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推理小说之神/岛田庄司
华文本格推理的确有潜力弥补日本本格小说中容易不足的要素。
作者本次投稿的作品中,最打动我的就是他对“二十一世纪本格”的理解。他在投稿时所附的文章中,提到了他对于“二十一世纪本格”创作条件的认识。
A谜团需要具幻想性,即使写实也要具备特异的戏剧性。
B作品的谜团设计必须具备崭新的方法论,或是概念上颠覆传统作品的模式。
C运用科学原理,以新世纪的科学知识来补强作品,甚至当作主题。
作者的这种认识相当精辟而正确,本作品在这些要素的基础上,运用了C的高度推理逻辑铺陈整个故事,当然无愧于成为“二十一世纪本格推理”。
这三点内容除了是作者对“二十一世纪本格”推理的认识,更是作者表达内心创作热情的宣言。为看似神秘、匪夷所思的悬疑作出合理的解释,成为故事的出发点,为了让这种手法具有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然不曾改变的生命力,并得到进一步发展、更进一步的深入,必须充分了解最新科学的信息,更加透彻地发挥“夜的诗人”爱伦坡的感性,比爱伦坡更追求匪夷所思的未知体验,努力幻视具有诗般优美意境的神秘现象。
顺利地达到这个境界后,必须再度运用从最新科学中掌握的知识和方法,富有逻辑地、合理地在现实中拆解这些神秘现象,呈现在读者面前。为了忠于原点的精神,任何当今二十一世纪本格推理作家都必须做到这一点。
然而,经过一百五十年的岁月,推理作家将爱伦坡时代曾经令读者瞠目结舌的科学方法,逐渐固定化、游戏化,简直变成了棒球游戏规则,结果反而愈来愈忽略故事本身的要素。在这种发展潮流中,科学创意和科学的日新月异这种重大的要素逐渐被人遗忘,作者不断创作定型化的故事(这已经不能称为故事。人们将新鲜惊奇的集结称为故事),为读者喜欢这类作品的倾向感到安心,导致推理小说逐渐丧失了文学性。
话虽如此,这种方法并非错误,这也是必须追求的目标之一,因此,这种类型的作品也可以向岛田庄司奖投稿,但是,绝对不能以为这样已经足够,不能为此感到安心。本格推理也必须追求丰富的故事性和文学性,必须不时回归原点的思想和原理,反省目前的方法论,这种态度十分重要。如果所有作家都疏于这项工作,本格推理领域就会像汽车一样故障、抛锚,逐渐衰退,最后只剩下畅销书,而这些畅销书往往并非“本格推理”。
“二十一世纪本格”的提议,向不断面临陷入定型化、类型化陷阱危险的日本本格推理界,提出了突破眼前困境的方法,本作品更用一流的才华完成了这项任务。
继续进行剖析,就会发现本作品的不足之处也逐渐浮上了台面。作者在本作品中运用了最新科学知识和见解,包括了记忆障碍、PTSD、脑内出血等医学知识,但其实这些病症在二十世纪就已经司空见惯,缺乏成为“二十一世纪型未知体验”的前卫性。
当然,比起这些问题,这部作品的可读之处,在于主角追踪凶手、试图锁定特定人物的整个过程,在看似找到真相和真凶的剎那,再度峰回路转,出现离奇曲折的情节,这种故事的发展饶富趣味。在看到终点的那一剎那,案情的景象完全颠倒,他所掌握的整起事件都失效,进入出人意料的发展。然而,如果按照他的理解继续追踪下去,又将再度面临颠覆的局面,再次创造惊奇。作者灵活运用了前面所提到的科学知识和见解支撑了故事的整体架构。
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具备足够的写作能力,让读者充分相信颠覆前的世界,这位作者的文笔具有不断说服读者的能力。一次又一次颠覆的惊奇,其实都牵涉到某个专有名词,当事人的生活史也随之发生变化。作品呈现出宛如变魔术般令人眼花撩乱的发展,作者巧妙拿捏、掌握了读者的惊讶和推测,所有这些能力都成为巧妙架构出作品整体的设计能力。
作者毫不讳言,他在理解“二十一世纪本格”的概念所投稿的这部作品,是在承袭第一届岛田庄司奖的得奖作品《虚拟街头漂流记》,和拙作《Helter Skelter》创作方法的基础上进行挑战。拙作以披头四的同名曲作为题目,该作品则以戴维·鲍伊的歌曲
这位作者本次的创作,是运用他的理解力和高度的写作能力,迅速对于“二十一世纪本格”这个新词汇、这种推理小说的新型创作方法,所作出的示范解答。
因此,对作者而言,这部作品并非自然出现在他脑海的自发性创作,而是运用自己的一部分才华,回应了在台湾登陆的“二十一世纪本格”这个全新想法,对作者而言,只是非主流的习作。果真如此的话,显然这位作者具备了未来无可限量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