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踩下刹车,赵霁羽拿起车门边的手机,解锁后看了看微信。
消息列表里有一堆未读提示,他都没点开,一直下拉到一个名字是太阳图标的人才停下。
这人是前几天他主动添加的,至今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点开这人的头像,放大了这张飞身上篮的帅气背影,抵在唇上的手指抚了抚翘起的嘴角。
放下手机,赵霁羽切了一首车载播放的歌曲,前面的红绿灯仍在等待状态,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旁边,视线转了半圈瞥到侧面的巷子口围了好几个人,那些人似乎在看什么,还拿着手机拍。
他对凑热闹的事一向没兴趣,刚要收回目光就看到有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由于跑得太急还回头看,那人绊了个狗吃屎。
围观的人群都哗然了,随后又有第二个跑出来,扶起地上那个,回头不知叫了什么,很快第三个人也出现了。
这三人看着都很狼狈,脸上有不同程度被打的痕迹,围观的人群在他们逃跑时纷纷笑了起来,这时前面的红灯开始倒计时,赵霁羽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随着音乐节奏敲击着,倒计时闪到六秒时,他看到了最后一个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推着一辆蓝白色山地车,嘴角有血迹,许是刚打完架的缘故,神情有些阴狠。赵霁羽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对方的走路姿势没什么问题,也没搭理围观人群,到旁边的麦当劳停好车,拉开大门进去了。
薄薄的镜片反射着那道身影,直到后面响起喇叭声他才回过神,踩着油门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忍不住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麦当劳,到了下一个路口,他打转方向盘掉头了。
上楼梯时申燃低着头走,他脸上的伤不重,因此没被察觉出异样,等到进了洗手间的隔间才靠到墙上,脱力一般弯下腰,捂住小腹骂了声“操。”
嘴里满是血腥味,他用舌尖抵了抵破皮的嘴角,针扎的刺痛感激得他又想骂人了。刚才动手打那三个混蛋的时候,他也被对方打到几下,不过那三个只有块头能吓唬到人,真正动起手来没什么威慑力,否则他也不可能占上风。
掀开T恤下摆看了看小腹的位置,这里挨了一拳,已经有点红肿了,腰也被踹了一脚,好在角度都比较偏没伤到要害。他按着腰侧皱了皱眉,想着要不要去校医务室看看,又怕校医问起他怎么受伤的不好解释。
刚才在巷子里是他先动手,即便他是被挑衅的一方,但是先动手的人已经落了下风。他叹了口气,放下T恤推门出来,到洗手台前处理嘴角的血迹。
在临时停车位停好车,赵霁羽推开一楼的门,环顾一圈后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这家麦当劳在校门对面,目前正在放暑假,也不是用餐高峰期,故而店里客人不多。赵霁羽在二楼也没找见人,便走进洗手间,果然看到申燃背靠着门的方向,低头在接水洗脸。
洗手池的流水声哗哗响着,申燃没注意到后面的动静,洗完想抽旁边墙上的纸巾,一抬头看到身后的人,动作顿时停住了。
赵霁羽两手插在裤兜里,眼眸没什么情绪地隔着镜子和他对视,在他先移开目光后说道:“除了嘴角还伤哪了?”
抽了两张擦手纸按在唇边的伤口上,申燃转身想离开,刚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他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赵霁羽这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就撞上来了,但他还是克制着情绪,只斜眼看着被抓住的手:“放开。”
赵霁羽不是来吵架的,闻言便松开他的手,提醒道:“如果有受伤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内出血会很麻烦。”
申燃一声不吭出去了,等门关上后,赵霁羽低下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左手心,也拉开门出来。
他在申燃后面下楼,申燃能感觉到,想走快点甩掉他,偏刚才被伤到腰的位置走不快,只好忍着当没他这个人,离开麦当劳往前面的人行天桥走去。
赵霁羽也往学校去,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直到了图书馆门口,他没办法再装无视了,只得停下来回头瞪去。
跟着他的人站在赤金的夕阳光下,地面铺开的影子将那具高挑的身形拉得更长了。不同于那一晚隐在夜色下的打扮,今天赵霁羽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长袖随意卷到手肘,露出来的胳膊肤色和脸一样白皙。
在他瞪过来时,赵霁羽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风吹过草坪,也拂起了赵霁羽的发梢。他抬手拨了下被吹乱的刘海,走到申燃身边时手没放下,申燃看到了他光洁的额头,以及镜片后那双细长迷人的眼眸,瞪向他的气势都有点后继无力了。
赵霁羽很懂得自己的优势,他微微偏着脑袋,清澈明亮的瞳孔看进申燃眼中,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温柔地说:“怎么不走了?你在等我?”
申燃被他轻挑的靠近点醒了,皱起眉退了一步。
这一步迈得有点大,半个脚掌踩在了台阶上,见他晃了晃,赵霁羽牵住他往自己这边一拉,手臂伸出来护着他的腰,等停下来时已经是一个将他抱在怀中的姿势了。
忽然变亲密的举动触到了申燃的底线,申燃猛地推开他,终于忍无可忍地道:“赵霁羽,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凶了的人用无辜的眼神看过来:“我只是怕你摔倒,你自己看后面。”
这图书馆申燃来过无数次,不必回头都清楚后面是一排向上的台阶。他悻悻地转过身,踏上两级台阶又停了下来。
赵霁羽看着他的背影,以为他有话想说,然而他只是站了站就继续往上走。
赵霁羽跟上他,看他到图书馆三楼的值班室借了一沓材料,上楼梯时他的动作还比较正常,下楼梯就明显吃力了,尤其是那一沓材料好几斤重,用白色塑料袋提着很不好拿。
走到他身边,赵霁羽将袋子勾到自己手里,在他想要拿回去时往下走,说:“送你回去。”
申燃站在原地,僵持了片刻才又憋出一句:“你闹够了没?”
“这样有意思吗?”
赵霁羽的背影像是在叹气,随后回过头来,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别对我这么大恶意,我只是看你受伤帮个忙而已。”
晃了晃手里沉重的塑料袋,赵霁羽说:“你拎着这个走只会加重腰伤,男人的腰很重要,你也不想以后被其它女人嫌弃不行吧。”
这话题关乎到男人的尊严,赵霁羽也把女人这个词说出口了,申燃和他大眼瞪小眼对峙着,竟然再一次被噎得无法反驳,只好和他一前一后原路离开。走过天桥时,前面的赵霁羽停了下来,低头打量旁边一个卖贝壳的小摊子。
厦门是靠海的城市,街边经常能看到这样用一块布兜售各式贝壳的小摊,不过通常只有女孩和小孩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申燃走过赵霁羽身边时,赵霁羽忽然问他:“有没看得上的?”
申燃被问得一脸莫名。
赵霁羽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一般道:“算了,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挖有意思。”
他继续往前走,申燃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语,等到两人一起下了天桥,来到申燃停车的地点附近,赵霁羽回头看申燃,果然见到他一脸晦气的表情。
那辆蓝白色的山地车被人踹倒在地上,坐垫划开了十几道,车轮瘪了,连中间的横杠都被重物敲到变形。
看着自己的车被人毁坏成这样,申燃反而感觉不到愤怒了,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浮上心头。
这辆车是考上大学时他奖励自己的礼物,当时花了他大半个暑假打工的工资才买到,这两年他都很小心地用着,车子的成色一直很新,没想到今天会被人破坏成这样。
赵霁羽掏出手机解锁:“我帮你报警。”
“不用了。”上前扶起自己的车,申燃握住把手才发觉这上面还淋了超黏性胶水,掌心刚贴上去就整个粘住了。
这种手段简直幼稚到了极点,申燃将掌心用力往外翻,忍着撕扯的疼痛感想把手和车把先分开,没两下就被人按住,赵霁羽说:“我车上有机油,你在这等一下。”
赵霁羽说完就走,申燃“哎”了一声他也没停,望着他大步走远的背影,申燃的注意力最后停在他拎着的塑料袋上。
现在除了等也没辙了,申燃继续看着自己这辆惨遭报复的车。今天来招惹他的这三个应该和之前那群看他不顺眼的人差不多想法,在他追到李葶的时候就有意见了,等到上周那件事发生了便找机会来嘲讽他,看他笑话。
赵霁羽没让申燃等太久,很快就拿着机油和纸巾回来了。他打开盖子,用纸巾沾湿后看到申燃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接,便说了句“我来”,开始帮着清理。
申燃只剩一只手,要扶着车确实不好弄,不过赵霁羽在清理的时候换了两个姿势,靠得有点太近了,申燃觉得不自在,还闻到他身上那阵好闻的淡墨的味道。
不同于那天晚上裹着雨水和汗水的潮湿,今天的气息像一块染了墨香的干燥木头,散发出的幽香厚重而悠远。
这味道让申燃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还在世时,他跟着父亲在书桌上学写钢笔字,书案上就有类似的气味。
泛起的回忆载着思绪飘远了,直到赵霁羽清理好了他才回过神,左手心的触感仍有些黏腻,不过一点皮也没破,反倒是赵霁羽白净的手指因为帮他清理蹭得很红。
收拾好东西,赵霁羽对他说:“车推到我车后箱放着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