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她还要跟他气多久?
他怎么不问问自己的嘴还要贱多久呢?
程诺把地上的浴巾捡起来,兜头扔在他身上,“去洗澡。”
陈长风的嘴角扬起来,她还关心他。
陈长风扛着李皓行,两个湿漉漉的人去冲澡,洗完就被奶奶留宿了,怕他们晚上折腾了再回家会感冒。
陈世羽跟大姐君合闹得正不愉快,不想在这里待着,李柚柚留下也尴尬,最后把孩子们留在这里“尽孝”,他们先回家了。
陈家的老宅足够大,房间安排给这几个孩子绰绰有余。只是古朴的装修风格总让程诺觉得有些不习惯,躺在雕花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找人说说话,脑子里先飘过的自然是陈长风,可又不想叫他觉得是自己低头了,于是给陈奕安发消息:“睡了没?”
陈奕安回她一张照片,是皓皓躺在他胳膊上睡觉的样子。
得,她问晚了,陈奕安是个香饽饽,都得排着队找他。
就在她打算找部电视催眠的时候,有人敲她房门。
一瞬间各种老宅凶事的电影浮现眼前,她后背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陈长风低声自报家门:“是我。”
程诺松了一口气,回过神以后,鞋都没穿,赤着脚下床去开门,怕耽搁几秒这二货会大声嚷嚷。
在陈家的时候无所谓,出门在外她可不想被人误会。
门打开,程诺把人放进来,关上门小声问:“来干嘛?”
陈长风:“睡不着,找你聊聊天。”
程诺:“你手机是摆设吗?有什么事不能发信息?”
陈长风:“发了你也不回啊。”
程诺:“……知道我不想理你,就别自找没趣。”
陈长风自说自话地走到床边坐下,“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程诺追过去,“谁跟你和好了,别坐我床上!”
陈长风:“还生我气?生气就是在意我,那我更不能走了,我得给你解开心结。”
他油盐不进,程诺踹他一脚,“快滚回去睡觉。”
“我不。”她一赶他,他索性耍赖躺倒在床上,往里面滚了两圈给程诺留出地方,“我自己待着害怕。”
真无语啊,程诺站在床上踢他屁股,“你爷爷家你怕什么!”
陈长风躲避着,拿被子盖住自己,“我从小就怕啊,你看我寒暑假从来不在这里住。”
陈长风给程诺说起这个房子的“诡秘”之处,讲那个永远阴凉的地下室,讲院子后头封起来的一口井,讲花园里的兔子洞。
程诺原本是站着的,后来蹲下、坐着,再后来让他讲得有些害怕,也躺进了被子里。
这床被子够大,即使两个人盖着,中间还有很大的空余部分塌下去,让他们能分开距离。
陈长风讲了那么多房子的“冷”,最后才讲到人的“冷”,“我一直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太喜欢我。”
他说这个,程诺可就有话说了,“那你还是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就你这缺德样谁会喜欢你!”
陈长风被骂了还笑。
他忽然转过身子,靠近了程诺说:“我跟你讲个秘密吧。”
距离的拉近,让这夜色昏暗里的大床有了几分暧昧。
程诺的心“咚咚咚咚”跳得快了些。
陈长风没卖关子,他确实说了个很大的秘密,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爷爷奶奶不喜欢他的原因,“我可能不是我爸亲生的。”
“!!!”程诺觉得他喝多了脑子秀逗了。
陈长风却说起上小学的时候从表哥表姐的只言片语里听到的隐秘,他不是他爸妈的婚生子,是在他妈快要生产的时候他爸妈才领的结婚证。
这事很好求证,他翻出爸妈的结婚证就能确认,他确实在爸妈婚后一个月就出生了。
但有的事他没法求证,比如他是否是他爸的儿子。
“我也想过问我爸,但是可能会挨一顿揍;问我妈,又怕万一惹出她的伤心事。而且就算问了,他们会不会告诉我真话也不知道……”
陈长风确实是被酒意催发着把心里埋藏的秘密说给程诺听的,这样的场地,这样的心情,他除了分享隐忧,也在试图勾起她的怜爱,别再和他冷战了。
程诺沉默了好久。
就在陈长风以为她会给他一个拥抱的时候,程诺忽然说:“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担心。”
陈长风:“啊?”
程诺:“我一直怀疑陈叔叔是不是我的亲生爸爸,不然我妈怎么那么放心就把我交给他照顾,只是朋友的话,照顾这么多年也有点太过了吧。”
陈长风想辩解他爸也没照顾什么,不过是家里添双筷子而已,而且他爸妈都想要个女儿。
可程诺又说:“后来有一次我听到我爸妈吵架,才知道原来我妈和陈叔叔年轻的时候都谈婚论嫁了,只是后来没成。”
这下轮到陈长风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一段。
程诺还在说着堪比八点档电视剧的剧情:“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是我爸妈补办的婚礼上。你看我都四岁了他们才办婚礼,说不定就是因为到了那时候才有了感情,我爸妈是高中就认识的,或许我爸一开始只是为了帮我妈个忙,替她隐瞒未婚怀孕的事。”
陈长风觉得自己小脑萎缩了一分钟,cpu都快被烧干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所,所以……”
程诺点头:“所以,说不定我们是亲姐弟。”
陈长风的脑子直接死机。
“你等等,我捋一捋。”他脑子里回想她说的话,越想越乱,根本捋不明白。
怎么回事,他爸那一辈的感情这么肆意妄为的吗?
程诺把被子拉起来,捂住自己要乐出声来的嘴巴,直到陈长风离开她房间落荒而逃,她才捶着床笑出来。
小时候确实是怀疑过陈叔叔干嘛这么对她好的,后来生物课上学了血型遗传,知道了A型血的陈叔叔和A型血的妈妈是生不出AB型的她来的,才放下了那颗胡思乱想的心。
至于陈长风所说的身世之谜,她倒是替他看得洒脱。不管他爸妈有什么隐瞒,既然他们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个话题,那就是要让他认为自己是亲生的。
这已经够了啊,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家财万贯,他还有什么可悲伤的。
可是能像她这么看得开的人不多,起码陈长风的母亲李柚柚女士是看不开的。
一回到自己家,李柚柚就把手包扔到了沙发上,质问陈世羽:“陈君合什么意思?你们姐弟俩这是演双簧给我看呢是不是?就是不想让长风接手呗?”
陈世羽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拉着她的胳膊上楼,“回房说。”
埋了很久的雷终于爆发,原先不好开口的话题也被炸到面前。
李柚柚的火气只撑到了进屋,门一关,她已然冷静,告诉陈世羽说:“你去跟长风做亲子鉴定,明天就去。”
陈世羽皱眉:“一把年纪了,你要我们当孩子眼里的笑话吗?”
李柚柚冷笑:“笑话?我现在难道不是笑话吗?当初我说我不结婚,自己养这个孩子,你死乞白赖要结婚,结果这么多年了,你家里面还以为你是个绿头王八替人当爹呢,你不是个笑话?”
陈世羽无话。
但他依旧拒绝做亲子鉴定,“这样做,长风知道了该多难过。”
李柚柚:“谁要让他知道了,随便捡两根他的头发偷偷做不就行了。”
她说完,又眯了眯眼,指着陈世羽说:“你去捡,检测机构也由你来找。”
陈世羽心里一惊,她是真的不信他了,不相信他是信她的,当年那笔糊涂账说不清楚,但他从未怀疑长风是他的儿子。
他有点不确定妻子到底是真的想要堵住陈家人的嘴还是测试他的信任度了。
“收起你的自恋自负自以为是。”李柚柚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我不是在和你玩欲擒故纵的小情趣,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利益更重要。你的家人,你去摆平。”
陈世羽这么多年就没在他夫人手上占过上风,有时候也气,气她那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却又永远会为她臣服,照她的心意行事。
陈长风怎么会不是他的儿子呢,单就被女人狠狠拿捏这个特质,那不是一模一样吗?
父子俩人在不同的时空同样地一夜无眠。
清早程诺见到陈长风的时候,看到他眼球布满红血丝,瞧着怪憔悴的。
她心里有点后悔是不是捉弄他太过火了,可这是在外面做客,也不好说太多话。
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出来好多天。
陈长风一头扎进了工作,日日加班不见人影,倒像是之前她躲着不想看他时的样子。
风水轮流转,猫和老鼠角色对换了。
程诺等不到合适的时机跟他揭开谜底,又接了工作去外地跑通告了,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短袖都换了长衫。
她收到了可妮姐寄来的伴娘服,要她试试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粉色的长裙样式很传统,她一向喜欢素白和正红,这样粉嫩的颜色鲜少尝试,换上身以后,正对着镜子转着圈拍照呢,陈长风就来了。
他自我攻略了多半个月,这次来见程诺,下定了决心要跟她“断绝关系”。
他说:“我把这二十几年的事都回顾了一遍,终于明白我爸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对我那么狠了。”
程诺要阻止的手还没伸出来。
陈长风就断言:“他果然不是我爸!不过这样说来,你跟我也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必担心。”
“呃……”程诺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话来,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傻小子还在脑补:“所以他想让你嫁进陈家,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继承陈家的财产,而我,就是他给你铺的路、架的桥,养在身边的童养夫。”
原来他早在童年时就道破了天机。
陈长风用他这些日子的煎熬,换来了一个殊途同归的解决方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跟你结婚,完成财产转移。”
程诺受不了他越来越离谱的言论了,重重地给了他肩膀一拳,把人捶得原地打了个转,咆哮道:“陈长风,有病就去吃药!”
作者有话要说:陈世羽(自我怀疑):要不还是真的做个亲子鉴定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敌可爱小乐乐 2个;我们分手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呵 2瓶;海带抽象派、Sissi7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