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普克彭大勇离开陆天诚父母家后,他们不知道,陆天晴的母亲马上开始和女儿算账。
“天晴,你为什么要替那个女人说话?”母亲已经是忍无可忍,大声质问女儿,“你哥这些年,忍气吞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没有一天快活,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难道你真相信跟那女人没关系?”
陆天晴默默看着母亲,不说话,眼圈却红了。
母亲不依不饶:“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开始我们要见警察,你就推三阻四地拦!警察来了,又不让我痛痛快快地说话!天诚是你哥哥呀!从小到大他是怎么护着你的?现在他冤死了,你倒好……”
陆天晴还是不说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忍着不流出来。
父亲却含糊不清地开口了,外人听不懂,妻子和女儿却能懂。“天晴是对的……你不要和她吵……天诚……凡凡……”
说急了,他被自己呛得咳起来。妻子急忙上前替他又是捶背又是拍胸,好歹平息下来了,却已是一脸的老泪。
母亲也忍不住哭了。
陆天晴默默地拿毛巾给母亲擦泪。母亲气恼地不接,背对着她。陆天晴仍然坚持给母亲把脸擦干,也顺手把自己眼角的一点泪擦了。
陆天晴低头说:“爸,妈,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清楚。陈虹和我哥关系怎么样,这些年我哥过得怎么样,我也清楚。我哥这次出事,我跟你们一样相信,他绝不会是自杀……”
“那还能是什么?”母亲嚷嚷,“为什么不让我对警察说实话?”
“实话?什么是实话?”陆天晴抬头看着母亲,“你亲眼看见什么了?亲耳听到什么了?我哥的死,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母亲张口结舌答不出。想想却还是不甘心,赌气地说:“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她也别想安生!”
陆天晴忧伤地看着母亲,半晌,幽幽地叹气。
“妈,咱们要发泄情绪,随便说几句话容易,可你想想,要承担后果的是谁?”
父亲在一旁又有些激动,呜呜啊啊地想说话。
陆天晴看一眼父亲,又看着母亲,轻声问:“如果真像你们想的那样,凡凡怎么办?凡凡才五岁,爸爸已经没了,难道你还想她再失去妈妈?”
母亲怔怔地看着女儿,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
陆天晴上前搂住母亲,低声说:“妈,其实你也想到这个了,对吧?要不然,不会我一给你使眼色,你就不说了。你心里……也在为凡凡的未来担心,是不是?”
母亲的防线崩溃了,把脸埋在陆天晴背上,放声大哭。
“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哥死得好惨哪……那么高的桥,摔下来有多痛啊……”
陆天晴紧紧闭上眼睛,硬把眼泪忍回去。她抚摸着母亲的后背,用令人镇定的语气缓缓地说:“妈,你应该这么想。桥那么高,我哥一定走得很快,什么痛苦都没感觉到就结束了……你再想想,陈虹虽然有她的不好,可她到底是个女人,和我哥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就算对我哥无情,也不可能对凡凡无情。何况她那个人我了解,她不可能有胆量做咱们想的那种事情……”
母亲彻底被女儿说服了,哭着问:“那你说会是谁干的?”
陆天晴略一迟疑,说:“那是警察的事情。”
“要是他们再问我,”母亲有些悽惶了,“我该怎么说呢?”
陆天晴叹口气,用眼神安抚母亲,轻轻地说:“妈,别担心。警察该问你们的,差不多都问过了。以后要说什么,由我来说好了。”
2
4月8日一早,普克和彭大勇刚到局里,正商量着下一步的调查方案时,接到了陈虹打来的电话。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陈虹在电话里一开口便哭起来,边哭边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天诚不是自杀,他……他是被人推到桥下摔死的!”
虽然普克对于陆天诚的死从一开始就抱有怀疑,现在也已经有了较为明确的思路,正准备从陈虹这里入手加以调查。但忽然听到陈虹说出这样的话,普克还是不禁有些吃惊。
“先别急,你现在在哪儿?”普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
“我在家。”陈虹哭泣着。
“孩子呢?”
“已经送到幼儿园去了。”
普克略一思索,说:“陈虹,你就在家等着,我们马上赶到。”
挂了电话,彭大勇不解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好像吃惊不小啊?”
普克已经平静下来,说:“她主动承认她骗了咱们。她说陆天诚是被人推下桥摔死的。”
“啊?怎么会这样!”彭大勇大吃一惊,看着普克:“她、她……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普克说:“倒是挺巧。咱们刚刚有新发现,她就主动送上门儿了。”
彭大勇几次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他显然对陈虹的突然变化感到郁闷。终于他还是说出来了。“这个女人,装得还挺像,我差点儿给她蒙了!”
普克笑笑安慰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能想得太简单了。走吧,马上去她家看看。”
两人出了市局,很快开车来到陆天诚家。刚要敲门,门已经打开了,看来陈虹就站在门边等着他们的到来。在普克彭大勇眼里,和两天前相比,这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显得憔悴了几分,眼睛红肿得更厉害,脸上完全被悲伤笼罩了。
陈虹的情绪十分紧张,关上房门后,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像是有什么事要做,却又想不起来似的。普克、彭大勇都没坐下,两人并不催促陈虹,而是静等着她自己开口。陈虹走到他们面前,努力想使自己镇定,但两只紧紧绞在一起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好不容易,她才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下定决心似地说:“事到如今,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说完,却又仰起脸,不由自主地看着卧室的方向,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游移着不说话。普克明白,此时,陈虹正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这斗争想必相当激烈,因为她垂在面前的两只手已经被绞得变了颜色。
普克语气温和地说:“陈虹,别怕,坐下说吧。”
说完,普克带头在沙发上坐下,彭大勇也坐下,尽量显出平静的态度来。陈虹看了他们一眼,内心的阀门似乎被打开了。她并没有坐,而是痛快地开了口。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欺骗你们。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呢?我……我……这两天根本没办法睡觉,一闭眼,一闭眼就是……就是天诚的脸……好可怕,好可怕……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看着他躺在那儿,就那么狠心地走开了,不管他……”
陈虹说着,呜咽起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捂着脸,泪水很快从指缝里漏出来。这种悲伤和前两次普克他们见到的相比,一样的真诚,一样的深切。
好一会儿,陈虹又接着说下去。
“我骗了你们……那天晚上我们根本没有吵架。九点半多了,天诚说他有事儿要出去。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说……我不放心,看孩子也睡了,就跟在他后面出了门,看他一直往清江旧大桥上走,我觉得很奇怪,就一直跟着……后来,他在前面停了下来,就是桥栏有缺口的那个地方,等了一会儿,我远远地看着……看见有个人从对面来了。他……他……”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几乎说不下去了。
普克平静地问道:“那个人是你认识的?”
陈虹身子抖了一下,低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我认识,天诚……天诚也认识……我们是……是……”
“是什么?”彭大勇按捺住被愚弄的不快,追问了一句。
陈虹哆嗦着说:“是……朋友。”
“你们是朋友?”听陈虹说得含糊,彭大勇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到底谁和谁是朋友?陆天诚和那个人?你和那个人?……”
陈虹低声说:“我们……天诚和我,都……我们都很熟……所以后来看见出事,我心里又怕又乱,不知该怎么办,也没马上报警……”
彭大勇看了普克一眼,还想说什么,普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太着急。彭大勇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普克并不逼问陈虹,只是问:“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虹低头绞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接下来,他们就吵起来了。吵了几句,天诚……天诚大概很生气,推了他一下,开始他没还手,但……但天诚又打了他,他们就……打起来了……后来,后来……”
普克清楚,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他克制着自己急切的心情,耐心地等待陈虹自己说出真相。
终于,陈虹说出来了:“他们推推搡搡,也不知怎么,天诚就被他推到那个缺口上,一下子没站稳,仰脸就摔了下去。当时我都吓傻了,看见他伸手抓了天诚一把,但一下子就滑脱了,天诚叫了一声,就看不见了……”
说到这儿,陈虹嘴唇哆嗦着,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普克看着,心里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睛就像两眼泉水,可以没完没了地流眼泪。听到现在,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些,因为陈虹虽然还没有说出那个“他”究竟姓甚名谁,但普克和黄山松的猜测已经基本得到了证实,调查的方向总算可以明确了。
从陈虹的陈述中,普克隐约感觉到一个现象。那个“他”和陈虹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太简单。一直说到现在这个程度,陈虹也没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虽然这是迟早不能回避的事情。在讲述陆天诚和“他”争执打斗的过程时,“他”也被置于被动的地位。陈虹下意识中对“他”的回护之情,显而易见。
彭大勇做着笔录,终于沉不住气了:“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普克看着陈虹,她纤细的手指几乎快被自己绞断了,令人看了难免有几分不忍。而这两天来,彭大勇从一开始对这个女人产生的怜惜,到现在意识到被她愚弄所生的反感,使他已经无视于她的美丽哀怜,甚至心生厌倦。此刻,案情的关键就在她嘴边,她却仍在迟疑着不说出来,不由令彭大勇失去了耐心。
“行了,差不多了!说吧,那人叫什么名字?”彭大勇提高了声音问。
普克看着陈虹,她脸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这种艰难和犹豫,再次验证了普克的猜测:陈虹和那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终于,陈虹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乔……海……明。”
3
普克、彭大勇对乔海明实施留滞讯问时,态度是谨慎的,尽量避免引起外界的注意力。因为三十九岁的乔海明,是市委某局正处级副局长,正处于前途一片光明的关键时期。虽然法医的检验结果基本能够证实陈虹的举报并非凭空捏造,但毕竟还没有拿到确凿的物证,来说明乔海明就是陆天诚死亡现场的第三人。如果陈虹这一次的证词依然有虚假成分,那么对乔海明的留滞,难免会给他带来不利影响,也会给普克、彭大勇的工作造成不良后果,因此,谨慎的态度确实是必要的。
在留滞室中,普克、彭大勇按照程序对乔海明进行了讯问。
普克的语气是平静的:“你叫什么名字?”
乔海明平静地回答:“乔海明。”
最初被带来时,乔海明表现出非常意外的情绪,脸上的疑惑、不安和茫然之情,和通常无辜者的表情相符。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虽然这种镇定显然依赖了人为的努力,但这种克制力已足以令人敬佩了。
一系列最基本的问题,乔海明都一一如实回答了,没有任何的抗拒行为。对此状况,普克心里却并不抱有过于乐观的想法。凭他的经验,越是冷静的讯问对象,往往越是难以从其口中获得真实的信息。
普克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乔海明,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请你到这儿来吗?”
乔海明用自然的语气回答:“这正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
彭大勇讥讽地说:“你看起来挺自信嘛。”
乔海明针锋相对地答道:“因为我是共产党员,我相信党领导下的执法队伍一定能秉公执法,不会冤屈好人。”
普克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乔海明的口才和冷静。看得出,乔海明即使有问题,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从他口中挖出来的。
普克略一思索,若无其事地问起乔海明的家庭住址,乔海明如实回答了。普克又询问了几句乔海明的家庭状况,像是闲聊似的,和乔海明谈了谈他的寻常家事,诸如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规律,等等此类的问题。在这种听似不着边际的闲聊中,乔海明平静的情绪被微微扰乱了,眼睛里不时掠过一丝迟疑和茫然,回答问题时,不再像开始那么不加考虑地脱口而出,而总是要停一两秒钟,稍加思考后才作回答。
普克随随便便地问:“乔海明,从你家到清江旧大桥要用多长时间?”
这一次,乔海明迟疑的时间增加了两秒,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得看是怎么去。”
“那你平时一般是怎么去呢?”普克仿佛毫无用心地问。
乔海明又是一番迟疑,回答道:“现在大家都走新大桥,去旧大桥要多长时间,我没专门测试过,没有把握。”
普克马上追问道:“可我刚才问你去旧大桥需要多长时间,你又说得看是怎么去。你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儿前后矛盾吗?”
乔海明愣了一下,眼睛里努力克制的烦躁渐渐浮了起来,提高声音说:“对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认为我已经付出足够的耐心了!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出来。告诉你们,我乔海明是堂堂国家公务员,是党的干部,你们这样没有根据地乱来,最后是要承担责任的!”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但对普克和彭大勇来说,并不能起到干扰的作用。普克甚至微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对清江旧大桥的问题比较敏感?”
乔海明像是被普克的话提醒了,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个深呼吸,很快,情绪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敏感?我只是说没把握。如果你们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根据以前的经验计算一下……”他做出认真回忆的表情想了想,接着说,“嗯,如果是走路,大约需要四十多分钟;要是骑自行车,最多十五分钟吧;坐公交车的话……对不起,我很多年不坐公交车了,实在没印象。如果是坐自己的车,不堵车,差不多十来分钟就够了。”他挑衅地看着普克,“这么回答,你们满意了吧?”
普克客气地说:“谢谢你回答得这么详细,我们很满意。”随即,他的话锋一转,问道,“那么4月5日晚上,你是怎么去清江旧大桥的呢?”
话音刚落,乔海明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喝道:“那天晚上我就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你们不信,可以自己调查去,也可以去问问我太太!少跟我来这种旁敲侧击的把戏!”
普克不理会乔海明的态度,平静地问:“乔海明,你认识陆天诚吗?”
乔海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慢慢地坐下,脸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来是因为陆天诚!”
“听说你们是朋友?”普克问道。
“朋友谈不上。”乔海明流畅地回答,“我们曾经在一个单位工作过,关系还不错。不过这两年很少来往了。”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悲哀,“他在清江旧大桥跳桥自杀的事情,我隐约听说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普克马上问:“谁告诉你他是跳桥自杀?”
乔海明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很难察觉的惊慌,马上又平静地答道说:“大家都这么传言……”他想起什么似地,一脸气恼,“怎么,难道你们认为我跟这件事情有关?”
这一回,普克亮出了底牌,盯着乔海明说:“据现场目击证人反映,4月5日晚上十点左右,你不仅正在清江旧大桥上,而且陆天诚正是被你推下桥去的。”
乔海明的脸猛地涨红了,身体在椅子上一挺,几乎是跳起来,大声地嚷:“胡说八道!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是谁编造的这种谣言?简直太荒谬可笑了!我为什么要把陆天诚推下桥?那天晚上我根本就在家里没出过门!你们不能这么凭空捏造,说话办事都要拿出证据来!”
“坐下说!”彭大勇冷冷地说。
乔海明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坐回座位。不过他不安定的眼神以及微微颤抖的指尖,充分说明了他内心的慌乱。
普克用温和的语气说:“当然,我们办案是注重证据的。这一点你放心,我们会谨慎行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这也是帮你洗清责任的最好办法。”
乔海明听了普克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总算能平静开口了。他慢慢地说:“那就好。你们不是想问我4月5日晚上,我是不是去过清江旧大桥吗?我现在再次郑重地回答你们,那天晚上,我就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普克用强调的语气问:“整晚上都没出去?”
“整晚上都在家!”乔海明也用强调的语气回答。
“十点钟左右,你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和我太太在一起,我们在看电视。”
“看什么节目?”
“中央台的晚间新闻。”
“当时播了什么新闻?”
“这个谁记得清!每天那么多事儿,忘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洗洗睡了。”
这一段对话进行得很快。普克问得流利,乔海明回答得更流利。
普克看了彭大勇一眼,做了一个暗示的表情。彭大勇明白,普克对这次讯问已经有所收获,可以暂时收兵了。果然,接下来,普克仿佛对这次谈话失去了信心似的,随便又问了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乔海明仍然显得很从容,一一应对过去。
最后,普克让乔海明看看笔录内容,说:“如果没什么疑问,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乔海明接过笔录本,匆匆看了一遍,接过普克递给他的钢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普克看着乔海明签字时,无意中发现,乔海明右手的小拇指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已经结了干痂。这时乔海明签好字,将钢笔还给了普克。普克为乔海明对警方工作的配合道了谢,然后便让他离开了。
乔海明一走,彭大勇便问普克:“怎么样,这家伙有问题吧?”
普克看着笔录上的内容,说:“当然有问题。实事求是地说,他的口才和自我克制力,还是颇令人佩服的。只不过我们还没机会表明找他的意图,他就自动对号入座,对清江旧大桥的问题表现得那么敏感,实在是个漏洞。”
彭大勇笑着说:“幸好有些人虽然足够聪明,但还缺乏经验。否则干咱们这一行的,还不得让那些人给累死?”
普克也笑起来,说:“下面咱们该按乔海明的指示去找他太太女儿调查了。当然了,要是乔海明事先没做通家里人的工作,刚才也不至于底气那么足,指责咱们旁敲侧击的时候,简直是声色俱厉……”
彭大勇也笑了。“更说明他的心虚。”
“不知道乔海明的太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普克猜测着说,“但愿她没乔海明这样的定力。”普克说。
“那可难说,”彭大勇给普克泼冷水,“我发现啊,天下的女人都是最难缠的,撒起谎来,简直能比真的还真!”
普克笑着说:“‘真’这个字很有意思,多一分就虚,少一分就假,非得是恰到好处,才是‘真’的。要是比‘真的’还‘真’,倒‘真’不可靠了!”
彭大勇被普克的话惹笑了:“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听得我头都晕。走吧,咱们该去找乔海明的太太了……听听,‘太太’,”彭大勇夸张地模仿着乔海明的语气,怪腔怪调地说,“我听着这个词,怎么那么别扭!‘老婆’、‘妻子’、‘爱人’……多好的称呼不叫,偏要叫个‘太太’!”
两人说笑着,正准备出门,普克忽然停住步子,问彭大勇:“哎,老彭,刚才我给乔海明提的一个问题,算不算是诱供?”
彭大勇一愣:“哪一句?”
“就是问他4月5日晚上,他是怎么去清江旧大桥的那句。”普克提醒彭大勇。
彭大勇装出苦苦回忆的样子,说:“你问了那句话?我没听见嘛……再说,笔录上好像也没见这一句啊……”
普克自我安慰地笑了:“反正他也没回答,算不上违规吧。”
他们出了门,开车向乔海明的妻子张蕊的单位驶去。