“嗯,晓得。你离陛下远些,我瞧着周遭都不是什么好人。”周暨忐忑地说一句,才不舍与元莞分别。
元莞笑意直不起腰,出门一趟,就成熟不少,或许去了外间历练,对她当真会有好处。
东风乍起,台阶上的人一袭绿裳,眉眼弯作一团,笑意绵绵,似偷笑似坏笑,散去那份成熟与稳重,乐得如同孩子。元乔站于窗下,望着久久不语,好似很久没有见到她这般笑了。
这些时日以来,元莞确实比为帝时更为沉着冷静,处事不变。
元莞回来后,并未说起外间的事,元乔也没有再问,相处如旧。
翌日魏律询问考核一事,在殿内待了半日,元莞在侧也听了许久,等他走后,才看到考核的文书,细细去看,朝堂上的人发生不少变化了。
多了很多陌生的名字,元乔知她不解,顺势解释:“朝堂上换了些人,总要些新人。”
新人与老臣不同,他们年轻,思路更为开阔,对朝堂上的见解也不同,元乔之意是广开言路,听到更多不同的声音,而并非一味循旧。
魏律苏闻虽说是肱骨之臣,思想不如新人多变,元乔两年来暗中扶持不少新人,明年科举,只怕又会新来一批学子。
元乔的心计沉,元莞早就见识过,虽说小事做的不好,在朝政之上,也是清明之主。
看过考核之后,她也没有再问,将文书放下,道:“你这般大刀阔斧,就不怕苏闻魏律两党心中不平?”
“眼下新臣势弱,不会引起他们的察觉,且他们不会知晓是我所为,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自然就会发现,只是为时已晚,且他们都并非孤身一人,身后有家族、有党羽,不会就此放弃高位。”
“届时新旧之争,是你乐见的?”元莞问道,新旧之争,在于皇帝把持朝政了,不会出现老臣一味敛权,而新臣亦会从中起到追进的作用。
两相平衡,皇帝手中的权力就会推向鼎峰,她不得不服气,元乔此举,利用人对权势的追逐,达到皇权至高。
她为帝时,几乎受到制衡,苏魏二人作为权臣,虽说没有谋逆之心,可是皇帝势弱,无法发布自己的诏令,到了元乔这里,都会慢慢在改变。
元乔不知她所想,则徐徐道:“平衡之策罢了,眼前苏魏二人势大,虽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不难保证日后不会出差错。”
确实,日后的事情是看不到的,早做准备罢了。
元莞不说话了,而元乔继续言道:“大宋无战事,边境尚可安稳,养兵一事就存在懈怠之意,而京内的兵至关重要。”
当年先帝去后,将殿前司给了刘家,而侍卫司被元乔掌控,皇城司则是各项势力繁杂,多年来也是平衡。废帝之后,这个平衡就打破了,禁军三司都在元乔手中。
回到新帝时期的局势了。
宫城外的兵马就不受元乔控制。元莞明白过来,“你想要回宫外的兵?”
“嗯,有此意。”元乔没有否认,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只是进展不大。
元莞不傻,临安城内的兵若尽归皇帝,元乔的帝位就无法撼动了。她当日里只一殿前司,无法与坚持废帝的元乔抗衡,同样,宫城外不宁,元乔的身世也有瑕疵,依旧有危险。
缄默下来,元莞凝视元乔:“你摄政七年,为帝两年,近十年的时间,你可有所获?”
“并无所获。”元乔坦诚道,之前摄政,她不可过于揽权,就未曾出手,为帝后她忙于平衡各方势力,难以抽出空闲的时间。
多年无战,大宋处于病弱而经济繁荣之兆,兵在于文臣眼中,就没有那么重要,相反武将低于文臣一等,此时出声养兵,只怕会遭到反对。
城内城防军的守卫不如禁军,甚至连地方军都不如,元莞知晓弊处,却不知元乔要做什么,下意识道:“你有想法?”
“将城防军拆散,送入地方军,再从地方军中挑选干练的兵马充作城防军。”元乔道。
元莞震惊:“这般做来,极易引起兵变。”
元乔点头:“眼下不是最好的时候,待明年科考之后。”
“你需一契机?”元莞从她笃定的神色中察觉出什么,契机或许是自导自演的戏,她再次被元乔的心计折服,叹道:“想来你有计策了。”
“嗯,提前同你说。”元乔淡淡道,元莞面色颓唐,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坐得极近,她抬了抬首,想去摸摸那张失色的脸颊,想到之前的抵触,就只好放下手来。
不知为何,元莞在她的身上又感受到了那股沉稳的气息,于朝政而言,元乔确实很杰出。
心里十分憋闷,她觉得殿内逼仄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压制,她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元乔忽而出声:“我并不惧怕豫王,同样也不担心你要做什么。”
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令元莞更加安心罢了。
毕竟她为帝一日,元莞就会平安一日。
“陛下筹谋得当,比起先帝胜过而有余,确实不用惧怕任何人。”元莞平静道。
元乔认真道:“你若留下,便可无虞。”
闻言,元莞没有生气,亦没有炸毛,更没有回身,只道:“陛下筹谋再多,与我无甚关系。”
元乔微微一笑,笑意极是勉强:“嗯。”
元莞抬脚出殿,站在廊下,极目远眺,都是宫城内的壮阔之色,这么多年来她首次感到压抑和彷徨。宫城内冰冷的庄严,让她几乎麻木,可元乔方才所言,又将那股冰冷驱散,留下的只有庄严。
她想不通透之际,陈砚查出些许线索。
那名内侍所为,终引得旁人察觉,至陈砚处告密,为显稳妥,陈砚将那人看住,并不放行。
“臣想询问,可要将那名内侍拿下?”
元莞思索道:“现在有些早了,我去试探一二,你命人将他拿住,送到福宁殿去。”
语气不容置喙,陈砚没有反驳,退出去行事。殿内的元莞,却朝着元乔说话:“可要去听戏?”
元乔看不见,就只能去听了。
“好。”元乔没有拒绝,再入福宁殿,也是元莞邀请,并非是她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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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行事很快,翌日就将人悄悄拿了,而后秘密送到福宁殿。
内侍被蒙住眼睛,手脚被绑,嘴巴也被封住,殿内设一屏风,元乔坐在里间,元莞则踱步走近,先道:“你好像不大听话,让你将名单送来,几日都未曾送来。”
她摆摆手,示意陈砚送搜身,在他身上搜出一方玉令。
元莞知晓玉令必然是通信之物,就挥退陈砚,将内侍眼睛上黑布摘了,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幽幽道:“你不认识我了?”
内侍拼命地点头,眼睛赤红,元莞摘除他口中的布巾:“我给你一次机会,说不好,我可以提前杀你,就算行事,也不需你招揽,我手中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缺你一人。”
她故作自信,当真糊住了内侍。内侍脸色本被憋得通红,闻言后遽然变白,慌张中向她证明自己的忠心:“臣这几月来一直在暗中行事、且、且有人总是在暗中跟着、是以、是以、臣就未曾过来。陛下,臣对您可是一片忠心啊……”
元莞不觉扫了一眼屏风后,觉得那声‘陛下’有些刺耳,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继续问道:“名单呢?既然都是你一人行事的,不如将忠于我的朝臣名姓都写出来,也好让我看看行事能有几分成功。”
内侍咽了咽口水,大胆地抬头看着殿内,发觉这是福宁殿,就不觉松了口气。
元莞的身影恰好拦住元乔,内侍也未曾发现,他谄媚道:“此事您就放心交给臣去办,您不放心,臣也可口述那些大人的名姓,只是不可留下名单,免得被旁人察觉,功亏一篑。”
元莞坚持道:“我被人背叛过,不大相信你这些话,你若不写,我便不信,未免旁人察觉,只有杀你灭口了。”
杀人灭口的事,很是寻常。元莞面露阴狠,内侍咬咬牙,道:“臣给您写。”
落霞送来笔墨,置于他面前,担忧地看了元莞一眼,又想起元乔在殿内,就安心地走出去。
陛下在,总不会出事的。
内侍咬牙,写了十几人的名姓,元莞皱眉:“就这么些人?”
“其余的都是些官微之人,臣记不大清了。”内侍搪塞道。
元莞也不再逼迫,将名单收好,换了一副深信不疑的神色来,宽慰内侍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你继续去行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另外苏相是我的帝师,再过些几日,我去寻他试试。”
苏闻手中权柄更大,纸上那些人都是些虾兵蟹将,不足一提。内侍闻言更加心动,脊背挺直,保证道:“臣定不辱命。”
元莞将玉令还他,命人送他出福宁殿,借着笔墨,将方才的玉令画了出来,让陈砚去查查是哪府之物。
屏风内的元乔不置一词,绕过屏风后,趁着元莞不在意之际,扫了一眼图纸,眸色沉了沉,依旧没有说话,吩咐陈砚退出去。
元莞不知这些细枝末节,坦诚道:“这人有些蠢,与豫王相似。就凭借着这些人,如何能做事?”
她将名单上的人给元乔读过一遍,元乔道:“确实挺蠢的,静观其变,先查玉令。”
“嗯。”元莞没有反驳。
没过多久,元乔回垂拱殿而去,元莞留下,未曾跟着回去。
元乔回殿后,殿外等了许多朝臣,见她步履如常,面色尚可,猜测已然病愈,纷纷又打起精神来。
元乔这几日鲜少过问朝政,都是两府宰执在处理大小事务,赈灾的人陆续回来,免不得要赏赐。朝臣谏议不一,尤其是豫王,非要横插一手,惹得元乔不悦。
元乔忽而想起内侍手中的玉令,在他腰际扫了一眼,借故道:“朕记得你父曾喜一图案,刻于令上,是不是你腰间那枚?”
对于‘你父’二字,豫王不悦,沉着脸解开那枚玉佩,递给她:“陛下莫要忘了,你我二人是同父。”
元乔没有回话,看到同样的花纹后,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将玉佩还给他,开口道:“你在京内是藩王,行事无度,终究不妥,悬崖勒马,早日回封地。”
豫王嗤笑,他见不得元乔与他撇清关系,矫揉造作,冷笑道:“陛下蒙骗世人成习惯了,在我面前就不需清高,你既无子,朝堂不稳,该过继储君才是。”
“眼下皇夫未立,豫王想得过早。”元乔直言反驳,起身又道:“我念在祖母德惠太后面上,对豫王一脉多加隐忍。每日案牍弹劾你的奏疏数之不尽,你若再不知悔悟,朝臣弹劾,你觉得能护得住你?”
豫王笃定道:“你连废帝都能护得住,我这一兄长无法护得住?再者你将那废帝藏于宫中,又是看在谁的面上?元乔,你将废帝赐死,我便回封地?”
“豫王还是请回。”元乔懒于再说下去,命人请他出去。
豫王也是不逊,大步离开,至廊下时,又见废帝站在廊下,容颜昳丽,欺霜赛雪,他挑逗道:“你若跟我,哪里有这么多委屈。”
元莞轻轻一笑:“我不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