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的菌子炖野鸡好后,院外的那些的菌子也清洗干净,裴嫂子挑了许些鸡枞菌出来,余下的摆放在筛子处,放在外面晾晒。
她打算做些菌干,留着炒肉或炖鸡吃。
那浓郁的鸡肉香味从厨房飘到院子里,从院子飘向其他地方,闻着味儿的村民们瞧着锅中寡淡的菌子汤,顿时没了胃口。
等裴嫂子拿着鸡枞菌进厨房,唐春则掀开木锅盖,香气浓郁的热气在那一瞬间绽放开,将她淹没其中。
热气散去,锅中的呈浅黄色的汤水正“咕噜”“咕噜”的翻滚着,菌子们都吸饱汤汁,光瞧着都极其诱人。
那只野鸡更是被炖的极烂,裴嫂子伸手捏住鸡爪轻轻一扯,小半根鸡腿就扯掉了,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阿春,快来试试咸淡。”
唐春并未推辞,她接过那小半根鸡腿,不是很烫,轻轻的咬下去,皮肉分离,随即眼底露出一抹惊艳的神情。
姨母家并不缺钱,加上表哥爱吃,故此唐春也跟着吃过不少天下美食。
可手中的小半根鸡腿却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菌子的鲜味完全融入其中,哪怕鸡肉炖的极其烂乎,却丝毫不柴,且带着丝丝鲜甜味。
唐春由衷的感叹道:“好吃。”
裴嫂子立马笑了起来,那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隙,她先将那只鸡给捞在大碗里,又拿出两个空碗,各勺一半鸡汤一半菌子,随即十分豪横道。
“那咱们不吃饭了,就吃鸡。”
唐春微微愣住,然后乖巧的点点头。
她吃的不多,一个鸡腿鸡翅加一碗鸡汤,后没忍住又添了半碗鸡汤跟半碗菌子。
直至觉得再吃下去,肚皮怕是撑破,唐春才不舍的放下碗筷,而碗中余下的鸡肉与菌子则进到裴嫂子的肚中。
裴嫂子那张大圆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她目光落在唐春那带有泥渍的衣裳。
“阿春,待会我给你烧几锅热水吧。”
唐春顺着裴嫂子的视线落在自个腰间那片泥渍处,方才从回来到现在,她都忘了去换干净的衣裳,那泥渍都被火烤成泥巴,牢牢的黏在上面。
“好。”
虽快到四月,可这天还是有些冷。
唐春是爱干净的人,每隔两日或三日都会沐浴一次,算算天数,也是该好好洗洗。
她低头用手轻轻拍了拍衣裳处的泥巴,随着泥巴的掉落,唐春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的抬起头。
“裴嫂子。”
那语气有些激动。
裴嫂子连忙应道:“欸!”
唐春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双手紧紧拽着衣摆,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我想到一个极好的法子。”
裴嫂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分疑惑。
“什么极好的法子。”
“卷饼。”唐春开口解释:“卖卷饼时是需要人在那卷,若不需要人去卷饼,那我可去给冲肉汤蛋,还可以帮你泡茶。
她刚才清理衣裳上的干硬泥时巴时,突然想到自个曾让人搭建的烤饼窑。
烤饼窑的形状大致下面放炭火,上面呈半圆形,里面掏空,并搭配一扇小木门,要烤制时,将醒好的面团分团,用面杖擀成碟子般大小,放入烤饼窑内即可。
只不过烤出来的就不是什么卷饼,而是千层酥馍。
裴嫂子并未理解唐春的意思:“阿春是不打算做卷饼?”
唐春摇摇头,随即将自己的想法详细的告诉裴嫂子。
听罢,裴嫂子有些震惊。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唐春面露温柔的浅笑:“我打算在茶水摊后方搭建搁烤饼窑,裴嫂子你瞧行吗?“
裴嫂子点头:“阿春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这话让唐春的眼底不由露出一抹错愕,可很快被浅浅的笑意给掩盖住。
“裴嫂子真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裴嫂子羞涩了起来,她起身边收拾碗筷边道:“还不快去将干净的衣裳备好。”
唐春点点头,这才回屋寻待会要穿的衣裳。
前些日,裴嫂子本打算去买几匹好料子回来,替她做几套新衣裳,但唐春觉得没必要。
裴嫂子给的那些旧衣料子都极好,也没什么补丁,何必花费钱两去制新衣,本有几件颜色娇嫩或鲜亮的,不过都被她退了回去。
姨母姨父虽不是她的亲生爹娘,但养育之恩不能忘,再者两人是被害死,尸骨还未寒,唐春理应守孝。
进到屋内,唐春找了件浅青色袄裙,再将其放到沐浴的屋子里。
不一会,裴嫂子就在外面喊道:“水好了。”
唐春连忙应了声,然后出去抬热水进屋。
两盏茶的功夫,唐春换了身干净袄裙,一身清爽的走出来,那湿漉漉的长发还未绞干,用巾帕包裹着,她搬个凳子坐在外头,趁着阳光正好,打算将其晾干。
许是见唐春满脸惬意,裴嫂子才想起来自个也有四五天未沐浴,她低头嗅了嗅身上,然后将锅中热水全都勺入桶中。
“阿春,你在院前守着,别让鸟儿啄走菌子。”
唐春轻声应道:“知晓了,裴嫂子。”
雨后的几分凉意随着阳光也散去,舒适的春风轻抚,夹杂空气中的泥土与雨水的气息。
唐春乖巧的坐在屋门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腰间,有几缕调皮,寻着春风追逐着,可很快就被一只青葱玉指给捕捉住,并束缚在了耳根后。
裴言泽从郾城回来辣头村,他还未走到嫂子院前,就远远的就看到那名小娘子仰着那如玉般的小脸,漂亮的眼睛正看向远处的云时,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正将几缕发丝别在耳根后。
乖巧的让人想怜惜。
美的亦如春日的精怪。
裴言泽站在树下静静看了半响,随即舔舔唇,转身朝自个的院子方向走去。
待头发晾干,唐春在进屋用同色发带随意束在身后,刚出院子看看有没有鸟儿啄菌子,就听到有人喊道。
“小娘子在这边住有大半月,还不知小娘子的名讳。”
唐春抬头,见说话是对面院子的张氏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解,她记得昨日还同张氏吵架,怎么今个温声细语的,着实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时,裴嫂子提着一桶洗澡水冲了出来,还没动手呢,那张氏就吓的跑没影儿。
裴嫂子故意大声喊:“张氏你来我家想作甚呀?”
张氏没应声,直接进屋关门。
她坐在屋子里头,在心里头将把裴嫂子咒个遍,张氏就是挑她不在时过去,谁知那裴嫂子似是顺风耳般,还未同那小娘子搭上话,就提着脏水冲出来。
看来,要另寻机会。
此时裴嫂子正一脸认真的告诫唐春:“那张氏全身都是心眼子,那如意算盘打的她在家都听的清清楚楚,方才找你定没什么好事,可别着张氏的道。”
唐春为了裴嫂子安心,郑重的表示道。
“裴嫂子放心,我定不会着张氏的道。”
听了这话,裴嫂子这才松口气,随即冲着柳家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遭瘟的狗东西!
因唐春的手不能碰冷水,故意晚饭也是裴嫂子亲手煮的菌子炖鸡,并在唐春的指挥下,炒了个酸辣白菜梆子。
虽做的没唐春那般好吃,但也能说的过去。
裴嫂子先是将鸡腿分给唐春,另外一只鸡腿则夹到空碗中,空碗的饭菜是送给裴言泽的。
虽说裴言泽是裴嫂子的小叔子,但为了避免一些闲言碎语,裴言泽回村后边买下一间小院子落脚,吃饭也从不过来,有时去郾城内吃,有时等裴嫂子送饭,或去何大那凑合着。
将饭菜都放在竹篮中,裴嫂子起身对着唐春道。
“我送过去马上就回。”
唐春轻声应道:“好。”
裴言泽午时是在外郾城的春熙酒楼吃的,春熙酒楼饭菜向来坐的不错,尤其是那剁椒鱼头,明明是普通的鱼头同海椒碎,可鱼肉鲜甜带着辛辣,且让人欲罢不能。
其次就是泡椒鱼皮。
那鱼皮筋道有嚼劲,并辣中微酸,极其开胃。
以往裴言泽回来,必去春熙酒楼点这两菜解馋,可不知为何,今日去春熙酒楼吃这两道菜时,脑海里想着却是那道辣炒猪肝。
今个他早早就开着院门,那匹黑色骏马也没拴绳子,正甩着尾巴悠哉游哉嚼着嘴里的干草。
裴言泽只穿一件黑色单衣,鸦黑色的马尾垂落在胸前,他正左手拿着干净的棉布,神情认真的擦拭那在烛火下泛着寒光的唐刀。
突然,裴言泽耳朵动了动,他起身反手将唐刀插入刀鞘之中,抬头便瞧见嫂子手提竹筐走过来。
“今个的酸辣白菜梆子是阿春教我坐的,待会吃吃看,味道如何。”
正伸手接过竹筐的裴言泽手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好,明日也是你煮吗?”
裴嫂子叹口气:“原是阿春煮的,可她双手敷了药,这几日都不可碰凉水。”
裴言泽垂眸,目光落在手中装有饭菜的竹筐中,他对吃食向来是不挑的,有什么便吃什么。
可不知为何,裴言泽却很馋那小娘子煮的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裴二哥叹气,什么时候才能吃小娘子煮的饭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