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独居明光殿偏院,四周尽数是寇连进安排之人守护,一时难得清静。可虽如此,还是陆续有各色人想方设法企图要联系赵澜。
如今圣皇染疾一事已经难以掩藏,可任凭魏皇后跪了一日,圣皇居于明光殿却也不曾叫她侍疾,外头之人自然心急如焚。
如此情景之下,赵澜似还能求见圣皇,有心人眼中赵澜立时炙手可热了起来。
若当真圣皇病重难返,说不得赵澜身上就会有‘圣谕’、‘口谕’了。这些旨意可最是能定下正统分位,稍微有些算计之人便知晓赵澜此时的重要性。
可惜赵澜独居不出,他身侧尽数是寇连进调来的人,便是魏皇后等人想尽方法,赵澜自己不出来她们也强闯不得。
虽有圣皇一早安排,叫赵澜此时还能得几分清净。可如此情况之下,赵澜哪里能好生安息,一日日夜间睡的不安稳,白日间也不曾有多少胃口。
又两日。
赵澜于房中怔然神游之时,寇连进避开耳目却是匆匆而来。
比着之前,寇连进此时面目倦怠,那深棕色的谛听服都显得皱巴空荡了几分。只他此刻强打了精神,稍稍朝赵澜行礼。
赵澜哪里还在乎这些虚礼,这会儿只一把抓住了寇连进手臂,因着心绪极其紧张,赵澜自己都不曾注意他抓着寇连进之手用了多大力气。
“寇大人,圣皇是否大好?”
寇连进待圣皇忠心之情不必言说,原先对赵澜虽也只是因他简在帝心而多有往来,可此时见赵澜身影消瘦,询问之时眼中流露出的几分小心翼翼期盼也叫他有些难受。
当下寇连进不由撇开了头,不忍再看赵澜。
“...小侯爷,圣皇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留下口谕叫您出宫。您且遵照原先圣皇安排,自去寻许典许大人,明日一早就离开大顺回南赵去,此处之事再不要理会了。”
“你方才说什么!?”赵澜一下松了寇连进,神色有些错愕,又有极大的茫然。
寇连进见赵澜眼睛一下红的厉害,可又不曾有半点眼泪,反倒比着大哭大闹还叫寇连进瞧着不忍。
“回去吧,小侯爷你本也不是大顺之人,回去吧。”说罢,寇连进彻底佝偻了背影,却是缓步要离去。
赵澜忽的快步而上,几下越过寇连进。
“小侯爷哪里去?”寇连进急匆匆追上他。
“我要去见圣皇。”
寇连进一路拦他尽数拦不住,可寇连进也不敢叫人当真压制了赵澜。只到明光殿门口处,寇连进张开双臂死死挡在赵澜跟前。
赵澜睁大了眼睛有些疯狂一般瞪着寇连进,“我要见他!”
寇连进一怔,竟猛的朝赵澜跪了下去,而后哭道:“这是圣皇吩咐,他不愿以如此落魄颓丧模样见您,您念及往日圣皇待您恩宠,便全了圣皇最后的尊荣罢。”
赵澜一下后退了几步,因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身体不由轻颤着,似要晕了一般。
“小侯爷。”寇连进担忧唤了他一声。
赵澜又后退了几步,只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他自信无人敢拦他,只要推开便能瞧见周显,赵澜却迟迟上不了前。
“小侯爷?”
“我...我...若这是圣皇所言,我又怎么能不遵从呢。”赵澜面色苍白的厉害,“寇大人,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弘昌馆中去安排一番,我该回南赵了,我该回南赵了。”
说罢,赵澜失魂落魄般跌跌撞撞就往明光殿外走去,寇连进顾不得赵澜,只得叫了七八人跟随在赵澜身后,一路护送他回去。又吩咐若有人沿路想找赵澜的,也只管了拦就是,不必客气。
宫外早准备好了车马,赵澜浑浑噩噩出了宫就叫人扶上了车马。
待一路到弘昌馆,赵澜一步踏入竟发现弘昌馆各处竟然收拾了,尤其是往日一些他喜爱之物更是收置妥帖了。
宫役见了赵澜,立时上前禀告道:“小侯爷,昨日晚上咱们得了寇大人的吩咐,为小侯爷打点妥当了。
寻常宫役也遣了回去,如今留下十来人。只等明日寅卯之时,便可护送小侯爷离开神都,一路返回南赵。”
赵澜方才回神一般点了点头。
那宫役又道:“伏大人也特意回来了,如今正在大厅处等候小侯爷。”
“伏大哥?”赵澜勉力恢复几分精神,“他何时来的?”
“一个时辰前,伏大人是连夜赶回来的。”
赵澜自是要见伏逸的,待赵澜到了大厅便见伏逸凝皱着眉目在大厅处走动。这会儿伏逸听到脚步声,一见赵澜形容十分憔悴模样,顿时急道:“君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瞧过大夫了吗?”
说话间,伏逸赶紧拉着赵澜落座,眉宇间尽数是担忧模样。
“我没事,伏大哥怎么来了?”
伏逸还是不放心,上下打量赵澜,口中也同时解释道:“赵姬前日收到了一封信件,说君子不日即将回南赵,叫赵姬有所准备,到时一同回归。
此事太过突兀,赵姬思来想去觉得有不妥之处,她不放心你,忧心你是否在神都出了事,就叫我连日赶来了。”
赵澜心中一动,自知晓怕又是寇连进的手笔。可寇连进这般做,也不过是得了圣皇的吩咐罢了。想到周显为着他的种种筹谋,赵澜只觉心中酸涩的厉害。
“君子?”
赵澜揉了揉眉心,“我无事,伏大哥不必担忧。一会儿我离去些许时间,明日伏大哥就随我离开神都,途径豫章县时再接了姊姊同九皇子,咱们连日赶回南赵。”
伏逸见赵澜说话清晰,到确实不似得了病,更像是好些时日不睡累着了,如此到叫他松了口气。
只是此番这骤然之事实在唐突,赵澜姊弟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带着九皇子离开大顺?
“君子,神都究竟出了何事?”
一路而来,伏逸也发现神都气氛不似以往。街道之上黔首少了许多,神都司衙管制十分严格,尤其是那些酒楼、茶楼热闹之处都甚少有人。
可街道之上,那一辆辆权贵车马反倒不曾减少,反而时常奔来走去。如今的神都,看似平静,低下分明一副暗流涌动模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漩涡,方能将偌大的神都搅动成如今的模样。
赵澜却抬手轻轻摆动,“不必再问,伏大哥只要知晓我很快就会带姊姊一同离去就好。”
说罢,赵澜意兴阑珊一般出了大厅,却是要去寻许典。
赵澜不知许典处如今是如何模样了,但因为神都城卫所是他掌控,恐怕如何皇后并卫夫人等人都想得到许典的支持。
许典倒向谁,谁的胜算就大一些。
如今魏皇后恐怕最想的就是拖延时间,盼着周璩承早日回转神都,如此才有争夺余地。卫夫人自是反一反,虽面色悲切,怕心中恨不得圣皇立时病逝,若神都无人,周璩定就可趁乱登位。
同圣皇亲密以来,赵澜在他教导之下,如此简单之事自是懂的。
可如今赵澜委实不关心这些事,若圣皇当真病逝,神都这儿怕是要乱上一阵。他只想寻了许典早日送他姊姊、伏大哥还有他那外甥离开神都这是非之地。
外头马车备下,车马立时向着驷车府而去。
赵澜神色倦怠,一路便在马车中昏睡了。骤然间,赵澜只听到马匹颇为凄厉嘶鸣一声,而后马车往一侧晃动了下,差些翻了。
这一下,叫赵澜一个激灵醒了来。可骤然惊醒,叫他心头跳的厉害,后背也出了一身热汗。
不消片刻,驾车宫役立时掀开了车帘,急道:“小侯爷如何?臣下实在罪该万死,方才有人突然跑于路中,躲闪不及惊扰了小侯爷。”
赵澜长叹了口气,“无碍,可有人伤到?”
宫役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走吧。”
宫役点头,只要驾马时,却见方才突然跑来之人站于马车前一米处,不曾有离去之意,宫役立时怒道:“快些让开,我家君子不怪罪于你,已经是你的运道。再如此,便要司衙将你投入牢狱中。”
那人只笑了笑,反上前道:“我乃是为车马中那位贵人解忧而来,还请见我一见。”
他声音有些大,赵澜隐约听着了,不由出了马车看去,随后略略一愣。
“此处神卦,一日三问?”赵澜脱口而出。
赵澜记性不错,加之当日他同圣皇游玩,这老神仙虽是招摇撞骗之辈,可一身道服于身到也有几分气度,故赵澜还记得对方。
“正是老道。”
赵澜皱了皱眉,“若是求取钱财,我叫人送你些,你快些离去吧。我心中烦忧,此时无心听些戏言。”
老道一手执了竹竿,其上还支棱了那黄色麻布,“非也,非也,老道为贵人而来已有七八月,并非为了钱财。”
赵澜失了兴趣,转身就要回马车中。
民间黔首间,自有不少坑蒙拐骗之人。且那日老道拆字算命,其后圣皇见赵澜颇有兴趣,回去之后不仅找了渊博之人来逗趣赵澜,自己也拆着玩儿,以此哄乐赵澜。
如此,赵澜哪里会高看这老道几分。
老道也不恼,见赵澜要走,这便笑道:“老道除算命之外,尚且精通医术,若小君子府中有人染疾,老道说不得能帮上忙。”
赵澜复撩开了帘子,目光沉沉,“谁派你来的!?”
老道摆摆手,“君子误会了,老道同君子有几分尘缘牵扯,今日特来了结。约一年前又见神都天子气有变,故离了道观来瞧瞧热闹罢了。”
“一派胡言。”
老道笑而不语。
赵澜只叫宫役继续走。
一盏茶后,那老道便见马车急匆匆折返。
赵澜从马车出来,看着仍旧在原地的老道,神色变化不断。这老道出现的奇怪,赵澜实不敢信他。
可万一能救圣皇。
“你能医治温热之症?”
“能。”
“我如何信你。”赵澜目光直直看向老道,眼中尽数是探究之色。
“信与不信,医治与不医治,只在君子一念之间,老道自无不可。”
赵澜抿紧了嘴唇,好半响才道:“我叫人在神都中搜罗患有发热或温热之症的病人,你且医治。若当真有效,我便需要老神仙帮我个忙,此后荣华富贵不再它下。若是老神仙诓骗于我,我也必然叫老神仙心中悔之莫及。”
“全凭君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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