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谭周来了

到了第二天徐攸南还是不能走。

这回倒不是他故意跟穆典可拧着来。他昨日的确是去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人,而且今天还有两个重要线人陆续抵达姑苏。

徐攸南所掌管的情报宫设五门三十六扇,按所划分的区域不同,五门依次命名为东西南北中。

每一门分作七扇:窥天、知地、揽微、晓著、洞明、破暗、防渐。每一扇下又有细的职能划分,分工十分明确。

五门主辖制着各自麾下的七扇门。除遇紧急事宜,扇主和扇子可直接与徐攸南联系外,通常都是五门主将收集到的情报汇总后筛选甄别,再报于徐攸南。

独立于五门三十五扇外的第三十六扇门是情报宫一个特别的存在。没有分区,也没有职责划分,更不设事务处,也不知道扇子们究竟是哪些人,又去了哪里。

第三十六扇就像一个凭空的存在。

此扇由徐攸南一手创立,亲自掌管。每一个扇子都是徐攸南亲自选拔,与之保持着单线联络,许多连金雁尘都不认识。

能入此扇者要么天赋异禀,于此道十分擅长;要么在情报宫浸淫多年,老辣成精。这些人被派往最危险的地方,刺探最机密的情报。

换言之,第三十六扇的扇子是情报宫最优秀和精锐的力量,拥有一个优秀暗探必备的全部素养。与其他门扇那些术业有专攻的扇子们相比,这些人近乎全能,无需职能配合,都是单独完成任务。

第三十六扇做着情报刺探的工作,名字却起得风雅,叫“随风潜入夜”。

第三十六扇的扇子们也有着一个有别于其他门扇子的名字,叫锦衣行,寓意暗处显光彩。这名字是徐攸南亲自取的,倒是符合他的品味。

锦衣行深入隐匿,绝少现身,现身必有大事。

所以一早徐攸南亲自来清平居向穆典可说要停留几日时,穆典可并没有表现得像昨日那般愤怒,相反态度十分和悦,问:“是洛阳来人了吗?”

徐攸南是那种给几分颜色就能开个大染坊的人,歪着头笑眯眯道:“你这么厉害,你猜啊。”

站在一旁的昭辉便忍不住嘴角一抽。

徐攸南仙人之姿,单论容貌没得说。但一开口……真是让人嫌到骨子里!

每每当年近五十的徐攸南与双十不满的穆典可坐在一起对话,昭辉反而觉得穆典可更像个不同小辈计较的长辈。

穆典可对徐攸南这种好卖关子的作风习以为常,容色平淡没什么反应,说道:“谭周?”

谭周是一个传奇的江湖人物。

他的传奇之处不在于他有多么厉害,而在于他不同于一般人的经历。

谭周既不是出身武学世家,也没有师从名门。三十五岁以前甚至不会武功。

谭周是一个小乡绅之子。出生时家业便破败凋零得所剩无几。十岁父丧,母亲靠着给人做刺绣供谭周和两个弟弟读书。

然而不是所有的茹辛寒门都能奔出一个好出路。谭周寒窗苦读数十载,文章一般,朝中亦无人举荐,至三十五岁仍一无所成。

三十五岁的谭周扔下了书本,拿起锄头下了田垄。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三十六那年,在田垄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刨了一年地的谭周,遇到了他一生中的贵人穆沧平。

关于两人如何结识的细节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穆沧平去了一趟滁州,带回了一个说话都紧张结巴的庄稼人。

没有人觉得这个庄稼人有什么出奇之处。直到魔宗大举入侵,谭周在这场战役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智慧。妙计一条接着一条,临阵对敌,急智百出。

他是个天生的谋士。

在一次峡谷突围中,谭周凭借自己的智慧救了金家四爷金哲彦,也就是金雁尘的父亲一命,在多次出生入死的战斗中与金哲彦建立起深厚的友情,歃血盟誓,结为兄弟。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两年后,正是这个所谓兄弟,利用金哲彦的不防备之心,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令金哲彦当场丧命。

如果穆沧平要派人来。谭周会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人选。

他既不用担心金雁尘会保实力避战,往大漠里一躲。也不用担心谭周会在金雁尘的疯狂报复下无力应对。

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

穆典可临行姑苏时特意交代徐攸南,定要在滁州下一招闲棋,以备不时之患。

自己此去滁州,固然是不想与常千佛同处一城,再生事端。也是有去滁州守株待兔的意思。

如果穆沧平舍得牺牲谭周,将他抛出来作为诱杀金雁尘的鱼饵,那么很有可能,谭周的老家滁州,会成为明宫与穆沧平初次交锋的战场。

只是她还是慢了一步。

穆沧平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迅速。

徐攸南目露赞许,穆典可不司情报,可是她坐在家里掐一掐算一算,大事知道的不比自己少多少。

当下笑道:“目前尚不确定。江南武林最近一阵的动静确实不小,至于谭周究竟有没有来,得今天见了另外两位锦衣行才能知道。不过嘛……”

徐攸南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穆典可一眼,道:“你这么料事如神,他要是不来,岂不是砸了你的招牌?”

穆典可突然就有点后悔方才对徐攸南态度太好了。

还让昭阳给他盛粥?就该给他一碗热油,烫得他那条舌头永不能翻嚼。

徐攸南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该不会是心疼你这碗粥了吧?”

不等穆典可回答,又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小心眼……嗯,这粥真不错,昭阳,再给我来一碗。”

这回,连看谁都觉得是好人的小叶也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徐长老真的是很讨厌啊。

徐攸南用完早饭,继续赖在清平居喝茶。

穆典可懒得跟他打嘴仗,起身去浴房洗头发去了。

没了穆典可一旁镇着,昭辉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了。含讥带讽一顿抢白,言语利得像刀子。

徐攸南只管慢悠悠地拂着茶盖,茶喝完了,才笑着说道:“至亲方有诤言。你家姑娘让你给我提了这许多意见,可见是对我的偏见少了许多,逐渐拿我当自己人了吧?”

一向伶牙俐齿的昭辉就这么给愣住了。像胸口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喉咙里梗了一根刺,不吐不快又吐不出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