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蜕变与宰相

空中仍然残留着些许香甜的味道正在飘散,那也许就是米歇尔夫人为世间留下最后的礼物。

随着米歇尔夫人的身死,包围着艾菲的焦糖糖浆保护壳也随之消散。

自从艾菲察觉到慢慢衰老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奶奶,她当时就留下了悲怆的眼泪。

目睹米歇尔夫人化为飞灰的时候,艾菲在隔音的焦糖糖浆保护壳里泣不成声,用力地敲打着这一层保护膜,想要赶到米歇尔夫人的身边。

在这一层焦糖消散后,艾菲马上飞奔到了楼下克契洛夫的位置。

“奶奶!哇啊!!”

艾菲抓着米歇尔夫人的扫把和留下来的衣衫,将头埋在了米歇尔夫人刚刚穿着的衣服中。

克契洛夫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艾菲,只能用残留下来的一只左臂抱住了无助可怜的艾菲,并温柔地摸了摸艾菲的头顶。

这个时候,只能让这个姑娘哭一会儿。

艾菲感受到了脚边似乎有着温暖和毛茸茸的触感,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从家中独自赶路,来到了音乐厅的小菊。

小菊明白艾菲心中的悲痛,便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去使她平复下来。

艾菲蹲下身子,将小菊抱了在怀里,她晶莹的眼泪落在了小菊的那橘黄色明艳的毛发上。

小菊的眼中也同时带有着伤痛,但还是努力地蹭蹭艾菲的脸庞,伸出了粉色的舌头舔去了艾菲脸上的泪痕,仿佛在告诉艾菲,“没事,还有我在呢。”

“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一把清脆的小男孩声音出现了在两人耳边。

而这让艾菲张望了起来,却发现眼下除了颓垣败瓦,哪有其他人的踪影啊?

克契洛夫略有深意地看向了小菊,而小菊则是盯着这个为这个原来和平快乐的家庭带来了灾祸的男人。

小菊的眼神冷漠,当中没有怨恨,但却有着些许惆怅和无奈。

如此人性化的眼神使得克契洛夫更加明白这一只胖胖的橘猫并不简单。

艾菲正在疑问地找着小男孩声音的来源,但克契洛夫却是捂着断臂的位置痛哼了一声。

先前体内的药剂一直在压抑伤口的痛楚,而药剂已经慢慢消耗完了,伤痛便如同潮水般袭来。

要知道手臂的链接处有着众多的神经,而克契洛夫是先后受创再硬生生地扯下了这一截手臂,没有因为大失血而死亡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艾菲此刻才注意到克契洛夫已经遍体鳞伤,在这之前艾菲醒来过后的注意力都在米歇尔夫人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克契洛夫的伤势。

克契洛夫紧咬着牙关,便对着艾菲点了点头。

艾菲便放下了小菊,让懂人性的小菊跟在身后,随后便扶着克契洛夫先回到了住所。

两人一猫在浓雾的遮盖下回到了家中,一路上因为有浓雾而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克契洛夫被暂时安置在大厅里的沙发上,随后艾菲打了一盘热水为克契洛夫擦着身子。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不少伤处的表皮都外翻,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血肉。

“忍着点疼。”

艾菲取来了一块布团塞在了克契洛夫的嘴里,便开始了简单的清创工作。

克契洛夫咬紧了这一块布团,每一次热毛巾的擦拭都会让他冷颤一下。

在战斗的时候,由于大量肾上腺素的分泌导致了自己忽略了这些疼痛,而现在每一个伤口都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克契洛夫的脸色煞白,满头都是冷汗,但始终一声不吭。

这个心中有些温柔的大男孩明白不能让艾菲因为自己的受伤而感到内疚,毕竟她现在也是强压着内心的悲伤在照顾自己。

克契洛夫并不明白丧亲之痛到底会有多难受,但他仍然在自己年幼时,心爱的宠物狗走丢了的那种心情。

此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艾菲一声不吭,默默地擦着克契洛夫伤痕累累的身体。

尽管有米歇尔夫人先前提供的药剂进行了基本的恢复,但在服用药剂之后受到的二次伤害却无法在药剂的作用下痊愈。

艾菲拿出了针线,一个个伤口地为克契洛夫缝合,一边缝上这些可怕的伤处,一边说道,

“克契洛夫,好像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伤痕累累的。”

克契洛夫闻言后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两人却同时沉默,艾菲用剪刀剪断了用来缝合的线,随后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了奶奶留下的药剂柜子里,找到了一瓶治疗外伤和恢复肢体的药剂。

整个柜子当中只有这一瓶药剂是单独存放的,精致的玻璃瓶中是流金一般的液体。

在烛光的映射下,煞是好看。

只可惜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心思去观赏这一瓶制作精美的药剂,艾菲拔掉了药剂的塞子,按照配方上的服用要求进行稀释后喂给了克契洛夫。

她先是扶起了虚弱的克契洛夫,再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人紧贴着,能够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尽管眼下的气氛并不暧昧,但这却让两人的心跳达到了同一个频率上。

艾菲取走了克契洛夫口中咬着的布条,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克契洛夫。

在克契洛夫喝完了这一小碗稀释出来的药剂后,艾菲正要起身,却发现克契洛夫已经睡了过去。

大战中消耗的体力凭着克契洛夫的意志一直硬撑到现在,这些本应是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去面对的事情,但为了保护身后的女孩,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克契洛夫的体力早就到达了极限,而喝下药剂后,他心中一直绷紧的那一根弦总算放松了下来。

克契洛夫就枕在了艾菲的大腿上轻轻地打着呼噜,艾菲则是无奈地等着这个闯进自己生活的大男孩醒来。

一夜过去了,小菊一直在客厅里闹腾不知道在跑来跑去搞什么。

而艾菲自己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薄薄一层毛毯。

枕在大腿上的克契洛夫却不知踪影,艾菲伸了个懒腰,并虚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只见克契洛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麦片。

“艾菲,你醒啦。”

艾菲抬头一看,看见克契洛夫原本空荡荡的右臂又长了出来,只是此时新长出来的手臂显得无比白净。

克契洛夫微笑着说道,

“新手臂还使不上劲,不过给你泡一碗麦片还是可以做到的。”

艾琳同样微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那就好。起码不会太影响生活了。”

两人默契地尽量避免昨日所发生的事,安静地吃着麦片。

“噢,对了,我在桌上发现了这个布包,还没来得及打开看,要不要一起打开来看看?”

克契洛夫在一旁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就是胡乱包起来的布包。

里面放着一本米歇尔夫人提到的药剂学大全,一些黄金马克,一些常用的药剂,还有一封皱巴巴的信。

艾菲将草草折叠起来的信纸摊开,上面是扭扭曲曲的字迹,里面还夹杂着几根小菊的猫毛。

信上就写了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离开穆尼黑。”

小菊这个时候从猫窝里盯着艾菲,仔细观察着艾菲的反应。

而艾菲则是稍微皱了皱眉,便将信纸递给了克契洛夫。

克契洛夫用左手接过,随后便看了眼,抬起头来问了艾菲一句,

“我随你。”

艾菲嘴唇动了动,随后便放下了手里的麦片去收拾行囊。

克契洛夫见状便随她去了,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一座城市,到哪里都无所谓。

而跟在身后的尾巴,早就因为这几天克苏鲁教派惹出的大事而没有再投放精力在自己这个小喽啰身上了。

艾菲草草收拾了一些衣衫,最后在奶奶留下的这一根扫把旁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带上吧,会有用的。”

清脆的小男声再一次出现了。

艾菲将扫把提在了手里,并下定了决心,要继承奶奶的意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巫。

握紧扫把的那一瞬间,艾菲的心境变得不同。

从那个单纯的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懂得多方面考虑的成人了。

一股微妙的能量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家中的粉尘纷纷飘起了来,聚拢成一个小球飞到了窗外。

“原来,这就是清扫。”

艾菲心想道。

艾菲的试炼在这一个瞬间完成了,使得艾菲心境变化的不单单是遇到了克契洛夫,还有米歇尔夫人的离世,才让艾菲有了一次心境上的成长。

克契洛夫的到来为艾菲平淡无味的生活带来了色彩,让她吃到了好吃的格拉托,带她去见识了华美的音乐厅,还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多神奇的力量。

而米歇尔夫人的离去,象征着艾菲心智的成长,象征着艾菲比较懂得舍弃与放下;

因为只有向前看,才能真正拥有美好的心灵。

人生当中充满了抉择,而命运同样会让事情不会单独地极端化,命运的两面性就是女巫试炼的真谛。

艾菲提着小布包和自己的衣服,对着克契洛夫说了一声,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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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教派惹出的事件使得神秘调查局和明面上的市政机关都进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

穆尼黑这一座城中,短短三天就连续发生了上百宗与神秘侧相关的案件,大多都是克苏鲁教派与黄衣集团成员之间的战斗。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完全不考虑平民的生命安全!”

乔布特朗气得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几天里所有的神秘调查局属下的调查员都进入了疲于奔命的状态,他们尽可能地阻止或者打击这些活跃的神秘势力。

而就在昨天,已经开始了有调查员不敌后身亡的事件所发生了,单独只靠穆尼黑市的这些调查员根本就难以对抗这些从世界各地借着穆尼黑音乐节前来的异教徒们。

在上一次与法碧艾交谈并获得代理权限和地下总部受到挑衅后,马上便向周边的城市发出了求助的电报。

但不知为何,至今那份电报仍然不知去向。

到底是半路中被拦截了?还是周边的城市也同样进入了慌乱的情况?

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仍然难以知晓。

倘若处于信息发达的年代,这些都不会成为乔布特朗纠结的难点。

只可惜此时的人类科技仍没发展到那个地步,虽然脱离了原始野蛮的生活,但在信息科技上仍然还没完善。

有线电话的发明确实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但可惜这个产品的缺陷太过明显,非常容易就被有心人针对。

那就是只要将连接两端的电话线中断,这个电话就会成为了一个无用的废品。

在确认过有线电话已经无法使用后,乔布特朗变得焦灼了起来。

掌握着临时代理权的乔布特朗目前需要为这个身份而去负责,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麻烦的案件。

要知道乔布特朗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机关算尽,他手上能够使用的人也就那么一点。

他挠首搔腮的样子让法碧艾觉得有些好笑,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要慌,马上会有人来处理这件事的。我想,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就再好不过了。”

法碧艾笑嘻嘻地说道。

乔布特朗闻言后若有所思地想着,然后发声问道,

“难不成让虎级以上的调查员出手吗?”

法碧艾摇了摇头,并指了指天花板说道,

“这是上面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上面的人自己去处理。既然这些异教徒撕破脸,不讲规矩,那么我们也不用讲规矩了。”

法碧艾的话让乔布特朗恍然大悟,自己先前进入了思维盲区,只顾着神秘调查局手里的棋子,却没有想到去动用世俗的力量。

随后一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敲响了法碧艾所在的档案室的大门。

他一身笔挺的淡黄色军装,双肩和胸前放了数不清的军衔牌,身后跟着两个身材威武、同样穿着军装的保镖。

他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并耐心地等待着门内的人前来为他开门。

敲门属于礼仪,但不主动开门属于他的尊严。

因为在世俗间,他是一个一声令下就能够生灵涂炭的男人。

他就是权倾天下的铁血宰相——俾斯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