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若闻言神色一动,这一点细微的反应也没逃过金雁尘的眼睛:“说!”
鬼若看了穆典可一眼,道:“我看见六上君从姑娘帐中出来,往北方放了信鹰。”
金雁尘神色一凛,眼神如刀锋,狠狠地剜在穆典可脸上,声音寒透:“是你让他放的?”
穆典可说道:“是。”
“你给什么人送了信?”
“谁最想你死,我就给谁送。常家,穆家。”
金雁尘暴怒:“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双手握刀,像一头被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这个时候,这么一群人出现在这里。意义已经不言自明。
金雁尘一时间呆愣住,手足发冷,四月天天已经暖了,他却如同置身在深冬萧萧的北风中,浑身寒透。
猛地转过身,发狂般一刀劈向身后树林,树木尽倒,叶落枝折,又惊起栖鸟一群。
他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冲着远方嘶声狂喝道:“穆典可,你敢背叛我!”
而此时穆典可与常千佛已去得远了。
山里多荆棘,常千佛用身体护着穆典可,自己却被荆棘刮得浑身是伤。肩背腿上的伤口裂开,血流不止,将银袍染透,如同血人。
穆典可央求了常千佛好几次,让他将自己放下,常千佛都只道没事。
穆典可如何不知他正忍受着巨大痛苦,但金雁尘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此时说不定正派人漫山遍野地搜寻他们,亦不敢叫他停下来。
看着他袍子的血色越来越重,一颗心痛得揪起来。只盼着早点出山林,能找到车马代步,也好叫他不致如此辛苦。
山川伏连,走了小半日才出来,山脚下古道荒原,别说车马了,连个行人都没有。道路空旷,又无遮挡,以两人目前状况,若是叫金雁尘发现,只怕是在劫难逃。
穆典可既心疼常千佛浑身是伤,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牢牢箍紧了他的脖子,尽力攀住,也叫他省一分力。埋头在他怀里,暗自垂泪。
常千佛似乎察觉到她在哭,说道:“你别难过,我真的没事。”
穆典可“嗯”一声,声音却是含含糊糊的,听得出哽咽之意。
常千佛叫她这哽声一个“嗯”字软软地敲打在心坎上,心疼之余又涌出巨大的满足之感,让他想大笑,想放声高歌。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他们两个人。他怀里抱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他们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她在为他落泪。
古道茫茫荒凉,而他却犹如置身繁花海中,连和着尘土味的风闻起来都是那么清新怡人。
那是个多么刚强的女子,万军之中不改色,刀剑加身不皱眉,可她却因为心疼自己落了泪。
他说道:“典可,我真的很高兴。”
穆典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正他这个痴人,总爱说着痴话,她亦是听惯了的。她吸了吸鼻子,收紧手臂,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紧紧相贴。
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是同你在一起的,我亦高兴着你的高兴。你,一定要撑下去!
常千佛心中狂喜。
穆典可乱茸茸的发丝蹭在他的颈子上,软软的,刺刺的,带了些痒意,一直撩拨进他的心里。
不知不觉行出了数里,只见前方一个分叉的路口,两条依山的小道在此处合成一条宽阔的车马道,向着远方平铺无际。
道路尽头烟尘大作,漫天灰土像滚动的黄云,伴着“蹬”“蹬”“蹬”的急促马蹄声,如风卷狂云般向路口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