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燃醒来时,身边并没有人。
睡前他忘了拉窗帘,远海折射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刺进房间里,在眼皮上腾起越来越盛的光,他就是在这片炫目的打扰中睁开了眼睛,昏沉沉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起身时他像平日那样直接坐起,竟然觉得腰又酸又痛。他伸到腰椎的位置按了按,一段朦胧的画面忽然跃进了脑海中。
闪过的景象虽然很短,但是过于颠覆,随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场景更是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下脑海中过多的片段,但在看到穿着的睡衣时,他又紧紧抓住了床单。
昨晚洗完澡,他穿的明明是件T恤,怎么现在变成了运动背心?裤子也换了。
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喉咙干又涩,可他顾不得起来喝水了,拉开裤子的松紧部分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怎么会连内裤都不一样了??
手指在刘海上重重抓了一把,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现在他和赵霁羽的关系是熟悉了,不过没理由一喝多就上床,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感。
意识到这点时,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些,脚踩进拖鞋里,起身时他又扶了扶后腰的位置。
腰痛的感觉比刚睡醒时更明显了,他走到门边打开一道缝,看向不远处另一扇紧闭的房门。
看样子赵霁羽还在睡。
来到客厅,他发现昨晚留在茶几上的狼藉依旧没收拾,用过的筷子手套都丢在吃剩的食盘上,几个清酒瓶东倒西歪,一瓶利口酒几乎见底了。
把沙发上的几个靠垫整理好,他俯身想整理食盘时又扶住腰站直了。
虽然没到很严重的程度,但是腰酸痛起来也很折磨人,他走到放药柜的抽屉,蹲下去找到了治疗扭伤用的喷雾和药膏贴,回房间自己弄了一下。赵霁羽家的药膏贴和喷雾都没有难闻的味道,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贴完以后他继续躺了一会儿,这两种药的效果都很好,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舒服多了,只是由于心情复杂,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放松,很快又爬起来了,这次打开房门发现赵霁羽的门也开着,沙发那边有动静传来。
他还没做好面对赵霁羽的准备,赵霁羽就先端着几个酒瓶路过,像平时那样对他道了声“早”。
他手还握在门把上,一时间出来也不是关门也不是,只好干巴巴地应了句“早。”
“你先洗漱吧,我弄早饭。”
赵霁羽没有多停留,说完便走进了厨房,申燃则去了卫生间,关上门后脸色又变得很复杂了。
赵霁羽的态度非常自然,自然到一点也不像发生过尴尬的事,难道是他想多了?昨晚根本无事发生,只不过他又做了一场春梦?
刷牙时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昨晚有关接吻的画面开始浮出水面,但是他的嘴唇没有肿,脱掉衣服也没发现身上有多余的痕迹。他又捉摸不定了,等去了厨房看到流理台边穿着黑色真丝睡袍的身影,眼前又闪过他被压得动弹不得时,拉扯这件睡袍后背面料的动作。
赵霁羽背对着他正在摆盘,听到动静便回过头,问道:“吃糯米鸡吧?这是老吴自己包的,我上次尝过味道很不错。”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赵霁羽端的盘子,里面放着三个荷叶包裹的糯米鸡。见他没有回答,赵霁羽说:“今天有没上班?”
“有。”申燃闷声道,走到水池边接了杯直饮水。
“晚上回来吃吗?”
“今晚约了明今吃饭。”
喝完水,申燃转身去了阳台,打开落地窗时,被对面一望无际的海面所折射出的太阳光刺了眼睛,伸手挡了一下,他跨出去看左侧的风景。
今天的天空过于蓝了,就好像刷过一层高饱和度的滤镜,阳光也娇艳明媚,高处的大风吹散了暑气,体感比前几天都舒适。申燃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拨开了被吹乱的刘海。
窗帘挡住了身后的客厅,将他与另一端的赵霁羽隔绝开来。他放松下来,眉头却始终无法舒展,只得拿出手机。
除了学校的信息之外,郑明今也有发消息给他,问今晚在哪见面。
他其实没心情,但是又不想回来对着赵霁羽,便定了地点。接着又收到教练发的消息,提醒明天下午参加比赛的队员都不准迟到。
他没忘记篮球赛,可他现在腰不舒服,勉强上场只会影响队友。在他琢磨着要不要找人帮忙时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赵霁羽端着杯蜂蜜水站在他身后。
将杯子放到他旁边的桌上,赵霁羽说:“蜂蜜水解酒,先喝点。”
申燃没有动杯子,他现在一看到赵霁羽就会想起昨晚,偏赵霁羽的态度跟平时没区别,而他除了换过衣服之外也没有其他做过的证据,这让他很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怕自己又做了春梦还当真,到时候惹人笑话。
郁闷地端起杯子,申燃喝了两口,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赵霁羽走去开门。他以为是老吴买了菜过来,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年纪和他们差不多,也瞧见了他。
“你这怎么会有人?”对方惊诧地问,“他是谁啊?”
猜到这人应该是赵霁羽的熟人,申燃站起来,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打招呼就看到赵霁羽勾着对方的肩膀转身进了主卧,将门关上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赵霁羽把手臂勾到别人肩膀上,走路的时候脸贴着对方的耳朵低语,一副极为熟稔又亲热的模样。
看了眼自己身上随意的居家打扮,申燃走回房间,路过主卧时瞥了眼紧闭的门。不知道赵霁羽要跟对方说什么,不过既然赵霁羽不希望自己跟对方接触,他还是先出去比较好。
在卧室里换好衣裤,申燃拿上背包和钥匙,开门看到赵霁羽的房门依旧紧闭着,便径直走向玄关换鞋。
路上他给同样是篮球社的学长季明伦打了个电话,让季明伦帮他打这场球赛,季明伦虽然是研究生院的,但是明天的赛事不区分这个。
季明伦问他理由,他随便编了个洗澡时候滑倒撞到腰的借口,季明伦很干脆地答应了,等他挂掉电话后发现赵霁羽有发来一条消息。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他想回复【你朋友不是都来了】,要打字时又想到这么回不好,干脆不发了。锁上屏幕没多久赵霁羽打电话过来,手机在掌心里持续震动着,申燃蹙着眉,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看着来电自动断线了也没接起。
而这通电话过后,直到傍晚下班时赵霁羽都没再联系过他。
今天他腰不舒服,人又有点注意力不集中,许恬以为他生病了,那些需要搬搬抬抬的活都主动抢着帮忙,下班时见他一个人走,还问他怎么没见赵霁羽来接。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许恬对赵霁羽是什么想法,不过这话成功让他记起了一整天没联系过的人。点开赵霁羽的微信,目光在早上那句话上停留了片刻,他再度锁上屏幕。
今晚吃饭的地点约在附近一家自助火锅店里,申燃到的时候郑明今已经找好了桌子,并点了锅底和菜。
数日不见,郑明今比之前看着更帅气了,看来有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待他坐下,郑明今拿了一瓶冰啤酒递过来,他现在一看到酒就条件反射想起昨晚,抬手拒绝道:“不喝了,换可乐吧。”
之前他俩出来吃火锅一向是喝啤酒的,郑明今打量着他的神色:“病了?”
他不想多说,便道:“腰扭了,贴着药膏不能喝酒。”
刚才他进来的走路姿势没什么问题,郑明今接着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店里重物搬多了?”
“嗯。”
他随口应道,打开一罐冰可乐喝了两口。店里开的冷气不够,他坐了一会儿还是嫌热,便拿过旁边的菜单扇着风,夹起生牛肉片放到锅里烫。
一连吃了几口涮的食物他都在快速地扇风,郑明今觉得他不对劲,于是放下筷子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烦心事?”
上次离开酒吧去车站接杨昕后,郑明今和申燃就没再见过面,这段时间郑明今陪着杨昕,跟他连话都少说了,甚至不知道他被二房东陈康坑到没地方住。
已经过去的申燃不想多说,可今天的心情实在太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多,到了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消化解决了,尤其是和赵霁羽复杂的关系。
见他放下筷子,一脸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郑明今问:“到底怎么了,连我都这么难开口?”
申燃还是没接话,郑明今便站起身,到他那条木头长凳上坐下,又催促了一次。
一条木凳两个人坐,申燃不得不背靠着墙壁。这个姿势有点像昨晚赵霁羽把他堵在墙和自己身体之间的动作。申燃终于扛不住了,将剩余的半罐冰可乐一口气灌下去,这才放低声音道:“我可能跟一个人做过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