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是上班时间,整个楼道里无人。普克和彭大勇来到陆天诚家门口,普克敲门。
如他们所料,家里没人。
普克走到一边,给彭大勇望风。这是彭大勇的强项。他不声不响、三下五除二地打开房门,确认房间里确实没人后,两人进入陈虹家,轻轻把门带上。
首先进入的是客厅。还是以前每次来看见的一样,陆天诚家的客厅依然收拾得很整洁。来了几次,普克对这套房子已经有些熟悉了。这次进门以后,发现客厅里唯一的变化,就是衣帽架上挂着的两件衣服。一件是从前普克见陈虹穿过的那件睡袍,另一件则是九成新的薄外套。普克走上前看了看,睡袍是真丝的,薄外套则是纯毛的,两件衣服的质地优良,并且都是国内知名品牌。
而普克看见已经死去的陆天诚身上,则穿着从大市场买来的廉价服装。
彭大勇上前看了看衣服,嘴角挂上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陆天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自己省吃俭用,把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等于支持老婆搞婚外情嘛。”
听了彭大勇的话,普克心里不由有几分心酸。这几天的调查中他们还得知,除了穿廉价衣服,陆天诚舍不得用手机。唯一一样贵重物品,就是结婚前父母送他的一块瑞士表,平时还舍不得带在身上。这对一个事业虽不发达但却颇稳固的现代男人来说,几乎令人难以想象。
普克环顾客厅。虽说是旧房子,但从装修的饰材来看,都是中档水平以上。整体算来,这笔装修费也不会太小。再想想陆天诚的俭省,普克不由叹气,觉得这个男人太不容易了。
担心陈虹会忽然回来,两人开始抓紧时间对房间里的物品进行查看。由于普克并没有明确目标,而这套房子中只有卧室还没进入过,普克首先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还是那张大床,墙上还是那天见过的陆天诚与陈虹的合影。彭大勇四下看了看,摸了摸床头柜,说:“床头柜是实木的,席梦思也挺高档。”
普克没有接彭大勇的话,但心里却同样感慨。但想想这样的状况其实是出于陆天诚自己的选择,作为外人,他感到的只有无奈了。
普克走到大衣柜前,随手将柜门拉开。虽然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猛然看见挂了几乎满满一柜的、显然颇为讲究的衣服,还是暗暗吃了一惊。眼前这些衣服,挤挤挨挨地挂在衣柜里,如同一个百货商场中的售衣架似的,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回想起前几次到陆天诚家来的时候,几次见到的陈虹,总是穿得那么朴素,普克心里有了一种受骗的感觉。脑海中陈虹那种哀婉、美丽的脸,忽然间变得令人憎恶。普克想到,在对陈虹进行调查的过程中,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确实出现过错误的判断,虽然这种错误的程度看起来尚不明显。
这一柜子衣服,其实是陆天诚的心血。普克想,情绪莫名地有些低落。
彭大勇在那边叫普克,“哎,过来瞧瞧!”
普克忙走到写字台前。他还记得第一次来陆天诚家时,他从卧室门口向里张望,曾看到写字台上有一排书,此时这些书几乎都不见了,只剩几本书和杂志稍显凌乱地摞在写字台上。
彭大勇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翻,说:“这时候还挺有闲情逸致!”又把杂志扔在桌上去看别处。
普克四下看看,没发现什么显眼的东西。写字台上有几个抽屉,都没锁。拉开看看,是些日用杂物。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彭大勇看看表,有点儿想撤退了。
普克心里也没有目标。因此这种行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不知为什么,普克心里还是隐隐感觉有几分失望。似乎原本应该能找到些什么的,结果却一无所获。而更主要的是,普克曾暗暗希望,他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东西,甚至只是一种感觉,能够解释陆天诚性格中那些令人疑惑的成分,但这个希望看来也落空了。
“走吧,”普克微微有些沮丧,“是没什么。”
两人准备往外走。但走了几步,普克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一本菜谱上。似乎有一样东西从菜谱下露出一角。普克想想,又走回到床头柜前,从菜谱下抽出那样东西。
那是一本书。翻开书一看,书里夹是一个信封。普克捏着信封的一角,翻到信封的正面看了看,上面写的是陆家这套房子的地址,收件人是陈虹。
彭大勇走过来,看了一眼那个信封,忽然叫起来:“咦,这好像是陆天诚的字!”说罢,他从写字台上拿起一本书,翻开扉页,递给了普克。
书的扉页有陆天诚买书时的签名。普克又看了一遍那个信封,的确,信封上的字正是陆天诚的笔迹。接着普克又注意到了信封上的邮戳。邮戳上的日期显示着,这封信是在4月5日下午四时寄出的,而寄件的邮局,恰恰正是陆天诚家所在区域的邮局。
普克立刻被这个细节吸引,脑海里飞快地整理思绪。
陆天诚于4月5日晚坠桥身亡,而他打电话约乔海明见面则是在当天下午。这封信于4月5日下午四时寄出,这个时间,陆天诚毫无疑问已经确定了当晚的计划。那么这封寄给妻子的信里写的,很有可能就是与此事有关的内容!
普克变得兴奋起来。他没有多加考虑,便把已经拆开的信封打开,想看看里面的信。但令他失望的是,信封却是空的,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彭大勇也有些失望,“里面的信没了?”
普克点点头,凝神思索片刻,对彭大勇说:“老彭,看来咱们还得把这个房间任何可能的地方都搜搜,看能不能找到陆天诚写给陈虹的这封信。”
两人马上行动起来,在所有的抽屉、杂志书本、纸张中翻找着。但连床垫底下也搜过一遍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两人又去查看隔壁房间,但那个房间布置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书架上大部分书蒙有灰尘,显然近来没有翻过,根本不可能藏着普克他们想要的信。而桌上除了几本经济类书籍,就只是一个旧的盒式录音机和几盒英文磁带。很快,两个人便再次一无所获。
“会不会陈虹已经把信处理掉了?”彭大勇猜测着问。
普克点点头:“当然有这个可能。”
这么说时,普克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一时之间,普克来不及细想,但却隐隐意识到,陆天诚死亡当天写给妻子的这封信,一定会对警方的调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许凭借它,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如果陆天诚坠桥案中的确存在某个秘密,这么重要的一封信,陈虹很有可能会尽快处理掉。
普克怀着心底的失望回到主卧,下意识地拿起那本夹着信封的书,随手翻到封面,看到这是一本日本推理小说集。此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普克脑海中隐隐浮起,他说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又仔细看了看这本书被信封隔开的部分,发现这是一个中篇推理小说的中间章节。
普克又翻到目录,看到这篇小说是日本一位名叫西村京太郎的推理小说家的作品。小说的名字叫做:《敦厚的诈骗犯》。
普克心中一亮。
为了不打草惊蛇,离开陈虹家时,普克将那本书连同信封都留在原处了。
2
在回局里的路上,普克下车到一家书店,买到了一本日本推理小说集。这本书里正收有那篇西村京太郎所著的《敦厚的诈骗犯》。
这个故事普克早就看过。但当彭大勇开车时,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回到局里,他先把书交给彭大勇。“老彭,你先抓紧时间,把这篇小说看完。”
彭大勇对普克此举感到莫明其妙。对陆天诚坠尸案的调查已有一个星期了,眼看着嫌疑人的范围已经确定,却在最后的关节处因为缺乏证据,无法确定真正的嫌疑人,因而不能顺利结案,这对彭大勇来说,不仅令人焦急,甚至令他有几分沮丧。而这种时候,对工作向来心无旁骛的普克,却拿出一本什么日本的推理小说来给他看,实在令他不理解。
普克并不解释,说:“这个故事不长,你先看完再说。”
彭大勇看普克坚持,只好坐下来,硬着头皮开始看。老实说,阅读是普克日常生活中的最大爱好,但对行伍出身的彭大勇来说,却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这些年来,除非实在推不掉的一些文字材料,彭大勇几乎从来没主动看过什么小说!
普克在一旁看着彭大勇皱着眉头读书的样子,对自己“赶鸭子上架”的做法不禁暗自好笑。其实,这个故事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完全可以简明扼要地直接讲给彭大勇听。但普克觉得,如果彭大勇是通过他的讲述了解故事情节,对接下来将听到的他的大胆猜测,很可能会本能地认为含有主观色彩,从而影响彭大勇对他这种猜测的理解。
因此,虽然对愁眉苦脸的彭大勇抱有同情,普克还是坚持让他自己来读这篇小说。在彭大勇阅读的过程中,普克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书中的那些情节。
一个名叫野村晋吉的男人,与妻子辛苦经营着一家小理发店。有一天,一位顾客的来临,从此改变了晋吉的正常生活。在晋吉为那位顾客修面时,顾客若无其事地和他闲聊,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到前段时间所亲眼目睹的一起交通事故。
晋吉大吃一惊。原来,那起交通事故中,无意中撞死一位幼儿园女孩儿的肇事者,正是野村晋吉。事故发生的原因,虽然是由于小女孩儿突然横穿马路,但晋吉深知,如果自己报案,必然将承担一定的责任,而那将对他全家的生活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因现场并无他人,晋吉便狠下心驾车逃离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名叫五十岚好三郎的顾客,却是那起交通事故唯一的目击者。晋吉深知大祸将临。果然,修好面的五十岚直截了当地开始了敲诈行为,以此作为他对交通事故保持沉默的条件。晋吉虽然知道所有的敲诈都可能是无底洞,但却毫无办法,只得违心地付了钱。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五十岚隔三岔五就来敲诈,而每次敲诈前,他都会照例要求晋吉为他修面。
晋吉曾以搬家的方式试图逃离五十岚的敲诈,但很快便被五十岚发现了新的住址。而此时,五十岚开始加大了敲诈的砝码,并在晋吉为他修面时,暗示晋吉,只要他活着,晋吉就不可能逃脱敲诈的噩运。晋吉忍无可忍,拿着剃刀的手颤抖起来,终于将剃刀刺向正得意洋洋享受着修面的五十岚。
令晋吉疑惑的是,被刺的五十岚在最后的挣扎中,却吃力地吐出一句话来:“就说……是我自己动的……”
虽然晋吉很不理解五十岚的用意,但在事后警方的调查中,他却利用五十岚临终前的提醒,坚持五十岚的死是因为在晋吉为他修面时自己动了身体。这种解释使得晋吉最终只受到极轻的处罚,很快,他就开始了新的创业生活。
不久后的某一天,一位中年女人来找晋吉。她就是五十岚好三郎的妻子,将五十岚生前留下的一封信,按五十岚的叮嘱交给了野村晋吉。在信里,五十岚坦然而凄凉地揭开了晋吉心头的谜底:
你什么时候杀死我,我不知道,所以先写下这封遗书。
我曾经是一个派不上用处的演员。我从前只能演演配角,而且还是很蹩脚的。我之所以说“曾经”,这是因为我现在陷于谁也不要我的可悲境地了,电影厂和电视台都不来找我。
我今年五十三岁,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若是做演员这条生路被堵死的话,我就一筹莫展了。
当然,要是我是独身一个,只要自杀就可以万事大吉,但是我有妻子,还有个刚进大学的儿子。我想,即使去死,也得聚一点钱留给他们两人。
还算幸运,我加入了人寿保险,保险金是五百万元。要是有五百万元的话,我的妻子和孩子总可以设法活下去了。
问题是,自杀的话,人寿保险也就无效了。我很倒霉,因为我的身体除了肝脏稍微差些之外,是出奇的健康。要是等待自然死亡,或是盼着得什么病而死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只有饿死的份儿了。所以,存在的问题就成了:不是死于事故,就是死于被杀。没有第三条路可定。
就在这个时候,我目睹了你的交通事故。我从你的车号了解到你是开理发店的,于是,我就想利用你了。
我想,要是敲诈你,把你逼得走投无路,你也许会杀死我的。
普克看见彭大勇从书页上抬起眼睛,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普克,目光里充满了不解和猜疑,犹犹豫豫地说:“难道你怀疑……”
普克打断他:“已经全看完了?”
彭大勇摇头说:“还剩一点儿。”
“先看完咱们再谈。”普克显得很冷静。
彭大勇此时已有了某种猜测,带着自己的问题读完最后的内容。
然而到采取实际行动为止,这中间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因为我感到为了自己而利用你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我说服了自己,对一个出了车祸逃走的坏人,即使利用了他也不能算什么。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曾使我犹豫不决,那就是我对自己的演技是缺乏自信的。我生就一副粗野的面孔,在电影和电视里只好被指派去演坏人,但我演技拙劣,总是引得观众忍俊不禁。我到你那儿去敲诈勒索,到头来,也许会被你识破,贻笑大方。这么一想,我犹豫不决了。我拼命地钻研诈骗的学问,并在你的面前表演了。你不但没见笑,反而脸色都变了。
仔细一想,也真有点滑稽。我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演员,三十年来,可以使人感到满意的演技,真是一次也不曾有过。但是在今天,当我不是一个演员的时候,我的演技获得了成功。然而,当我明白了你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好人时,我于心不安了。所以,我为了救幼儿跃到车子前面去过。与其说那是为了救孩子,倒不如说我是想让自己死掉。那样死了的话,保险公司大概不会认为我是自杀的吧。可是,幸运的是,不,倒霉的是,我没死!
这么一来,我还是只有采取依赖你的办法了。我向你敲诈,把钱的数目按倍数递增。因为我琢磨过,这样做,你对我的憎恨也就会成倍地递增。
过不了多久,你也许要杀我了。当你手拿剃刀要了我的命的时候,我能够踌躇满志地瞑目死去。
一则,迄今为止,我的妻子和儿子因为我而饱受了艰辛,现在我将给他们留下五百万元钱,这使我感到十分满足。
再则,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毕竟做出了卓越的表演,我对自己这一演技感到十分满足。
请你原谅我。还有,我把迄今为止从你那里敲诈来的钱,如数附上。
计七万六千二百元(其中理发修面费一千二百元)。
……
彭大勇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普克时,发现普克正陷入沉思中,脸上含着隐隐的笑意。彭大勇知道,自己读过这篇故事后内心产生的疑虑,早在普克意料之中。彭大勇当然也知道,普克让他读这篇小说的用意,并不在于对野村晋吉命运的关心,而是为了那个陷入僵局中的陆天诚坠桥案。
而此时,普克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很可能已经有了相当明确的思路了。
3
“谈谈你的想法吧,普克。”彭大勇诚恳地要求道,“你知道我这人肚子里墨水不多,就算有点儿感觉了,还是解释不了细节。”
普克笑着说:“那你先把你那点儿感觉说出来听听。”
彭大勇勉为其难,搔搔头,说:“那个野什么吉的……”
“野村晋吉。”普克为彭大勇补充道。
“嗯,野村晋吉,有一次开车出了事儿,压死一个小女孩儿,被那个五十什么什么郎的……”彭大勇被那些日本名字弄得一头雾水。
普克安慰道:“没事,你就叫他五十郎好了。”
彭大勇有点儿难为情地笑笑,说:“那好,就叫他‘五十狼’,五十岁的狼,比较好记一些。野村压死小女孩儿,被五十岁的狼看见了。而这‘五十狼’偏偏又是个一事无成、连老婆孩子都养不了的蹩脚演员,为了骗取保险公司的保险金,正准备找一个冤大头把自己杀死。那个野村就成了‘五十狼’的冤大头……”
普克认真地鼓励彭大勇:“没错儿,这就是故事的前因。你说你有点儿感觉了,那点儿感觉是什么呢?”
彭大勇试探地说:“在咱们这个案子里,能不能把乔海明当成那个野村,陆天诚就是那个五十岁的狼。乔海明勾搭陆天诚的老婆,被陆天诚抓住了把柄。陆天诚呢,正好想从保险公司骗一笔钱,所以就像那个‘五十狼’一样,设计了清江旧大桥上的那一幕,让乔海明莫明其妙地就成了杀人凶手……”
说到这儿时,彭大勇既兴奋,又有些担心:“嗨,普克,你怎么会往这个方面想的?我自己这么一琢磨,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担心,这不会是咱们对号入座吧?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经过一夜的思考,此时,普克的态度十分冷静:“老彭,刚才你说的那点儿感觉,我认为感觉到点子上了。你问我怎么会往这个方面想的,问得好!虽然很早以前我就看过那篇日本小说,但在办这个案子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朝那个故事上想过。一来因为那只是一个故事,又是日本的,跟咱们没什么相关。二来从表面情节上看,两个案子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儿。那么我怎么会往这个方面想的呢?老彭,要是我跟你说了其中的原因,你大概就不会担心这只是咱们在对号入座,或者只是个巧合了。”
彭大勇的兴趣被提起来了,追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想?”
普克平静地回答:“你知道,昨天我在什么地方发现了这本书?”
普克在陈虹卧室发现这本书的时候,彭大勇并没太在意,当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神秘的信封上。此时经普克提醒,彭大勇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本夹着信封的书?”
普克微笑起来:“对,就是它。”
“这倒真是说明点儿问题了!”彭大勇也兴奋起来。
“那个信封是陆天诚写的,而邮戳上的时间又说明,那封信是4月5日下午4点寄出来的。你想想,这到底说明什么问题?”
彭大勇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咱们已经查清楚了,4月5号下午,陆天诚已经计划好晚上要跟乔海明见面。那就说明,这封信很可能跟陆天诚当晚的举动有关系。”
普克点点头,说:“没错儿!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惜那封信不见了。”
“是啊,这一点很遗憾。可是我想起一个细节,基本可以证明这封信原本该写些什么。”
“什么细节?”彭大勇追问。
“你还记得吗,最初咱们去找陈虹了解情况的时候,她的态度明显倾向于丈夫死于自杀这种说法。”
“对。那个女人,还在咱们面前装模作样,哭得那个伤心!说什么后悔不该跟陆天诚吵架,又埋怨陆天诚怎么那么想不开,全是鬼话!”想起这件事,彭大勇还没好气。
普克说:“可是隔了两天,也就是4月8号一大早,她又给咱们打电话,承认她撒了谎。对陆天诚的死因,完全改了口,把乔海明给拖了出来。”
彭大勇回忆了一下,说:“对,是4月8号的事儿。可那天她还是跟咱们撒了谎呀。”
普克点点头,用强调的语气说:“有些问题她是撒了谎,但关于陆天诚的死因,总体情况基本说的是真话。起码对她来说,那就是她亲眼所见的事实。”
彭大勇听了普克这句话,不解地问:“亲眼所见的事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做了一个猜测,”普克说,“4月8号一早,陈虹忽然向我们承认了‘事实’,不是她自己突然醒悟过来,要为丈夫的死讨一个说法。老彭,我认为促使陈虹坦白的原因,就是陆天诚那封4月5号下午寄出的信。”
彭大勇一想,恍然大悟地说:“很有可能!本市的信件,两天就能寄到。陆天诚那封信4月5号下午发出,陈虹很可能是在4月7号下午收到的。”
普克的情绪有些兴奋了:“正是这样。4月7号下午,陈虹回家收到了丈夫死前寄出的那封信。那封信中的某个秘密,促使陈虹开始改变最初的想法。看过信之后,她考虑了一夜,终于做出了决定,4月8号一早,就主动找到我们说明真相。”
彭大勇也变得兴奋起来:“嗬,这么说来,那封信里的内容很可能就是咱们这个案子的关键了!咱们还等什么?先把陈虹弄来,好好追问她那封信的内容啊。”
普克却说:“老彭,你先别急。我考虑了很久,如果我们刚才的假设是成立的,那就说明陆天诚在这次的事件中,表现得相当冷静,很可能他已经对整个计划做了全面的设计和安排,包括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漏洞也有过考虑。所以,我们在那个信封中找不到的信,肯定已经被陈虹处理掉了,就算对她家进行合法的搜查,只怕也难以得到结果。而如果我们没有实证,陈虹到了现在这一步,估计不会松口,而会坚持原来的说法。这样一来,说不定又会无止境地拖下去了。”
彭大勇听普克说完,有点儿着急:“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等下去?”
普克摇摇头,说:“当然不会。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就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相信是能够拿到证据的。等咱们把证据摆到陈虹面前,她不就赖不下去了?”
彭大勇刚想问是什么线索,回头一想,忽然明白了普克的意思:“噢,我知道了。你是说陆天诚为了给陈虹一个好生活,因此设计骗保?”
普克笑了笑,说:“我是这个意思。”
彭大勇想了想,又不无担忧地问:“普克,咱们会不会太主观了?你说,怎么会那么巧,那个信封就会夹在这篇小说那儿呢?”
“我不认为这是巧合”,普克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想,陆天诚肯定在那封信中提到了这篇小说,而陈虹一定是惊讶于一向循规蹈矩的丈夫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于是就忍不住找出这篇小说来读了。”
“嗯,有道理。也说不定这书就是陆天诚寄给她的。”彭大勇点点头,问普克,“那么,咱们下一步就该着手调查保险公司了?”
普克若有所思地说:“希望保险公司里确实有陆天诚这么一位客户,而且在近期内办了大额保险。”
彭大勇不太自信地说:“但愿别让咱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