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升平楼内, 笙萧阵阵,隐隐传来,似缥缈之音, 听得并不真切。
元乔低眸看着醉鬼, 已然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她腾出一只手摸着元莞的额头, 重重道:“陛下怎地不说了?”
手被元莞握着, 虽有不适,好在元莞并没有乱动, 只握着, 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元莞怔怔望了几许,吞了吞口中的唾沫,抬首看着元乔,不知是酒醉后的迷离还是被元乔的温柔所迷惑,眼里的痴惘深重。
她站起身,元乔下意识就去扶住她,两人贴在了一起,元莞张了张嘴, 呼吸喷洒在耳郭, 元乔顿时就僵持了。
元莞道:“豫王与姑母感情可好?”
再次从小皇帝口中听到豫王二字, 元乔心里的疑惑渐深, 睨她酒醉之色,不似作假,有了前次的经验, 小皇帝不会说假话的。
元乔道:“臣与藩王之间无甚感情, 陛下想多了。”
纵是解释,元莞还是品出了心虚的味道, 她靠近元乔,唇角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元乔震惊,羞恼之际,本欲推开小皇帝,却听她道:“你二人是何关系?”
小皇帝疑问百出,令她暂时压下羞涩,只觉得脸颊微烫,扶着皇帝坐好,故作镇定道:“都是元氏子孙。”
“朕不信。”小皇帝主动推开她,眼里充斥着疑惑,还有近日来的冷漠,抿唇道:“你骗朕。”
说恼就恼,翻脸不认人,元乔被她情绪所影响,可又是醉鬼,哪里能多计较。且思及陛下近日来的疏离,莫不是知晓些什么。
豫王之事,是秘密,以陛下的年岁,是不会知晓的。
她轻声道:“豫王是藩王,无诏不得回京,臣与他几面之缘。”
小皇帝依旧不信,也不被她的温柔所惑,直言道:“你与他亲厚。”
“不及与陛下亲厚。”元乔道。
“哦。”小皇帝应了一声,脸色红扑扑的,眼里的光彩也亮了起来。元乔松了口气,却未曾将担忧放下,是谁在陛下耳畔胡言乱语的。
小皇帝醉了,元乔恐她又多想,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以作安慰。小皇帝当真听话,倚靠着宽榻就睡了过去。元乔望着她青涩的眉眼,尚存几分稚气的容颜,长长一叹,豫王之事陛下若知晓,不会善了的。
今夜信了,醒来就忘了,将她当作敌人。
虽说她不指望陛下待她亲厚,也不愿势成水火,如此与阿兄所托,背道相驰。
元乔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得来的缓和,被经年往事又冲垮了,如此一来,她当真不知何日才能使陛下亲政。
她吩咐人取来毯子,扶着皇帝躺下,指尖滑过她拧起的眉眼,想起那日阿兄所言:元莞心思纯良,你若待她好,她必回报于你。
尚不及父母恩,哪里来的回报,元乔从不苛求,唯愿她与阿兄一般做一明君罢了。
指腹在元莞眉眼处停留一阵,轻轻抚摸,使得她眉眼展开。
元乔又使人去通知苏闻,陛下醉了,各自散席,至于词稿,留在陛下案头,是去是留,但凭君上圣意。
风起得大了些,元乔也出宫回府了,头重脚轻,小皇帝的今日酒醉之言,令她太过震惊。
数日来的表现可看,皇帝苦闷多日,去公主府那日便神思不宁,一番联想,不难想出是太后与皇帝所言。
太后年长她,先帝又宠信多年,知晓她身世并不是难事。太后穷途末路,竟与陛下说及此事,引得陛下整日不宁。
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她不信太后将此事闲话家常般与陛下提及,既然提及,必会言明她与豫王关系密切,甚至超过与先帝的亲厚,更不提与陛下了。
那日公主府内陛下无端问起先帝,今日酒醉后被她哄得说出豫王,可见,陛下起疑了。
等上马车后,她靠着车厢,身心都高高悬挂着,吩咐车夫回府,外间传来苏闻的声音。
苏闻疾步而来,元乔挑帘而望,苏闻俯身行礼:“殿下。”
“苏相有何事?”元乔语气恢复如常,瞧不出一丝端倪来。
夜间寒风吹来,苏闻冻得身子发僵,欲登上马车与大长公主细说,可观她言辞,并没有畅谈之意,他只好继续站在车外,将声音压低:“陛下处可有结果?”
“哪里有结果,我去时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待明日陛下醒来再议。”元乔道,她知苏闻心中牵挂着,也曾迫使陛下答应,逾越为人臣的本分了,便又道:“陛下是天子,我等不过行辅助之事,苏相急躁,也不可令陛下难堪。”
苏闻乍然一惊,忙道:“下官无此意。”
“时辰不早,苏相且先回府,明日再议。”元乔不耐多言,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车外的苏闻冷汗淋漓,望着远去的车马后,细想近日举止,吓得不敢再留,登车离开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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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后,苏闻欲留下,询问昨日之事,元乔本当离去,见他举止踌躇,主动道:“苏相留下,可问一问。”
昨夜苏闻半宿睡不着,使得今日深思不宁,本是不安,听大长公主言语后,就答应下来,一道去见皇帝。
酒醉后的人精神不大好,小皇帝见两人都留下,不免不大高兴,就道:“二位卿家有事?”
苏闻不敢越先,转身望着元乔。元乔会意,拱手道:“陛下可喜欢昨日的诗词?”
“什么诗词?”小皇帝露出不解。
一醉就忘了所有的事,元乔心疼几许,同她解释几句。小皇帝恍然大悟,在案上找寻起来,她垂首,苏闻不敢直视,唯有元乔凝神望她,耳畔响起昨夜的话:你与他亲厚。
实则,她与豫王并不亲厚。
该说,除去先帝外,她与任何人都不亲厚。先帝待她如父如兄,这样的感情,豫王怎可比。
她默然叹气,小皇帝将诗稿找到了,十几份握在手里,颇有些分量,她细细去比较,不忘吩咐人给二人赐座备茶。
小皇帝看得仔细,两人也不好催促。
不知何时,孤鹜入内,走近皇帝身旁,悄悄递了份东西。皇帝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快速地将几份诗稿单独取了出来,道:“这些尚可。”
元乔扫了孤鹜一眼,起身接过陛下递来的诗稿,看过一眼,苏闻接了过去,眉眼一滞,并无苏家儿郎在。
他泄气,却听皇帝开口:“召他们来见见。”
小皇帝迫不及待,元乔多看她一眼,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陪她继续演下去。
皇帝召见是幸事,孤鹜匆匆去安排了。苏闻无望,起身就要走,元莞将他拦下来,言笑晏晏,问及府内儿孙之事。
皇帝垂询,苏闻不好遮掩,只得细细回答了。本以为随意几句就可,哪里晓得皇帝对他的家事十分在意,问过儿郎,又问子孙,甚至娶了哪家妇都要问过一通。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小皇帝显得极有兴趣,苏闻不知何故,唯有在侧的元乔在二人问答之际,弯了弯唇角。
小皇帝并非泥巴捏的性子,被苏闻逼迫一回,自然要讨回来什么。
聊了许久后,孤鹜回来了,面色苦楚,禀告:“昨夜风寒,数位郎君回府后都染了风寒,不能见驾。”
元乔笑了笑,笑意随即敛住,再观小皇帝,她露出惊讶之色,惋惜道:“身子如此不好,不见也罢了。”
苏闻闻言,复又来了精神,故作言辞道:“怕是昨夜穿得单薄了些,不知爱惜。”
“想来也是。”元莞附和一句,令人将诗稿都各自送了回去,面露无奈。
小皇帝装得很好,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元乔觉得她有趣,不免多看几眼。元莞察觉后,不但不露出笑意,反瞪她一眼,旋即转首不看她。
元乔不笑了,陛下还是在意豫王的事,但她不能解释,此事繁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反使得陛下对她嫌隙更深。
嫌隙欲深,想要解开,只会更难。
不知为何,元乔脑海里浮现陛下昨夜握着她手,那副模样呆呆地,又掺杂着虔诚,似是做做一件认真的事。
少年心思,总是奇奇怪怪,她淡然一笑,那副模样在最后,就只落得两字:傻气。
傻气的小皇帝着人给染了风寒的小郎君送些补品,其中亦有刘氏的儿郎。太后处闻言,气得不行,也不是气小皇帝,而是气刘家的人不争气,赴宴也能染风寒,错此良机,浪费她一番筹谋的心血。
择婿一事也不再有人提起,开年后,小皇帝就十六岁了。
春日里不少人爱踏青,得了侯爵的周暨,悄悄请元莞出宫去玩。自择婿后,元莞并未私下见过元乔,两人愈发显得生疏起来。
反是太后,日日令人来请安,母慈子孝,愈发温馨起来。
周暨对元乔依旧很是畏惧,就算请元莞出去玩,也是瞒着元乔,又知晓她的人脉多,隐瞒起来格外费劲。
她苦恼的同时,将信送给元莞,不想送信之中出了波折,信辗转落入元乔的手中。
周暨办事不牢靠,也怨不得元乔。元乔见信上字迹,就知是周暨所写,让人照旧给皇帝送去,皇帝若出宫,她令人随侍。
元莞得信后的同时,元乔多日来首次请求见她。
小皇帝不大爱玩,或者说心中藏着事,对于玩乐一事就没有太多的兴趣,纵周暨说得神乎其神,她还是没有动心,随手搁置在一旁,抬首就见元乔走了出来。
年后,她长了一岁,元乔也有二十三了。她就看了一眼,如早朝般一眼略过,而后冷漠道:“大长公主有事?”
元乔记不清小皇帝多久没有喊她姑母了,好似自从知晓豫王之事后,就不再唤了。旧日里哪怕二人闹得再是僵持,她也会时而唤声姑母。
她将奏疏递于陛下,言明来意,而后抬眸去看陛下。元莞似清瘦了些,又或是少女初成,脸颊显得瘦小了些,
元莞惊讶于元乔的到来,所说之事也甚是普通,按理不需问她的,她若反对,元乔不见得会答应。
看过后,她照旧如木头人颔首:“大长公主已有决断,朕无异议。”
奏疏又还给元乔,她似无事般提道:“去岁臣的菊花酒,陛下可还要?”当日随口一提,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昨日婢女才将酒起出,她才想起此事。
元乔主动,极是罕见。元莞一时间呆了呆,本想拒绝,元乔又道:“酒是在昨日才从树下起出的,陛下若还喜欢,臣回府令人送来。”
元莞舍不得拒绝了,纠结一番,点头应下。
元乔又道:“陛下若想出宫,多带些侍卫,春日里景色确实不错。”
元莞下意识看向周暨递来的信,这个笨蛋怎地又露馅了,她这里才知晓,元乔就来劝谏了。她转而一想,哪里不对,问元乔:“大长公主为此事而来?”
这般一问,元乔神色不大自然,她若点头,则又成了恶人,只好摇首:“臣是劝陛下出去散心罢了。”
元莞也没在意,周暨办事不牢靠是常有的事,元乔知晓也不是难事,“大长公主放心,朕不会同周暨出城。”
这句话听来似有赌气的意思,元乔感知陛下又误解了,忙道:“臣无此意。”
元莞摆摆手,她本来就不打算赴约的,见元乔面难色,就不想再说,“大长公主无事,退下吧。”
每回赶人都是这句,元乔听得皱眉,起身揖礼,退出殿去。
小皇帝心里将她佞臣无疑了,不过这样也好,将那份不好的心思收一收,也是好的。元乔心思变动,想着可要让周老换一换,教皇帝些旁的东西。
她未曾转身,没有发现小皇帝也跟着走了出来,神色松弛,目光紧紧跟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孤鹜,可曾查出豫王与大长公主是否有来往?”元莞转身看向孤鹜。去岁就已令人去查当年的事,可时间太过久远,且当年的人都已经死了,查不出来。
她索性就放弃了,不如去太后处多问问,则令孤鹜去查查豫王与元乔可有来往。
事情查了许久,皇城司总是会查出些许名堂的。孤鹜回道:“每年豫王都会送礼给大长公主,可不见大长公主有所回应。”
藩王送礼,都很普见,最多就是受贿,且元乔没有回应,谈不上结党营私。
元莞细细琢磨,豫王怕是知晓元乔的身份,元乔一直没有回应,豫王也并未死心,难怪太后胜券在握,令豫王回临安,瓮中捉鳖?
孤鹜不知内情,主动询问道:“陛下为何会查豫王?”
“查查心安,豫王送礼的事,可还有旁人知晓?”元莞问道。
“不仅豫王送礼,其他藩王也送礼,也并非是秘密。”
元莞诧异,元乔也不是很干净的,她诧异道:“大长公主岂不是很富有?”
小皇帝坐井观天,不知钱之一物有多少,陡然听孤鹜这么说,心里泛起酸涩,元乔不仅压着她,还收了那么多礼,十足一个贪官污吏。
孤鹜知晓陛下生气,不敢再言语。
元乔府邸去过一次,雅致非凡,却不见奢靡,只当她正直,不想也与人一般。
大长公主高洁之色,在小皇帝心里跌下来了,她不屑,走回殿内,沉闷不语,想到元乔的美貌,又是一叹。
虽说心思不正了些,可还是很美的,她想想就不气了。
元乔办事很快,午后就将菊花酒送了过来,元莞不大爱喝酒,令人去珍藏了起来,又恐宫人疏忽损坏了,自己亲自去垂拱殿外的树下,挖了个坑,好生埋了进去。
没过几日,朝臣提及皇帝十六岁生辰,理该召藩王回京恭贺。
本该去岁就召的,元乔不肯,道陛下及笄礼是大事,藩王回京易生事端,不如明年再召回恭贺。
此事一提,小皇帝眼皮子一跳,看向元乔,她神色如常,并未因此事而引起波澜,胸有成竹,又似不知太后阴谋。
她观过一阵后,就不好再看了,免得被人察觉。
朝臣争议,向来与她无关的,静静听着就成,她更好奇大长公主如何推翻自己去岁说的话。将傀儡皇帝当作三岁孩子来哄,旁人是不知道,满朝文武可都不是傻子,就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豫王回城,恰合太后之意,她坐着不管就成。
争论之际,元乔始终没有表态,苏闻之意也是不赞同,尤其是陛下未曾亲政,藩王来恭贺,闹出些什么事,还得他们来善后。
吵过一番后,元乔出列,询问陛下:“陛下之意,以为如何?”
元莞心里厌恶,厌恶她自己难以解决的事,就丢来给她。
小皇帝装作为难之色,半晌不语,群臣就这么干等着片刻,在等不及的时候,她才道:“大长公主是何意?”
众人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气得心口疼,小皇帝太不会办事了。
元乔恭谨道:“臣以为陛下去岁及笄,藩王都已令亲近之人来恭贺,今岁不比去年,不必再兴师动众。陛下觉得呢?”
自毁诺言的事,说出来竟这么冠冕堂皇,脸皮真厚。小皇帝盯着元乔的脸看了许久,她曾摸过元乔的脸,光滑柔软,并不觉得厚。
元乔脸皮厚,朝臣也不敢提及,大概指望她这个皇帝点明了,但她不会这么做,道:“朕觉得大长公主所言不实。”
语毕,元乔不可置信地抬首,周遭立即有人提及去岁说过今年令藩王入京,若更改,岂非失信于人。
小皇帝倚靠着御座,久久不语,凝视元乔神色,旁人言辞过于激烈,也未曾见她神色有变,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令人心生敬意。
元莞不禁在想,元乔若为帝,定比她强得多。
这个想法闪过就被抛弃了,元乔为帝,她就是废帝,届时她与死无异了。别说喜欢元乔,看她一眼,只怕人人都会踩她一脚的。前朝有过废帝,都是直接赐死的。
她陡然一惊,下面依旧在吵,已近午时了,想来今日是没有结果的。
闹至午时之际,散朝了。元乔临走之际,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帝一眼,那抹眼神似是有些失望,似有怜悯,掺杂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元莞被她看得心虚,不敢对上她的眼睛,装作不在意地看向旁的地方。
散朝后,元莞打不起精神,这件事走到这一步,是在她的预料之内,可元乔的眼神令她心生悔意。
悔意渐渐萌生,她将消息透露给元乔,元乔应该有所防备才是,今日之举,元乔难道事先不知晓吗?
那为何还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她?
元莞多日来的心情有些崩不住了,极为烦躁,难不成那夜她的提醒还不够吗?
小皇帝这厢想不明白,太后处却是心花怒放,着刘氏的人在朝堂上再努力些,豫王回京,元乔必会露出马脚。大宋最忌讳的便是血脉一事,元乔是私生,必会被人诟病的。
到时元乔身败名裂,自会还政于帝。
翌日,依旧提及此事,争议一番后,苏闻先出来反对,道:“各地藩王入京是大事,且封地之内亦不太平,臣这里有几封密报,言明封地之内有人豢养私兵。”
一语毕,殿内哗然。
元莞笑了,原来昨日示弱,是有后路,密报无论真假,藩王入京都会停下来。几张纸就令群臣安分下来,元乔之心,深不可测。
苏闻说完以后,那些叫嚣的朝臣不敢再言了,贸然将人召回来,路上行谋逆之事,谁承担后果。
且此事还需彻查,若有铁证,自然要将藩王调回京定罪。
殿内安静下来后,小皇帝脸色不好看,元乔望她一眼,未曾言语,反是苏闻继续开口:“因此,臣以为陛下诞辰不该召藩王回京,待查清后,再行定论。”
无人再反驳了,今日退朝甚早。
元乔留了下来,小皇帝极为心虚,请她去偏殿说话,又令人奉上早春新茶。
元乔品茶,元莞则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坐定后,元乔直接开口:“陛下觉得臣与豫王勾结?”
元莞睁大了眼睛,摇首不承认,
元乔不气反笑,从袖袋里取出一份礼单,淡然道:“豫王每年都给臣送礼,年年不落,陛下可要过目?”
殿内仅二人,她也不再端着,看着不听话的小皇帝,冷笑不止,礼单直接置于案上。
元莞怔住,元乔这是示好?她伸了伸手,将礼单拿了过来,上面确有许多珍品,光听名字就觉得价值不菲。她看过后,元乔也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又道:“陛下若想要,直接令人去公主府取。”
这么大方?小皇帝被她的气势所摄,咽了咽唾沫,挺直脊背,不愿气弱,道:“大长公主收礼,为何也这般理直气壮?”
“臣哪里理直气壮?”元乔皱眉,她是本不想收,拒绝过数次,豫王一再相送,周而复始,恐旁人发现,她才收下不予回应,到时等豫王回京,一并还给他。
不想豫王未曾来,小皇帝通过皇城司,就已经开始查此事了。
小皇帝心思敏捷,是好事,她很欣慰,但就此误会她,她自然不可坐以待毙,阐明此事缘由。
元莞气弱,坚持道:“大长公主收下是事实。”
元乔皱眉:“臣方才言明,可尽数交还陛下。”
小皇帝沉默下来了,似有意动,元乔见有转机,就道:“藩王送礼是忌讳,陛下觉得臣会如此愚蠢?”
小皇帝回过神来,怒道:“人若有贪心,理智可失。”
“陛下觉得见钱眼开,理智皆无?”元乔不恼,反回身端坐着,今日过来,必然要与陛下说清楚的,若再赶人,她也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