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性子强硬, 不愿接受旁人的好,哪怕小皇帝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同,完全可解决此事, 她也不想令她牵扯进来。
元莞得了没趣, 令人去盯着豫王, 又着殿前司把宫门四处都看紧了, 唯恐太后与豫王见面, 密谋不正当的事。
开考后,皇帝设宴招待, 宴上不乏有俊秀才子, 第一人乃是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令人失望,榜眼探花年岁小些,也有三十余岁了,让人惋惜。
二甲便有侯爵庶子,生得好看,不少人动了联姻的心思,拉着这些学子问可曾成婚, 场面也很是热闹。
赐宴后, 便要安排官位, 朝臣商议后, 拟定章程,递至皇帝处。
皇帝未曾有赏识之人,赐官位时也没有太多的计较, 在反复斟酌之际, 她想起无所事事的周暨,趁此将人安排进中书, 赐一官位,也好过她日日无事,在府内研究膳食的好。
此诏一出,比起其他人赐官位都要令人震惊,周暨此番入中书,官位不显,并不惹眼,但她曾经是皇夫,身份特殊,再入朝堂,就令人不敢接近。
科举一事了结后,便是皇帝的生辰。
藩王贺礼送了不少,元莞亲自去看了豫王的礼,他历来大方,给元乔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虽说后来都存进她的私库里,可还是心中不舒服。
豫王在驿馆里安分,也未曾与元乔见面,孤鹜着人日夜盯着,就连他的家臣出去采买都记录在册。豫王封地富庶,毕竟德惠太后喜欢幼子,若没有老豫王与贤妃的事,想来豫王与皇帝一脉也算是亲厚。
礼在宫殿里堆积如山,不计其数,元莞知晓今年比起及笄时收的礼更多,藩王入京,互相攀比,倒便宜了她。
中宫自周暨走后就空了下来,日日有人打扫,元莞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搬去中宫,都是她的,到时必然都给元乔的。
她心大,对元乔的拒绝也不甚在意,就凭着元乔的性子,轻易不会接受她,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慢慢来,总会好的。
皇帝将贺礼搬去中宫的事,午后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猜测要择皇夫了。
就连苏闻也在朝后拉住元乔询问细节,元乔也不知皇帝的心思,委婉道:“我也不知,许是陛下一时贪玩也是有的。”
小皇帝当真不安分,不立皇夫则罢了,偏偏搅和得人人不宁,多年前立皇夫那次,许多人都失败了,如今再得机会,必然吸取教训,再作筹谋。
这样一来,朝堂都得乱套了。
苏闻不信皇帝贪玩,大长公主必然知晓些什么,他再开口,就听元乔开口:“眼下藩王在京,陛下有分寸,不会此时择立皇夫,亦或是在试探藩王之意。”
试探藩王?苏闻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就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多谢殿下提醒,臣险些失了分寸,陛下心思愈发深了,臣下都无法揣测。”
心思愈发深了?元乔好笑,小皇帝嘴巴坏、不讲理的时候,与稚子无异,她走了几步,想起那盏宫灯上的叉腰图就觉得好笑。
元乔笑而不语,苏闻就不好再问,反问起永安侯一事,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谈。苏闻审时度势,皇帝对大长公主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横眉冷对,时而还会赏赐些时令果子点心,可见大长公主摄政之日也该结束了。
但眼下元乔是最了解皇帝心思的,永安侯一事太过特殊,总是让人不明白。
“永安侯胆小,但并非是无才之人,陛下安排总有深意,听命就是了。”元乔随意道。
大长公主嘴严,苏闻什么都没探听到,也不好再问,就此作罢。
皇帝生辰日,太后必然要出席的,避无可避,皇帝只得做出一副孝顺模样,亲自去请她赴宴。
藩王早早地在殿内等候,皇帝之下,豫王为尊,他年近不惑,生得儒雅,谈笑间也是温润君子模样。
不知何故,元莞见到他,感觉眉眼与元乔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心里作用,她越看越像。反观元乔,淡然从容,坐于席上,如从前无不同之处。
皇帝生辰,教坊进献歌舞,群臣欢欣,豫王笑着饮酒,目光时而落在元乔身上。他举杯之际,宫人给元乔斟酒,不小心洒落些许,元乔起身去换衣。
片刻后,豫王离席。
观察两人的皇帝,唇角勾了勾,唤来孤鹜:“豫王离席,你去看看,若有好玩的,命人通知朕。”
孤鹜得了吩咐好,悄然退下。一侧的太后见此,不觉提醒皇帝:“陛下觉得元乔心思还向着你吗?”
元莞把玩着酒盏,澄澈的酒液在盏内晃动,始终都不会溢出,她勾唇一笑,同太后神秘道:“太后,朕喜欢的是元乔的身子,她心思在哪里,朕不计较。”
太后嗤笑,小皇帝越来越无耻了,这也正合她的心思,“陛下若放松警惕,可就皇位不稳了。”
“也是,朕去看看,太后替朕遮掩一二。”元莞起身,作势去更衣,领着落霞漫步离开。
身后的太后气得咬牙,小东西愈发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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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殿,气息清新,淡淡的酒意也一扫而尽,扑面而来的是春日里的青草气息。
元莞深深呼出一口气,迈脚离开,自高阁之事后,但凡筵席,周遭就会有禁军来回巡视。此地清幽,再往南走上百步,便是一亭。
她循亭而去,漫漫藤萝下,就见两人站在亭外,灯火不明,也看不清神色。
皇帝一停下脚步,就见到孤鹜而来,他轻声道:“是豫王先寻的大长公主。”
“豫王脸皮厚,纠缠不放,朕都晓得。”皇帝笑意蔓延,观过一阵后,豫王看向她这里,而后又回身,当作没有看见。
元莞站不住了,大步走近,豫王老狐狸,心思定不简单。
脚步声起,元乔就回身,见皇帝而来,不知怎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小皇帝面露笑意,笑颜如花,走近道:“小姑姑怎地出来了?”
“臣参见陛下。”
两人同时行礼,元莞走向元乔,若无人般看着元乔,眸色炙热,昏暗的光线下眸色晶莹,似星辰璀璨,元乔被她看得不自在,低声道:“陛下。”
“小姑姑在做什么?”皇帝不厌其烦地又问一遍,眼中光色已然换了,带着质疑。
两人间的举止看似亲密,豫王却看出猜疑,想来也是,自来摄政朝臣与皇帝之间哪里能和睦相处,元乔压制皇帝已久,皇帝报复都来不及,怎地会真心相待。
元乔不好作答,被皇帝直勾勾地看着,晓得她不是在猜疑,无奈道:“陛下醉了,臣送陛下去醒酒?”
“醒酒?”元莞故意反问一句,亭前高低不平,皇帝身高,又站在高地上,微微倾身,唇角擦过元乔的耳廓。
炙热的呼吸让元乔猛地一惊,两颊瞬息染上红晕,她全身都跟着僵硬下来。小皇帝不满足,反大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一石激起千层浪,元乔心中漾起翻天的浪潮,伸手就要推开无礼的皇帝。
做出违规举措的皇帝早就有了后招,迅速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腕,正经道:“小姑姑醉了,朕让人去办醒酒汤,豫王觉得此地风景好,就多看会,散席后再离去也不妨事。”
皇帝任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容元乔反抗,拉着她就走。
事态转变太快,方才皇帝还是凶神恶煞地怀疑元乔,须臾间又亲密地拉着她走了,豫王就像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了。
他欲回殿,孤鹜拦住他,恭声道:“陛下方才言明,豫王需散席才可离开。”
“你……”豫王暴怒,握拳盯着小皇帝离去的方向,心中恨意翻涌,又觉得屈辱,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欺辱。
晚风习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小皇帝恼他,也证明着确实猜忌元乔。
他站上片刻也无妨,只要皇帝对元乔动了猜疑,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对元乔动了猜疑’的小皇帝拉着元乔一路向殿而去,有些粗俗蛮横,元乔不耐,唤她几声,幸好周遭无人,不然她的脸面就没有了。
元乔挣扎着收回手臂,两人在廊下僵持起来,同时顿住脚步。
头顶之上是猩红的灯火,映得元莞面色通红,连那双晶莹的眼睛都跟着红了几分,她如生气的小鹿般盯着自己的‘吃食’,脚步挪近,也不压制自己的猜疑,直言问元乔:“你二人说什么了?”
豫王是她的兄长,有着血脉相连,她有些害怕,怕元乔跟着豫王走了,或者倒向豫王那一头来欺负她。
太后提醒得很对,但她不想猜元乔,想问清楚。
小皇帝生气又受伤的眼神令元乔平静下来,愧疚、不安还有浓浓的无措将她包裹在其中,复杂的情绪杂乱纷扰,心里乱得厉害。
“元莞。”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就像幼时般带着亲近与讨好,元莞抬眸,眼中涌起讶然,她解释:“方才不过是豫王的离间之计。”
她同豫王哪里敢多有交集,就算未曾摄政,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豫王不知内情,将她二人当作是一般君臣,从筵席上宫人不慎洒了酒水开始,她就猜测出后事了。
她恐元莞多想,又竭力添一句:“陛下信臣。”
元莞不语,望着她柔和的面容,心存旖旎,恰好周遭无人,她伸了伸手,握着元乔的食指。
纵心中有愧,元乔也不会令她随意摸,想而未想,就将手背至身后,冷声提醒道:“陛下自重。”
元莞不满,轻哼一声,觉得脸面没有了,瞪了元乔一眼,气呼呼地回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元乔的解释。
皇帝生气走了,元乔扶额,凝视自己被皇帝攥红的手腕,又不自觉想起皇帝方才通红的眼神,她好像总是令皇帝生气。
小皇帝并非是心胸狭窄之人,但遇上她的事,就好像十分在意。
这份在意,她知晓与情爱有关,但她如何能回应,元莞还小,或许不懂事,待后来就会后悔,及时悬崖勒马,也是有可能的事。
她扬首看着浓浓的灯火,心中涌动着无奈,摄政一事,也该结束了。
元莞今夜气性大,回到殿后,一眼都不去看元乔,生气地看着伶人献舞,太后见此不觉一笑,再观元乔,神色如旧,到底是居高位多年的女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点,小皇帝差得太远了。
直到筵席结束,元莞都未曾展颜。
皇帝生辰一过,藩王就该动身回封地了,但前几日皇帝将贺礼都送去东宫,引得人人心内不安,想要试探皇帝的意思。
藩王们各显神通,给皇帝不仅送礼,还送了些美貌的少年过去。
此事上不得台面,都是悄悄而行,知晓的人不多,人经孤鹜的手送去福宁殿,吓得元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如同盯着黑白无常般盯着少年,吓得脸色发白。
她咽了咽口水,将人都悉数赶了出去,召来苏闻,痛骂几句,气得身子都在发颤。
苏闻乍然听闻此事,也是一惊,藩王在封地行事无度,妻妾无数,将未经情.事的皇帝当作是浪荡之人。皇帝素来给他颜面,如此震怒下痛骂,也是第一次。
他亦是理屈,不敢抱怨,忙俯首认罪,皇帝气道:“令他们速回封地,不许逗留。”
“臣这就去办。”苏闻抬眸却见皇帝脸色通红,不知是怒是羞。
被赶出福宁殿后,苏闻着手去安排,又想起皇帝暴怒,唯恐对藩王做出惩罚之举,到时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着人去请大长公主去安抚。
元乔收到消息后,先是一怔,而后不敢耽误,就去宫里见皇帝。
皇帝不在福宁殿,去了园子里,坐在假山顶上,怅然之色,令人心疼。她举步近前,扬首望着元莞:“陛下。”
元莞不理她。
元乔望着嶙峋的假山,心中发颤,将随行的宫人内侍都屏退,高声道:“陛下有心事,可与臣道来,上面很危险。”
她是不敢爬上去的,低声说了几句好话,元莞才走下来。元乔这才松了口气,打量皇帝一眼,除去衣袍几分褶皱外,并无其他损伤。
人在眼前,她立即劝道:“藩王行事无非是讨好陛下罢了,何苦生气,不喜就打发他们回去,你是皇帝,莫与臣下置气。”
元莞不语,低首往福宁殿走去,路上遇到孤鹜。
孤鹜面色沉重,禀道:“陛下,豫王病了。”
“病了?”元莞不信,好端端的怎地病了?她下意识看向元乔,元乔默然摇首。
她吩咐孤鹜:“吩咐太医去看,一个不行,就令太医院的太医去会诊。”
孤鹜嘴角抽了抽,就算没病,也吓出病了,忐忑道:“陛下此举,是不是太过兴师动众了?”
元乔沉默,不去管此事,转身看向园内的景色。
元莞不管这些,她正好心烦意乱,谁让豫王撞上了,宫宴那日还好端端的,近日无风无雨,怎地就病了,莫非赖着不肯走?
她摆手道:“就这么去办,如此才显示朕对藩王的器重。”
孤鹜劝不住,俯身领命而去,亲自领着几名太医去诊脉。豫王躺在榻上,病得脸色通红,随行大夫道是水土不服,孤鹜不言,令太医去诊脉,答案一致。
他令太医留下,自己回去复命。
元乔早就离开,皇帝一人在垂拱殿内批阅奏疏,听到回禀后,放下御笔,道:“令苏相去探望,同他道,豫王心思与其他藩王不同,再委婉提起老豫王暴毙一事。”
苏相为人处世都胜过于她,经历两朝,对这些事应该更为警惕。元乔不能插手,唯有苏闻合适,必要时候她可效仿文帝,再来一次暴毙。
豫王本分为好,不本分,她大可做一次暴.君。
孤鹜知晓此事严重,不敢耽搁,将话传给苏闻。
苏闻从政事堂直接去了驿馆,吩咐人细心照料豫王,又将驿馆内外换了一重人,内外都盯着,就算豫王装病不肯离去,也不会生事。
重重安排下来,就连苏闻也感觉事情不对,不敢松懈。
豫王病后,其他藩王陆续离京,至六月初的时候,也不见病情有所好转。皇帝耐心有限,几乎坐不住,好在豫王本分,并没有去纠缠元乔。
皇帝按耐不住的时候,陈砚查出当年的事,匆忙来报。
元乔在府内,大事都会先给皇帝过目,皇帝无法抉择之事,她再过问。
事已至此,元乔心思不定,动了离开临安城的心思,陈砚来时,她在整理旧物。
陈砚面色不对,见她后俯身长拜,声音犹在发颤:“殿下,臣查出些许不对。”
“什么不对?”元乔在看着皇帝送来的纱灯,目光柔和,凝结于叉腰小图上,淡淡一笑,小皇帝的画技确实差了些。
陈砚不敢抬首,慌张道:“殿下,臣查出刘谨行在陛下出生几日后,曾入宫门见太后。”
“见面是常事,你慌什么?”元乔不悦,将纱灯置于一旁,抬眸望他:“将话说完。”
“那名宫娥所生的孩子被太后夺去,并未活过几日,后体弱夭折,太后连夜命人找来蓝眸幼子充作先帝的孩子。正因为那双眸色,才没有人质疑。”陈砚一口气说完,汗湿夹背。
元乔从容,豫王的事令她心烦,面对陈砚查出来的结局存疑,镇定道:“人证物证可有?”
陈砚道:“刘谨行入宫记录犹在,另外伺候太后身旁的宫人接连死去,有人假死避出宫去。”
元乔不信:“你如何能证明宫人的身份是真,又如何证明她说的话是真?”
陈砚顿悟,直起身子,解释道:“宫人能说出太后的喜好,又对当年的事十分了解。”
“口口相传,三人成虎,没有确切证据,你就来孤面前胡言乱语?”元乔斥道,眸色幽深,怒意明显,豫王装病,必然有古怪,这个时候查出来的事都不足为信。
元乔罕有震怒,让陈砚不敢抬首,忙请罪:“臣这就去查,殿下息怒。”
“事情未证明,你便已如此慌张,旁人看出端倪,便会惹得朝堂大乱,到时你可能承担得起罪责?”
陈砚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叩首不敢言语。
“你且下去,将事情重新去查,切勿引起旁人注意。”元乔面色也多了几分凝重,神色不定,挥退陈砚。
夏初之际,腾空炸起惊雷,惊得元乔手中一颤,站起身,步出廊下,空中电闪雷鸣,须臾间,暴雨倾泻而下。
狂风扑面而来,打湿衣襟,元乔抬首眺望着空中翻滚的乌云,光色陡然黯淡不少,唯有雷电闪过的时候,才可见短暂的光明。
婢女冒着雷电匆匆赶来,“殿下,外间雨大,您赶紧回屋。”
元乔不动,婢女催促几番,她才徐徐转回身子,几上依旧放着白纱灯,目光黏在上面。陈砚的话令她想起旧日,皇帝借她的手除去刘谨行,又是何故?
再者那夜皇帝自己也道并非是先帝子嗣,三者联系在一起,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俯身坐下,灯上的小人也似在看着她,叉腰怒目而视,陈砚所查,若是真,阿兄一脉岂非断了。
心思不定,外间又响起一阵巨响,□□起,昏暗的屋内涌现瞬息的光线,惊得婢女尖叫出声,引得元乔回神,抬首看着外间密集如落珠帘的暴雨。
婢女失态,忙俯身请罪,她摆手示意起来,自己将宫灯又锁入柜中,目光落在妆台上的耳坠。
皇帝第一次送的,道她人如玉,清透而晶莹,人玉极为相配。
元莞的心思昭然若揭,也知晓她二人毫无血脉关系,才敢大胆去想,太后一再引诱她,就为了引得皇帝发狂,不管不顾地将她这位姑母拉上龙床。
她默然叹息一声,豫王在京,此事不论真假,都需按下去,不可为外人道知。太后不承认,她也不会相信。
元莞勤勉,近日来经手的政事处理得当,并无错处,为一未经证实之言将她拉下皇位,岂非对她不公。
素白的指尖徐徐摩挲顺滑的耳坠,眼前涌现元莞生辰那夜眼睛通红的模样,生气又委屈,她忽而心软了。
若真有那日,废帝岂有好下场。且有豫王虎视眈眈……她蓦地回过神来,疾步出去,吩咐婢女:“令门房备车。”
大长公主神色凝滞,婢女想劝雷雨大,不如改日,她讷讷地将话又咽了回去,俯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