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聚在东头的一众赌客大部分是惯赌,嗜赌如命,注意力都在赌桌上,少有人注意到南门这边的闹剧。
临窗的一排正中央的一张大方桌上堆满了金银锭和珠宝首饰。
一个身着紫粉色绸缎长衫的年轻男子一脚踩在长凳上,弯腰弓背,对着桌上倒扣的骰盅大叫一声:“小!”
骰雇翻过来,四个一点,一个两点,果然是小。
对面的汉子大骂一声:“丧气!”将面前仅剩的三块金饼推了过去。
年轻男子笑嘻嘻道:“承让承让!”
汉子粗声道:“承个屁的让!老子哪回碰到你不是输得兜里精光?你小子是不是耍诈?”
年轻男子笑嘻嘻道:“哪能呢?我就是有那手艺,也不敢酬四方使啊,更没那胆子蒙陈爷您啊。”
汉子道了声:“也是。”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你小子给我等着,等老子回去取了银钱来,咱们接着来。不许跑啊。”
年轻男子挥手送客:“好嘞,陈爷您慢走。”喜滋滋地拿起金饼咬了一口,随后一抬手,“哐”,将金饼丢到了桌角一堆战利品当中。
年轻公子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在人群中太招眼,穆典可想不注意都难。
只见此人年纪在二十出头,眉飞如鬓,双目狭长,眼带桃花,一看就是个狡猾如狐的人物。
粉色穿在男子身上本就不合宜,偏他那一身长袍上还绣了大片深紫色的芍药花。一大朵一大朵地堆叠起来,妖艳无格,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穆典可瞅着男子身前一大堆金珠银锭,心中暗想,就是他了。
提步走过去。
年轻男子正招呼众人继续,看见穆典可领着梅陇雪走过来,抬头笑道:“这位姑娘,哦不,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穆典可道:“来赌场,自然是来赌的。”
“夫人想怎么玩?”
穆典可道:“玩法随我定吗?公子就不怕我选到了你的短板?”
寻常男子若叫这话一明显是动了心,却眯着一双凤眼只管打量着穆典可梅陇雪两人。片刻后又微微笑了:“我不赌。”
梅陇雪脱口道:“为什么?”
年轻公子笑道:“因为我怕输啊。”
这回答……穆典可神情滞了下,梅陇雪滞了下,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了片刻。
随后有人开始大声起哄:“安小子你太怂了!一个婆娘带个小孩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亏老子从前这么看得起你。”
“就是就是,真怂,一块破石头而已,把你面前的银子都压上不就完了。别的不说,气势上不能让一个女人压下去啊。”
“就这么认输,也太给咱们姑苏人丢脸了。”
“安公子莫不是看中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舍不得下黑手了吧?”
那姓安的公子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一副任你们说破天,我就是不赌的架势。
穆典可的首场挑战以失败告终。
鸡血石的诱惑毕竟太大。那位姓安的公子拒不应战,旁的人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后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大肚富商出注一千金,应了穆典可的局。
众人不知深浅,未敢押宝,只有少数几个人,目光在梅陇雪与那富商身上来回逡巡几遍后,跟在富商身后压了千两银子。
骰子共五个,那富商上来便报了个极难的数:“五点。”
众人虽觉那富商不厚道,却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听完报数后都拿探究的目光看着穆典可。
穆典可则看了梅陇雪一眼:你来。”
梅陇雪怏怏了半日,终于等到个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兴奋得眼睛一亮,道:“真的?娘你真的让我来?”
得到穆典可肯定的眼神后,梅陇雪往前快跑了两步,唯恐穆典可反悔一般,兴高采烈地从小厮手里抓过骰蛊。
穆典可一瞧她这神情不对,刚要出声阻拦,就见梅陇雪双手握着骰蛊大力一甩,“咔”“咔”“咔”的碎响从骰蛊里接连传出,在人声嘈杂的赌场里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但穆典可听到了。
梅陇雪也听到了。
梅陇雪垮下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带了怯,可怜兮兮地望着穆典可。
穆典可神色倒是淡然,抬手将鸡血石扔到那富商怀里,道:“这一局,算我输。”
朝梅陇雪伸了伸手。梅陇雪连忙放下骰蛊朝穆典可跑过去,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蓝盈盈的宝石来。穆典可接过宝石放到桌子上,道:“再开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