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谈话

沈家是大家族,规矩多,等到七点的时候差不多都醒了,沈娓不能例外,清早起床洗漱过后就去晨练。

走在郊外的小径上整个灵魂仿佛被放空,吸了满满一腔新鲜空气后沈娓转头往沈宅跑,到花园的时候恰逢管家老贺找她。

“五小姐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沈娓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又淡淡点头:“还可以,回来之后就睡了。”

老贺似乎有话想说,可后来又止住了,和善地点头之后就换了话题:“老爷子在书房等五小姐呢,说是有事找您谈。”

沈娓面色平静地对着老贺点头,随即进了院子。

沈娓站在门前屈指敲了三下,没听见老爷子的声音,心中也不觉得奇怪。

老爷子脾气怪,又硬气,自己昨天回来之后就给霍岚打了电话,让她去请律师处理那几个混混的事情,免得救了自己的好心人再被连累。

霍岚做事有始有终,肯定和老爷子将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找自己,不知是做什么。

安慰还是敲打,谁也说不清楚。

沈娓不动声色地直着身子心中默许三秒后直接动作。

推门进去,一旁的沈老爷子则停下正在写的字看向她。

两个人都沉默。

太阳光线悄悄移动的时候,沈老爷子才叹气开口:“昨晚被吓到了吗?”

沈娓眸光微动,缓慢出声:“……有一些,不过还好被一个同学救了。”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同学?”

霍岚口中的人是个一中学生,可沈娓在五中,难道中间还有其他人,或者是搞错了报恩对象么?

沈娓身侧的指尖微蜷,目不斜视:“一中的学生是学生,五中的学生也是学生……”

所以,他也是她的同学。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小孙女不语。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平时不爱说话,总是静静看着,和谁都有距离,很少对哪个人表现得亲近,遇到事情鲜少辩驳。

可今天这个有些小的名称问题倒还累得她坚持解释,“这么看来你对那个人很感激?”

沈娓心想她就是很感激傅沉楼。

她奇怪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当然,对我来讲昨天他的意义很大。”

默了默,她看着老爷子继续说:“再生父母这个词就可以很好地表达。”

“……”

这个在沈娓这儿算是特高级的评价了。

虽然知道没毛病但老爷子还是免不了心里一酸。

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小白眼狼……”

“你爷爷我带了你那么久,也没见你感谢过我一句。”

沈娓本来挺慎重的,可这话一出,立马感觉到房里略显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不少。

沈娓她妈妈性子刚烈,父亲过世后就开始工作,很少有时间照看小沈娓。

小沈娓还没走出爸爸不在了的阴影这件事是老爷子发现的,当时他是董事长,集团的事物已经分给后辈一大半,他轻闲下来,也就对小沈娓多关爱了些。

当时小沈娓都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从六岁一直到十五岁,她跟着他下棋,写字,学习,甚至在老爷子偶尔谈生意的时候也是带着她的。

前年,她才和霍岚搬出沈家,也才离开老爷子。

沈娓看着老爷子,她眉眼沐浴在和煦阳光里,冲散了眼尾的清冷,显得软和可爱了些,知道老人对她的安抚后也不那么拘谨。

想着那个冷淡沉默的少年,她眼里多了些钦佩。

温和道:“这是不一样的嘛,傅同学他是陌生人,救我是道义之举,爷爷是爷爷,我们之间是有亲情的啊,我不能用同一个角度去衡量的嘛。对于一个陌生人,他在下着大雨的夜晚只身去巷子里一打多救我,是真的很勇敢。”

老爷子严肃的表情在听见沈娓脱口而出的话时柔和了些,等到沈娓说完才开口:“你打算怎么谢他?要不要今天家里宴会请他来当面致谢?”

想到那个冷淡少年,沈娓垂下眼睛考虑了一下,摇头:“不了,总觉得太冒犯了,而且万一他不想来,是不是有点强迫别人?”

那个人周身萦绕着抗拒气息,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沈家宴会上什么人都有,万一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又该怎么办?还是过几天自己亲自去比较好。

“可以,小五你也长大了,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件事就由你自己来管,需要什么尽管和老贺提就好。”

沈娓沉默着点头。

说完后爷孙两个下楼吃早饭。

大部分沈家人在场,沈娓和老爷子一起下楼的时候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就都有些了解了。

大家庭没什么秘密,昨晚事情发生后一家人就全知道了。

此刻看着跟在老爷子身后的沈娓,心里都在猜测着什么。

老爷子落座之后其他人跟着坐下,一向冷淡的沈老太太倒是看了一眼沈娓,随后问:“还好吗?”

沈娓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望去:“……都还好,没什么大碍。”

说完后她垂下了眼睫,不再去看老太太。

司机其实是专接沈娓的司机,拿的是霍岚额外开的钱,昨夜被老太太支走,沈娓的意外不说和那件事有直接原因但也有几分关系。

她应该怨恨甚至生气,可长久以来的僵硬关系早已经消磨了那份孺慕之情,此刻也没什么多余感觉。

因为在乎所以不甘,可她早都不在乎了又哪里来的怨气。

不过长辈仍旧是长辈,所以她一直对老太太尊重,做好孙女该做的,此刻言行之中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老太太例行公事一样问过之后就不再多说。

在她心里根本不会有沈娓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一条假设,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认为自己是错的,所以大脑一直避免想起这件事的其他结果。

又或者自欺欺人地让自己昨天强换司机的行为有理有据一点,沈娓和沈澜漪是姐妹,这个理由让换司机这件事合理一些,她也默契地不再多言。

沈娓不意外这样的发展,毕竟大人怎么会犯错呢?

所有人不意外这个走向,倒是霍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身上女士西装干练又冷酷,像女战士一样无惧不屈的眼神直直看向老太太。

沈娓不在乎这些,可她在乎。

这些年她把沈娓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平常虽然对她要求很高,但是那都是为了沈娓以后能多一些本事,多一些选择。

把沈霍带在身边,也是希望他早早能立起来保护他的姐姐和他自己。

她从不奢望老太太对沈娓能像对沈澜漪一样,可总归要公平才对。

从前小沈娓父亲过世,有了心理阴影,不爱讲话,智力发育又晚,小朋友们都嘲笑她。

可沈老太太这个当奶奶的一直还要拿沈娓和沈澜漪相比,说她哪里不如姐姐,一直比不上姐姐。

以前也就罢了,是她没能力,可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她怎么会让女儿受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