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玩剩的招数

官诗贝转头看去,只见寇氏身边那婆子约莫五十出头,穿着姜黄细棉夹蓝布衣裳,是内院打扮,只是面生得很。

方才混乱里不曾留意,此时细看去,那人身形稳健,目色精炯,气度倒与其他下人不同。

看寇氏的反应,对那婆子应是依赖信重得很。官诗贝掌管一堂后院之事,竟全无印象寇氏身边何时多出这么一个人来,当下心中生疑。

厉媛斥道:“好个狂妄的丫头!怀仁堂的人岂是你随意喊杀,随意欺辱得的?让我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

苦菜花一缩脖子,嗖地窜到梅陇雪身后。

厉媛自是扑了个空,身子尚未稳住,就觉手臂上一重,酸麻难当,是再也发不出力来。

梅陇雪瞪着一清澈大眼,模样无辜极了,手上却是毫不含糊,一手掣着厉媛的手臂、往下一压,一手抓上她的右肩,提起朝人群扔了回去。

这一掷着实大力。厉媛身子失衡,空中乱抓,稳了好几道,方才双脚落地站住。

何沛珊大惊失色,合人扑了上来,抱住厉媛,哭声道:“阿媛,阿媛你如何了?阿业才刚走,你怀着孩子可千万别冲动,别再有个好歹了。”

见那婆子眼中精光一闪,苦菜花吐舌道:“呀,那可小心了,千万别叫这肥婆子害了她去。”

官诗贝错眼看去,果见那与寇氏站一处的婆子身形微动,似要往这边来。大跨了一步,护在厉媛身侧。

厉媛身后的两个护卫怒喝一声,腾身而起,执剑一左一右朝梅陇雪攻去。

两个壮年男子持剑围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娃娃虽说不武,然则一来梅陇雪名声在外,二来东西湖面上还立着两大漠上高手,两护卫压根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出手就是满力。

剑气如长虹,破风而去,直逼梅陇雪左右太阳穴。

情势凶险。汀中鹤和陌上花脚踩着树枝,冷眼旁观,却是不动。

剑尖逼近额头三寸处,梅陇雪忽然抬起手,双手一抓,拇指并食指中指三指,将左右两把长剑剑尖捏稳住,看似不甚用力,然而凭那两护卫再如何用劲,剑尖再也不得寸进。

两护卫只觉手臂酸麻,三尺长剑如勘岩中,进不得、退不得,正两难间,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带着两人身子不受控地向前窜去。

苦菜花连忙叫:“别扔!”

话音落,梅陇雪已弓膝跳起,离地一瞬,身子平仰,两脚先后踢出,就听得两声肉对肉的闷响,两个身强力健的护卫先后破栏朝湖面跌飞出去,“咚”“咚”两声相继落水。

竟是一招克敌。

在场人俱瞠目。

怀仁堂众护卫武功不弱,官诗贝与厉媛也是高手,是以梅陇雪与漠上四大杀手虽然名声响亮,但苦菜花放话出要将人杀干净这种狠话,众人也只是听听,并未当真。此时却是不得不正视了。

撇开陌上花和汀中鹤不说,光一个梅陇雪就难以对付。

余下四个护卫再不敢轻敌,将一众女眷护于身后,持剑守望,结成严密守势。

苦菜花道:“这就对了。阿雪你记着,可千万别再扔把人扔回去了,现在又多了个孕妇,伤了残了你都说不清楚。”

自从苦菜花师承徐攸南后,梅陇雪对她是越发信服,当下点头应道:“好!”又往后退了几步,与众人拉开距离。

官诗贝从二人对话听出些门道来,不再留意与穆典可一方的打斗,只密切关注着寇氏和朱升之妻向氏身后的一群丫鬟婆子,牢牢护着厉媛。

那落水的两个护卫忍着疼痛游回到桥下,攀着桥墩爬上来。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拉上桥,扒开上衣来看,只见两人胸口各自一个大脚印,皮肉开绽,却是奇得很,胸肋无一断损,看着恐怖,并无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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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安缇如若有所思,不禁转头朝梅陇雪看了一眼。

双方对峙,苦菜花倒是一派轻松自若,一跃坐上石桥栏杆,迎风摇着两条小腿,悠然道:“我们姑娘说了,这事你们虽然做得过分,可她是个念情分的人。咱们就各退一步,蒋夫人将自家人头点一点,咱怀仁堂的人就不计较了。可是那打别处跑来的小鬼,教唆生事、唯恐天下不乱的,杀一两个泄泄愤总是要的。”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明了。

官诗贝转头看向寇氏,寇氏神色怔怔,一时没明白状况,忽然反应过来,像抓了块烫手火炭般将那婆子的手甩开。

说也迟,那那时快,那婆子忽然一扭身,反手锁住寇氏的手臂,一手扼喉,拖着寇氏往人群外退去。

与其同时,站在朱家女眷中的一个长脸妇人飞身蹿起,五指弓如爪,朝厉媛后心抓去。

苦菜花一让官诗贝清点自家人,安缇如心中便明白了。既有提防,如何能让这妇人得逞,手肘一弓,长剑从腋下穿过,朝后方疾刺去,直指那妇人右腰。

妇人大惊失色,急忙收势后退,退而求其次,转向何沛珊扑去。

官诗贝一掌击向那妇人,转头呵斥道:“拦住她!”

四五个护卫一起持剑向那挟持寇氏的婆子围去。

梅陇雪双脚用力一顿,跺得那石砌的桥身颤了两颤,后背弓如满月,冲天弹起,瞬间弹射到那妇人头顶上方,身躯开展,如陨石急坠,趁那妇人侧身闪避官诗贝掌风之际,撩开腿朝她耳侧大力踢去。

“砰”一声,余音久久激荡。

妇人颅骨凹塌,眼耳口鼻俱有血流涌出,一声不吭地栽倒在石桥上。

那婆子困兽犹斗,拖着寇氏连步后退,目生狠厉,道:“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她。”

寇氏两颊涨紫,一双手在空中乱舞,嘴里呜呜咽咽,却是发不出声来。

众护卫投鼠忌器,亦是不敢跟得太紧。

官诗贝冷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怀仁堂到底想干什么?”

苦菜花道:“这还不明白?撺掇你们去找我家姑娘麻烦呗。最好呢,挑得两边打起来,再趁乱弄死几个人,这笔账就全算在我家姑娘头上了。”

笑眯眯地望着那婆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那婆子目光恨恨,手上又发力几分,恨声道:“小贱人,竟然让你识破了。”

苦菜花“切”一声,满脸不屑道:“就你们那点挑拨嫁祸的招数,都是小姑奶奶我早就玩儿剩下的。”

抬下巴指了指寇氏,道:“还有这个婆子,吃里扒外的玩意,真是坏透了。你掐死了她还省我一桩事呢,省得脏了小姑奶奶的手。”

趁着苦菜花与那婆子对话的功夫,一道紫练悄无声息地飘上石桥,忽地缠上那婆子脖颈。

原本柔柔软软的一段纱,刹那间坚如钢铁,切喉断颈,那婆子头颅砰一声砸上石桥,骨碌碌翻滚着,掉进湖里。

众女眷哪见过这个阵势,尖叫着四散。

寇氏满脸是血,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陌上花扬手一挥,那凝固如铁的紫练复又变得轻软,飘飘袅袅地往回飞去。若不是紫纱上尚残有血迹,任谁也不能相信,这样柔美的一段纱练竟是杀人利器。

湖边树枝轻晃了几下,汀中鹤白袍乘风,如鹤起,转瞬没了踪影。

苦菜花从栏杆上跳下来,拍拍手,笑道:“好了,家务事就留给你们自己去断了。请问哪一位是杨小夫人,我们家姑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