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求医上门

黎笑笑给穆典可上完药便出门洗手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盘枇杷走进来。

熟透了的琵琶果色泽金黄,一只只溜圆,上挂着剔透的水珠,煞是可爱。

黎笑笑笑道:“大哥叫我拿来的。说中午的饭食油腻了些,你又不能吃茶,吃点水果清清口。这琵琶果能促消食,和胃气,性味甘平,多吃两个也无妨。”

穆典可见黎笑笑对食物药理顺手拈来,颇有些羡慕,由衷赞道:“你知道得可真多。”

黎笑笑失笑道:“我这还叫知道得多呀?小时候跟堡里的一群女孩子一起上学,就我的课业最差了。你不是习医的,自然感觉这些东西陌生。赶明儿让大哥找两本医书你看看,你就会发现这是最浅显基本的学问了。”

穆典可笑了笑,黎笑笑性情爽朗,与云锦有几分相像,却又更活泼跳脱些。率性而为,毫无拘束。穆典可想,她生长在常家堡的那些岁月,定是自由而明媚的,否则养不出这般开阔的性子。

常家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是头一次,想起这三个字,心里升起的不是畏惧,反而有一丝丝向往。

最后她又想:常家堡里还有一群女孩子……听起来似乎很不少。

两人坐在床边将一盘四五个枇杷分吃了,黎笑笑又去打水来洗手,站在门口同人说话,穆典可隐约听得“韩少侠”“李姑娘”的字眼。

一会黎笑笑端着水盆进来了,穆典可一边洗手一边问道:“可是韩少侠有下落了?”

荒原一役,一行人逃出后便与韩一洛失散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安然脱身。

常千佛这几日正派铁护卫到处打探着,想来是有了消息来通知黎笑笑的。

黎笑笑道:“人是没找着,不过听隔壁镇子上的村民说,他前几天带着小师妹把一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狠揍了一顿,那恶霸残了一只胳膊一只腿,到现在还躺床上起不来呢。早知道他这般逍遥快活,就不用替他担心了。”

穆典可拿干毛巾擦着手,笑说道:“韩少侠侠义心肠,锄强扶弱,真让人钦佩。”

黎笑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的,我大哥还是医者父母心肠呢,你怎么不钦佩他?”

她快人快语,原也没什么用意,不想穆典可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垂下眉眼,面颊酡色轻泛。

倒是把黎笑笑给看愣住了。自己刚才是说什么了吗,她怎么又脸红了?

穆典可面朝墙壁躺下了,小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面颊浮粉,嘴角不自觉地扯出笑意。

她钦佩韩一洛的侠义为怀,钦佩秦川的君子之风,钦佩李慕白重情重义……她唯独不钦佩常千佛。

不是不钦佩,而是她想到他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啊。

一觉甚是香甜,醒来身上有些湿凉意。

穆典可翻身,自敞开的窗往外看去,只见墙角修篁葱翠,颜色如新,微风里挟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清香味,原来是刚下过一场雨。

黎笑笑不见了踪影。

穆典可入睡前她她还捧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画书被搁在床头,叫风吹得来回翻页。

穆典可心中暗笑,自己什么时候警觉这么差了,不足三尺地,有人进出都不知。

这一觉深眠,睡得当真是舒爽,由身至心都是愉悦而妥帖的。

她扶着床柱下地,虽说身子乏力,却也走得稳当了。

客栈房屋四面合围,俱临着中央庭院。唯独穆典可跟黎笑笑住的这间屋子稍微隐蔽些,设了道凸起弧状的回廊,修篁三两丛,挡了外头的视线。

良庆抱手站在廊檐下,身形如定,岿然不动,像守卫在帝王陵寝外的石像战士。

见穆典可面上浮露惊讶,良庆道:“公子在南边厢房给人治病,命我在此守护四小姐。”

这事穆典可听常千佛说过。

据常千佛说,方显先天不服一味叫紫菀的药材,入口便气喘腹泻,乃至晕厥。

偏偏要解徐攸南的飞镖毒,就非得这味药材不可。

宫中太医保守,至多想法子稳着方显的病情,而不敢冒险与之解毒。方家最终还是得找上门来。

看这情形,果然让常千佛料中了。

穆典可往南边厢房望去,只见一顶四人抬的小轿落在南厢房前,四名轿夫端立一侧,人人俱佩刀,身形笔直而立,一看就知是行伍出身。

凌涪陪着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门口喝茶。

那老者穿了一身靛青色福纹绸缎袍子,脚下踩一双云豹图案的虎皮靴子。身上并无甚华贵饰物,既不刻意低调,也无张扬之气,自有一股富贵从容的底蕴。

那老者一手执茶盏,一手把玩着一只颜色红亮的文玩核桃,见凌涪抬头,便跟着转身看过来。

穆典可这便看清了他的样貌。

那老者虽说年事已高,眉目间见老态,颇有苦愁之意,但五官生得清隽雅致,却仍可以想见其年轻时的风姿。

看他的形貌态度,倒与方君与有一两分相似。

穆典可一时拿不准那老者的身份,就见那老者低声吩咐了一句,身后站着的中年带刀侍卫大步朝穆典可走了过来,道:“四小姐,我们侯爷有情。”

方家只有一位侯爷,那就是荣国侯方之栋。

凌涪与方之栋笑说了几句,起身告辞了,明显有回避之意。

凭容翊以她为饵,诱杀金雁尘的行为,若是在别处遇见了方之栋,穆典可断然不会轻易善了。

但眼下她处在常千佛的保护中,一举一动自会叫人联想到常千佛的立场,自是不可胡来。

常千佛因为她,已将方容两家屡次得罪。此番方之栋亲带方显来求医,无疑是个化解前嫌的大好时机,不可再因她有任何闪失。

当下穆典可走上前,略微欠身,声音平板板道了声:“见过侯爷。”

方之栋转过头,目光在穆典可脸上淡淡扫过,看不出何情绪,说道:“坐。”

穆典可坐下了。

方之栋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道:“听说你与方远交情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