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他道：“沈娓，对不起。”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在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诱骗着她,没办法在保证不了自己生命的情况下自私地联系她。
傅沉楼蹙眉，脊背绷得很紧,头颅微微低下，被捋起来的发?丝掉落一缕下来在额头上。
他只说了这句,便没有再辩解过什么。
沈娓蓦然听见他的道歉,有些无奈。
她不懂傅沉楼为什么道歉。
刚才?那样暴怒的情绪被他这样一句道歉就轻飘飘地压了下去，她没出声,只是长长地缓了口气。
刚过完元宵节,江城的大街小巷里都红彤彤的一片,路边的景观树上缠着精致玲珑的小灯笼。
沈娓侧头看着景色，直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回神。
沈娓对这个地方熟得不得了。曾经就是在这儿，她亲的傅沉楼。
当时的天那么热，她胆大包天地冲了上去,甚至沾沾自喜于他的放任。
他当时也的确宠她宠得厉害。
让她那么骄纵大胆,让她确认自己是有可能的。
以至于后来敢命也不要地冲上去把他护着。
沈娓抿了抿,看了眼车窗外?的那棵树。
天空渐渐有些发?阴，树梢被风吹的幅度也更大了些。
沈娓抿唇，离开之前她转头看了一眼神色沉默的傅沉楼：“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并不后悔。”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没必要求得我的原谅,我也不会给你和?沈澜漪造成什么伤害,除了我妈妈不会有人知道我喜欢过你，所?以你不必这样。”
没人知道他和?她会有一段交集。
“我并不会妨碍到你们，我会守口如瓶。”
堂妹追求过堂姐夫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她不会让别人知道。
傅沉楼怔住，眸子沉郁，声音低哑：“沈娓，妨碍什么？”
沈娓神色很平静，看了傅沉楼一眼后就要离开。
她不想纠缠，每次看见他她就记起来以前。
然而傅沉楼现在反应了过来，他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他声音很哑，有些不敢想：“……沈娓，你说什么？什么妨碍我……和沈澜漪？”
傅沉楼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沈澜漪有什么，当初和?她一起去国外只是传出去个名头，他不想知道沈澜漪的事情。
当时他正受着伤，连她见一面都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其他事情。
他脸色很难看，沈娓见了眸色微闪。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现在的神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他像是愤怒又像是心痛。
那颗原本琉璃一样的眼珠几乎变成了赤红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娓看见傅沉楼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他声音低沉冷漠，冷淡中又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愤怒：“你觉得我喜欢沈澜漪？”
沈娓抿唇，往后退了退，然而肩膀被握住，没法动。
她看见傅沉楼垂着眸子看了过来。
他极怒又极气的模样，“我竟然不知道我和?沈澜漪有什么，沈娓，你到底是故意这样作践我还是怎么样？”
“以前你那样小流氓一样的性子，又亲又抱的，胆子大得不得了，你觉得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在任你亲了抱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喜欢其他人？”
说着他就笑了，现在倒是有些像从前那个阴郁寡言的少年，只是他眼里愤怒的神色挡也挡不住。
沈娓愣愣地看他讲，他忍着怒气，强行冷静下来，嘶哑着声质问:“沈娓，娓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以为你是可以任人玩弄的？”
“还是你觉得我是来者不拒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觉得我是骑驴找马的人？”
沈娓整个人都傻了，呼吸都浅了下来，浑身僵硬，睫毛几颤。
傅沉楼握着她的肩膀靠得更近一些，他低眸看她，声音终于低缓了下来，显得无力：“沈娓，你到底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
“我让你坐我头上，抱着你去医院，给你补课，请假跑回来看你高考，任你撒娇，带你回家……”
“这些，我从没对任何人做过，这样的我，你觉得还会喜欢谁呢？”
说着，他声音更低了些：“……如果这都不算喜欢，你告诉我，什么才?算？”
他渐渐冷静下来，然而心里闷闷地痛着，还有一种无法说出口的烦躁。
他不知道她这个小公主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有那样让人匪夷所?思的认知。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其中有误会。
他不应该这么激动，不应该吓着她。
傅沉楼浑身发冷，但?是身上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他垂了眼，痛苦地抿了抿唇，脸色微白，默默的放开她，让她走。
沈娓身子微僵，傅沉楼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语气也很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找到机会就仓皇无措地下了车。
跳下来的一瞬间她就放松了身体，就像是身后有头猛兽一样紧张。
然而离开的动作还是顿了顿。
蓦地，她听见身后傅沉楼用虚弱且沙哑的声音，低低呓语：“娓娓，我喜欢你。”
像是从前他最脆弱的时候一样，压着嗓音同她讲能不能给他抱一抱。
沈娓身子一僵，复又快速地离开，比之刚才?的动作更快。
傅沉楼喉结动了好几下，说不出话。
他是因为喜欢小公主才?会犹豫再犹豫，踌躇不前，把?自己逼成了那样。
他试过不理会她，默默去读大学，但?是小公主那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样赌气，他还能怎么做？
他不是热情的人，他一无所?有更没有有趣的灵魂，敢对她好已经足够出格。
那样的他不敢，更不能把她拉进泥土里。但?是能给的他从没吝啬过，把?人放在心尖上宠，随小公主闹他，她开心就好。
但?那些压抑情绪的辛苦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沈娓逃跑一样地回了家。
她神思不属，傅沉楼的话信息量太大了，几乎让她的心跳都静止。
她进了房间，回去后就扑到了床上，蒙着被子想今天傅沉楼说的话。
晚上阿姨来叫沈娓吃晚饭，沈娓嗯了一声就下去。
餐厅里，有霍岚和?沈霍，还多了一个姑娘，沈娓认得她，她叫苏蔓，是沈霍的未婚妻。
两个人在国外定情，毕业便一起回来了。
沈娓心里很乱，笑不出来，不过还是礼貌地一一打过招呼。
苏蔓担心地看了一眼沈娓，温柔道：“沈娓姐，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沈娓笑笑，摇了摇头：“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她慢慢坐下，没说话。霍岚用公筷给她夹了她爱吃的菜。
沈娓抿了抿唇，在对上霍岚的眼神时扯动唇笑了笑，随后把菜一口一口吃进去。
霍岚见状松了口气。
吃完晚餐后沈娓就坐在客厅里，霍岚和?苏蔓之间气氛很好，霍岚口中说着多留一会儿打算让沈霍把?她再送回家。
沈娓喝了口水，坐在那儿等着。
她想和霍岚谈一谈。
一旁的沈霍本来拿着iPad在看股市，随后突然开了口：“沈娓，你回来这么久了见过傅沉楼了吗？”
声音太大了，也打断了沈娓的思路。
霍岚的声音也消失，蹙着眉看了过来。
沈娓抿抿唇，没出声。
沈霍也不在意，道：“他现在可不一般了。回国之后就建立了晟为药业，和?各大高校研究所都有合作，这才?几年的时间就站稳了脚跟。现在江城可没有不知道他的。”
“我记得他还给你补过课，你到底记不记得他啊？”
沈娓垂了眼，然而还没出声的时候霍岚就看了过来。
沈娓注意到了，然而还是开了口，嗓音淡淡：“见过。”
沈霍笑笑，他就知道。
霍岚蹙眉：“阿霍，你怎么说话呢？娓娓是你姐姐。”
沈娓看向她，缓缓出声：“没事的，妈妈。”
沈霍耸了耸肩，“您就和?您的宝贝女儿说话吧，我去送苏蔓回家。”
说完，他就带着苏蔓离开了。
沈霍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他工作很忙，便一直自己住，已经不回林阜道了。
见人走了，沈娓看向霍岚：“妈妈，我想搬出去。”
霍岚怔住，过了一分?钟才?蹙眉拒绝：“不行！”
沈娓早都料到会被拒绝，只不过她是通知，不是请求同意。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
霍岚：“你这么久不回家，一回家就搬出去，你就不能呆在家里陪陪我吗？”
沈娓：“我住在外面也能陪您。您随叫随到。”
霍岚被气得胸膛起伏，然而这比不上这小棉袄漏风来得冲击力大。
沈娓是她约束着长大的，但?是这几年叛逆得要命，什么话都不听，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一点都不听话。
“娓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沈娓抿了唇，想起来今天被骗去和别人相亲。
多可笑，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妈妈也会做这样的一个骗局，只为让她去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见面。
“您说的听话是什么呢？是指像今天一样乖乖相亲？还是我哪天被您嫁出去？毕竟这样我就再也不能去野外工作了，只能呆在江城。”
霍岚皱眉：“我这是为你好。”
为她好，沈娓不理解她的想法。
沈娓眉眼有些冷：“是哪种好？是不让我早恋，去打扰被我喜欢的人？还是说也包括您说堂姐和?傅沉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您说的好就是替我安排好我不想要的路，让我找一个合您心意的丈夫，就那么过一辈子是吗？”
“可是这只是您自己的想法，在您的脑海里能想象得到那样的画面吗？”
“可是妈妈，我不会那样的。”
沈娓说完后顿了顿，继续道：“我会搬出去，我也不会去相亲。我不会照您说的那样去过自己的人生。”
霍岚神色微怔：“你是怨我当时骗你，让你误会那个孩子，还是气我今天强迫你去见林阿姨的儿子？”
沈娓：“您看，您总是这么想，您从来不会问我喜欢什么。”
“您以为我为什么大二时候突然改了专业又跑到了国外？我不想再被您掌控着。”
“我单恋傅沉楼，您就去警告他，我出车祸醒来时您骗我说他和?堂姐有关系，现在我要搬出去你又说我和?您置气，”沈娓觉得有些累，她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您从没问过我事实，就替我做了决定，还打着为我好的幌子。”
霍岚从不会好好和?她谈，即使现在也依旧把她当作小孩子。
她不是不能割舍工作，野外摄影师只是她很多计划里的一个而已，比起这一段旅程，家人来得更重要。
但?霍岚从没和?她谈过，反倒和?从前一样总是私自决定她的路，从不问她愿不愿意。
霍岚不认为她的话是真的，在她眼里，沈娓只是一个骤然知道事情真相的小姑娘而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才会这样生气。
“你还是怨我骗了你，让你和?那个男孩子分?开。”
沈娓蹙了眉，“随您想，我明天就搬出去。我不是征求您的意见，我已经决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我明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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